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他们不知我是天策福将。
在我觉醒那天,我愤怒到无以复加。
因为镇守天下福德之将,会被各路神魔追猎,一生坎坷。
我想要拒绝那和我父亲的一样宿命
可是,我却感觉到它们已经来了
01
我端着餐盘,像中邪一样原地发抖。
玉珊打好饭后向我走过来,可我却如同受到惊吓般甩落餐盘。
她诧异地看着我,所有人都看着我。
爸爸死的那天,我成了天策福将。
我在学校的食堂里,强烈地感受到世界的远方,他的死。
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像斧头般劈进我的大脑:
历代的福将,他们生前遭遇的零星片段,以及天策福将被派到人间的理由。
我看不清那个下达命令的人的脸,但我知道这是第一位天策福将的记忆。
「泉护,你怎么了?」
玉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我却无法回应,因为天策福将给亲近之人带来的,只有悲伤与苦难。
我真的害怕了,我不想像爸爸那样一生一事无成,妻离子散。
我被同学围拢,他们的话语逐渐模糊不清,我听见的只有记忆,那些痛苦的历史与预言。
我逃出了食堂,遏制着喉间的怒愤。
我有自己的梦想,有自己的目标。
为什么我要当这种恶心人的东西?
02
我和爸爸,是万年来唯一的一对传承了福将身份的父子。
为什么不找其他人,为什么偏偏选我?
我一直跑到河边才停下脚步,一下午的课被我翘掉。我接近疯狂地咒骂着天,同时拼命对抗那些进入我大脑的记忆碎片。
「这世上,得到善终的福将寥寥无几」
爸爸在我三岁生日时,他被选择成为了福将。
那一刻,他打翻壶中的开水,在我的左臂留下了不可挽回的伤痕。
他抱着我在医院大哭,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只是在自责。
一夜间,他多年经营的生意破产,合伙人卷钱出国,他在开车时撞伤路人。
无数被镇压的精怪以量子态纠缠他,污染他的精神,令他患上了严重的躁郁症。
「新生的福将是最脆弱的,最容易被蛊惑,最容易被杀死」
「只要福将频繁死去,我们的封印就会越来越松动」
「我们要赶在灵甲长成之前,杀了他」
我凝视着水面,努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
这时,我听见了尖叫般的风声,岸边草丛和黑色的树林突然令我感到极度的恐惧,我起身慌乱看向四周,转身沿河道狂奔,想要去到公路桥上。
可是,一块很小的石头绊倒了我,我被一阵大风带入河中。
黑色的河水里,我拼命地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浮不起来。
慌乱中,我看到水中有很多透明的人形轮廓,正想方设法地把我向下拉。
它们发出刺耳的笑声,庆祝着新晋福将的死去。
「趁他灵甲未成,杀了他」
我挣扎着,直到吐出了最后一口空气,向河底绝望地坠落。
「爸,你也经历过这一切么?」
「我真的不想死」
在失去意识前,一双手从背后抱住我,将我向上拖去。
我感受到唇间柔软的触感,肺部灌入空气,黑暗的视线被生生撕开一道裂口。
有人在对我进行急救,像是响应着我求生的呼唤,那双按压在我胸口的手让我直接坐起,狂呕不止。
她从我脑袋前方探出头来,发丝中的水滴落在我唇间。
03
「离河两米你都能摔进去,找死是么?」
我看不清玉珊的脸,但我感觉到她在生气。我想起了现在是放学的时间,她应该是沿着河边的路回家,然后地看见我横跳入河中。
见我不说话,玉珊无奈地向后,坐在地上去拧自己头发里的水。
「好看吗?」她问。
那时我才注意到我一直看着她,注意到她湿透的白色校服透出肌肤的颜色,纤细的脖颈与双腿上满是水珠。
「想喝干它们么?」我听见了耳边的低语。
「谢谢你救了我」
「这就是你那么嚣张看我的理由?」
玉珊在故意捉弄我,她一直这样做,我不明白她的乐趣何在。
「上了她」
我听见心底深处的,那令我自己都感到害怕的声音。
是谁?
我想让玉珊别说话了,她的声音、语气、语调曾一直出现在我的梦中,让我无法遏制那种想要占有的冲动。
「如果她反抗,就杀了她,然后吃了她」
我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哭泣着。
第一次见到玉珊,是在高中游泳部招生的桌前。
她叫住路过的我,让我加入这个她一手操办的新社团。
我看着她,忘记了一直盯着别人看是件不礼貌的事。她白皙,挺拔,有我从未见过的一种坦荡与自信。她走过来,将报名表塞入我的手中,我看着她坦然的眼睛,感觉心被揉了一下,从此灵魂深处便有她的倒影。
因为她,我开始更加努力地读书,运动,因为我看她那样磊落而坦荡地生活,这给了我希望,让我感觉到自己也能够做到什么。
全年级九百人,我开始频繁地闯入前一百名的位列,虽然与真正的天才相比,我只是一个拼尽了全部努力的普通人,但我不会放弃。我想考去北京,想要离开这个给我带来无数伤痛的地方,我并不需要一辈子都在这里沉沦。
「泉护,等你有时间了,可以给我补习吗?」有一次游泳训练结束后,玉珊这样问我。
「从小到大我除了体育和英语好,其他都很差劲」
她露出失落的眼神,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那份阳光下的脆弱。
「虽然我是体育生,但想考一个更好的综合性大学,文化分还是得高」
雨在不停地下,她在等我的回答。
我看着她,用拳头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
「当然没问题,部长大人」
记忆中的她笑着,让我能有继续下去的勇气。
而此刻,我的所有希望都被夺走。
为什么要在事情变好的时候,再次夺走我珍视的一切?
我对抗着脑海里几乎将我撕裂的声音。
它们来自黑色的河里,那无数被镇压的魔物。
04
我不敢看玉珊,任何一点刺激都会让我彻底失控。
「撕开她的衣服」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她要是敢反抗,杀了她就好了」
我蜷缩在地上,几乎是在哀求那些声音,求它们放过我,求它们离开。
「像你这样的垃圾,有谁会爱你」
我的指甲深陷在头皮中,血流了出来,附在我身上的恶灵们就要得到我的身体了。
玉珊目睹着这一切,没有害怕,没有逃走。
她用手轻轻抚上我的后背,仿佛我只是发烧了一样,为我缓解疼痛。
为什么不走呢?
我在心里问她,感受到她轻轻拥抱着我,对我说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就在那一刻,我的心中迸发出了一股力量,如同光一样,照亮了一切黑暗。
她的拥抱变得更紧,让我能够睁开眼,直面万死的恶灵。
那些疯狂的声音逐渐冷却,退让,平息,只剩下孤独的我们在荒野中拥抱。
黑色的幽灵从我的身上剥落,变成了尘埃,向天空飞去。
我注视着飘散的尘埃,突然想起我是五岁那年搬去了舅舅家,变成了独自一人。
那时,不曾有人安慰我任何。
甚至呼吸都要小心翼翼,触怒了他们家的任何一人,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泉护,我收留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妹妹的孩子,摆清自己的位置」
我一个人荡秋千,被嘲笑没爹没妈时也只是沉默。
我不敢犯错,因为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
随着黑色尘埃的离去,我听见了早已被我遗忘的歌谣。
05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玉珊问我,我也问着自己。
所有的魔物都消失了,世界突然变回了我成为福将之前的模样。
我看向河里,河上只有夕阳的涟漪,恐怖的高草丛和森林也变得柔和蕴藉。我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和玉珊拉开距离。
「你不说我真的会生气的」
我看着玉珊认真的眼睛,在晃神间苦笑,我捏了捏她的脸。
我把玉珊送到她家门口,我们的衣服在夏日的街道上被风干,我对她说:
「等过段日子我一定和你说,我没事的,只是有些事情太突然了,我得自己消化一下」
等我的灵甲完全生成后,那些东西从肉体上对我的影响会降到最低,到那时我再来找她——
或者,永远地离开这里,像每一代天策福将那样孤独终老。
「你得学会寻求帮助,泉护,就像我请你帮我补习那样」
「好」为了缓解她的担忧,我挤出一个微笑。
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一时我们都语塞。
「好看吗?」她问道。
「好看」我发自内心地说。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爱能战胜命运」
「爱能战胜命运吗?」
我在回去的街道上询问自己,心却生出莫名的勇气
而这时,拐角后出现的一男一女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们,杀了他?」
05
他们穿着与我和玉珊一样的校服,年纪也与我相仿。
「新的福将,我们运气真好」男生说道,从腰间掏出一把弹簧刀。
看到刀的一瞬,我本能地想要逃跑,可身体却如同石化一般定在原地
「不知道什么东西增强了他,但现在还能杀」女生也掏出了刀。
男生甩着弹簧刀,向我大笑着走来。
「师妹,你的定身法真厉害啊,居然真能定住神将」
「他的甲还没有生成,估计再晚一两天就杀不掉了」
他们围着我转,上下打量着我的身体。
「爱能战胜命运?」那女孩笑着说出了我刚才的想法。
「没有任何东西能战胜命运」她的脸骤然冷酷,和男生一起刺向我的背和腹部。
生死攸关的刹那,无数回忆从我的眼前涌过,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我竟感到一丝解脱。
我放弃了,合上了我的双眼。
长久地静默,死亡或痛感并没有到来。我睁开眼,发现他们的手在半空中停下,动弹不得。
他们震惊地注视着我。
或者说注视着那个将他们阻止的东西。
我不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拦在我们之间。
「喂,你看不见它是么?」那男生满是愤怒地对我喊道,他们无法抽回自己的手。
突然,我发现自己能动了,求生的本能再度回来,我向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动弹不得的男女,转身狂奔。
我一直跑到人群密集的商业街才敢停下。
那一天,他们始终没有再追来,我去到警局报警,在调来的监控里,警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画面,面面相觑。
我想看一眼监控,但是他们坚持让我离开,好像我是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
06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无数过往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
福将能够为几乎所有人带来福德和庇护,却唯独保护不了自己和最亲近的人。
危险无处不在,而与我有关的人都会受到牵连,从前爸爸是如此,如今便是我。
「没有任何东西能战胜命运」那个女孩如此笃定。
「所有珍贵的事物都会失去」
树下招生的玉珊,明朗而坦荡的双眼。
我捂着眼睛,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
「刚刚觉醒的天策福将,如同幼小的羊羔,会被魔物精怪的法力影响肉身,并被它们的化身杀死」
如果爸爸在成为福将后及时离开,妈妈也许就不会死了吧。
我想起妈妈记忆中模糊的脸,我已经十三年没有见过她,她的一切我几乎都已忘却。
成为福将后,爸爸染上酗酒的毛病,魔物们错过了杀死他的最佳时机,只能通过腐化他的意志来伤害他与他所爱的人。
所以,它们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那段时间,妈妈总是在值夜班,会睡到中午再去打另一份工。爸爸早上醒来后就开始喝酒,醉醺醺的他跑去街上的麻将馆,忘记了关上家中的门。
而那两个社区的修理工,就是在这时阴差阳错地来到家门前。在后来他们的认罪口供里,他们说自己当时就像着了魔一样,满脑子都是那个漂亮的女人,然后就莫名地走了进去,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我捂着脸啜泣,感受着父亲记忆碎片中遗留的悲痛。
「妈,为什么你就不能为我而活下去呢?」
「为什么你一定要跳下去呢?」
「如果这世上有神,那它为什么不救所有人?而是一定要牺牲一部分来成全另一部分?」
我咬着牙,被满腔的愤怒与委屈吞没。
「别那么消极,神将,或许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
车在街边骤停,一直沉默不语的司机回过头来,对我笑着说道。
07
当时这辆网约车向我驶来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司机是一个老人。
可此刻在前座回过头来的,是一个穿着西服,头戴贝雷帽的中年男人。
我坐在后座,麻木到几乎笑了出来。「你也是来杀我的?」
听到我这句话,他做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然后缓缓转向前方。
「你被弄得挺惨啊,神将」
「你有历任神将中排名前五的天崩开局,你现在能理解成为神将需要背负的东西了吧?」
他笑着说,令我感到一阵恶心。
「你是谁?和下午那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他哼起歌来,完全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要下车离开,可窗外的暴雨越来越大,任凭我怎么推车门都无法将它打开。
「诶,你有没有想过不当神将了?」他突然这样问道,令我感到无比诧异。
「不,我可喜欢了」我说道。
「那么多鬼怪在我耳边乱叫着要杀我,一下午我就差点死两次,还差点犯罪,伤害我最在意的人,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当?」
「痛苦么?」他这样问道。
我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就算被邪念蛊惑,自己也体无完肤,但仍不愿伤害他人」他在前座喃喃自语。
我看向他,他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露出了轻快的笑容。
「我有个方法能让你不再是神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