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的黑土地上,松花江边的一个小村庄里,有一个名叫王恩庆的人,五十出头,身材瘦削,穿着朴素却讲究,脸上总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他有一双眼睛,村里人说,那眼睛能看穿人的命数,直透生死。
无论是婚丧嫁娶,还是盖房买地,村里人做大事前,总要找王恩庆瞧瞧,问个吉凶。
他的话不多,但句句掷地有声,灵验得让人既敬畏又好奇。
于是,村里人送他一个外号——“半仙”。
王恩庆的家就在村东头,一座普普通通的砖瓦房,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榆树,夏天遮阴,冬天挡风。
堂屋正中挂着一幅山水画,旁边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常年放着一只青瓷茶壶和几只粗瓷茶碗。
来找他算命的人,进门先递上一包烟,或是塞点钱,寒暄几句后,王恩庆便会请对方坐下,盯着对方的脸瞧上片刻。
那眼神仿佛能钻进人的魂里,瞧得人心里发毛。
1990年春天,村里来了个大人物——赫赫有名的乔四。
乔四是东北地面上的狠角色,手下马仔无数,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连县里的头头脑脑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那天,乔四开着一辆黑色桑塔纳,带着两个保镖,风风火火地进了村,直奔王恩庆家。村里人躲在自家院子里,探头探脑地瞧热闹,心想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乔四进屋后,递上一条中华烟和一沓钞票,笑得满脸横肉直颤:“王师傅,久仰大名,今日特来请教。”
王恩庆接过烟,瞥了眼钞票,没动,慢悠悠地泡了壶茶,招呼乔四坐下。
他盯着乔四看了半晌,眼神冷得像冬天的松花江面。
乔四被看得不自在,干笑两声:“王师傅,咱就想问问,这几年生意还能不能顺风顺水?”
王恩庆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缓缓道:“乔老板,东北地面上,没人治得了你。”
乔四一听,乐得眉开眼笑,刚要接话,王恩庆却话锋一转:“不过,北京来的人,你逃不过。”
乔四脸上的笑僵住了,试探着问:“王师傅,这话啥意思?”
王恩庆没答,只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乔老板好自为之。”
一年后,乔四的团伙被北京来的专案组一锅端,他本人因多起重罪被判死刑,枪决于哈尔滨郊外。
这事传开后,王恩庆的名声像插了翅膀,飞遍了方圆百里。
隔壁村、甚至县城里的人都慕名而来,求他算命问前程。
有人说他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有人说他跟鬼神有勾连,但王恩庆从不多解释,只淡淡一笑,继续过他的日子。
王恩庆的预言,灵验得让人咋舌。
村里有个张老汉,六十多岁,家里养了几头猪,日子过得紧巴巴。
那年秋天,张老汉家接连出事,先是孙子摔断了腿,后是老伴儿犯了心口疼,寻思着是不是冲了啥邪祟,便提着一篮子鸡蛋,找到王恩庆。
“王师傅,俺家最近不顺,您给瞧瞧。”张老汉搓着手,局促不安。
王恩庆让他坐下,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皱眉道:“张老汉,今年你家要防着火,尤其猪圈那边,多留个心眼。”
张老汉一听,觉得这话玄乎,猪圈哪能随便着火?谢过王恩庆后,他也没太当回事。
谁知,三个月后,张老汉家猪圈真起了火。
那天晚上,村里电线老化,火花崩到猪圈的干草堆上,火苗蹿得老高,差点烧到旁边的柴房。张老汉一家连夜扑火,忙活到天亮,才保住院子。
事后,张老汉逢人便说:“王半仙真是神了,早知道听他的,俺多检查几遍电线,也不至于吓掉半条命!”
还有一件事,更让王恩庆的名声传得神乎其神。
邻村有个许副乡长,四十来岁,靠着关系和手腕,仕途顺风顺水。
那年夏天,他刚提了副乡长,正春风得意,听说王恩庆算命准,便带着一瓶茅台和两条中华,找上门来,想问问自己的“大运”。
王恩庆请许副乡长坐下,端详片刻,脸色却沉了下来:“许乡长,你印堂发黑,煞气缠身,怕是有牢狱之灾。”
许副乡长一听,哈哈大笑:“王师傅,您这玩笑开大了,俺好歹是个干部,哪来的牢狱之灾?”王恩庆没笑,只淡淡道:“信不信由你,半年之内,你自会知道。”许副乡长觉得扫了面子,甩下一句“封建迷信”,拂袖而去。
半年后,县里来了反贪专案组,许副乡长因收受贿赂、挪用公款被双规,锒铛入狱。
消息传到村里,村民们啧啧称奇,说王恩庆真是“半仙”,连当官的命都能算得一清二楚。
从那以后,找王恩庆算命的人更多了,门槛都快被踩烂了。
不过,王恩庆有个怪脾气,不管来者多大来头,他从不多说废话,也从不主动揽生意。
有人问他为啥能算得这么准,他只笑笑:“天机不可泄露。”
有人怀疑他跟鬼神有勾连,他也不辩解,只管喝他的茶,抽他的烟。
村里人私下议论,说王恩庆年轻时在山里遇过啥怪事,才得了这身本事,但没人敢当面问。
1992年秋天,松花江边起了大雾,村里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那天晌午,村口开来一辆黑色小轿车,车牌是外地的,村里人瞧着稀奇,纷纷猜测来的是啥大人物。
车停在王恩庆家门口,从车里下来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油光发亮,脸上带着笑,身后还跟着个司机模样的年轻人。
村里人躲在远处瞧热闹,见那中年男人提着两瓶洋酒和几条好烟,进了王恩庆的院子。
有人认出那牌子是“五粮液”,啧啧道:“这得是啥大老板,出手这么阔绰!”
还有人说:“王半仙这回怕是要发财了。”
堂屋里,王恩庆请中年男人坐下,照例泡了壶茶。
那男人自称姓李,是从省城来的生意人,最近生意上遇了麻烦,想请王恩庆指点迷津。
他说话客气,语气却带着股高高在上的劲儿,像是习惯了发号施令。
“王师傅,俺这几年生意做得顺,可最近老觉得不踏实,夜里还总做怪梦。您给瞧瞧,俺这运道咋样?”李老板说着,递上一条中华烟,笑得满脸褶子。
王恩庆接过烟,放在桌上,没急着说话。
他盯着李老板的脸看了半晌,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像是瞧出了啥不寻常的东西。
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站在一旁的司机都觉得后脖颈发凉。
“李老板,你最近是不是常梦到水?”王恩庆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李老板一愣,随即点头:“对对,确实梦到过几次,江水啊、湖水啊,怪吓人的。王师傅,您咋知道?”
王恩庆没答,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缓缓道:“水主财,也主祸。你这梦,不是好兆头。”李老板脸色一僵,忙追问:“那俺这生意咋办?还能不能翻身?”
王恩庆却没直接答,而是话锋一转:“李老板,你今天是一个人来的?”这话问得没头没脑,李老板愣了愣,干笑道:“当然是一个人,哦,不,带了个司机,就在外面候着。”
王恩庆冷笑一声,起身走到门口,朝院子里喊了句:“外面的朋友,躲着干啥?自己进来吧。”屋里屋外的人都懵了,李老板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结结巴巴道:“王师傅,您、您啥意思?俺真是一个人来的!”
王恩庆转过身,盯着李老板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那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