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我想跟你回铜岭……我想嫁给你。」

正当我将最后一本教科书装进褪色的帆布包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支书家的大闺女韩秋雨站在门口,腼腆中带着坚定地说出了那句让我惊愕的话。

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

我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铺天盖地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01

那是1982年夏天,我被安排到邻村虎头坪小学支教半年。

当时我22岁,刚从师范毕业,怀揣着满腔热血与理想。

虎头坪位于大山深处,距离我们铜岭公社有二十多里山路。

我踏着清晨的露水,背着简单的行李,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

七月的太阳毒辣辣地照在身上,汗水很快就浸透了衬衫。

走到半路,一辆拖拉机突然从后面经过,车上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

「小伙子,去哪里啊?看样子不是本地人吧?」老人探出头来问道。

「我去虎头坪小学教书,是新来的老师。」我擦了擦汗回答。

「哎呀,这么巧!我是虎头坪的支书韩大山,正好回村,上来吧,我捎你一程!」

就这样,我认识了韩大山支书。

一路上,他热情地向我介绍虎头坪的情况:全村三百多口人,主要种植水稻和油菜,小学有五个年级,六十多个娃娃,就我一个外来老师。

「学校旁边本来有间宿舍,但前段时间漏雨,房顶塌了一角,现在还没修好。这样吧,你先住我家,等宿舍修好了再搬过去。」韩支书爽朗地说。

我有些为难,但在农村,拒绝别人的好意是不礼貌的,再说我也确实没地方住,只好答应下来。

韩家是村里少有的青砖大瓦房,三间正房两间偏房。韩支书的老伴早些年去世了,家里有他老母亲、大女儿秋雨和小儿子铁柱。

「秋雨,快来,这是李老师,以后要借住咱家的。」韩支书招呼道。

从厨房走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扎着马尾辫,穿着蓝底碎花布衣裳,脸上带着农村姑娘特有的红润。她腼腆地点点头,又匆匆回到厨房。



「我闺女性格内向,你别见怪。她在公社卫生院做护士,今天休息在家。」韩支书解释道。

韩铁柱今年十六岁,初中毕业后在家帮忙种田。见到我,他眼睛亮亮的,充满好奇。

「李老师,听说你是师范大学毕业的?能教我算术吗?我想明年考高中!」

我欣然应允,第一天就和铁柱"约法三章":每天晚饭后辅导他两个小时功课。

老支书安排我住在东边的偏房,虽简陋但干净整洁。

房间里有一张木板床,一张小书桌和一把竹椅。墙上挂着一幅毛主席像和一张铜岭公社的地图。

「李老师,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说。」韩支书拍拍我的肩膀。

晚饭时,秋雨端上一盘炒鸡蛋,是专门为我准备的。乡下人待客就是这样,再艰难也要拿出最好的东西。

吃完饭,韩支书问我:「李老师,明天想去学校看看不?」



「嗯,想早点熟悉环境。」

「那明天我让秋雨带你去,她对村里的路熟。」

我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您告诉我路怎么走就行。」

「不麻烦。」韩支书笑道,「秋雨明天反正要去公社,顺路带你去学校。」

02

第二天一早,我和秋雨一起出发去学校。

虽然我们同龄,但交谈很少。她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李老师,前面就是学校了。」秋雨指着前方一排低矮的平房。

虎头坪小学比我想象中还要简陋:三间教室,一间办公室,都是泥砖墙,茅草顶。操场就是一片被踩平的黄土地,中间竖着一个篮球架,没有篮筐,只有一个铁圈。

「谢谢你带我来。」我真诚地道谢。

「不客气。」她轻声回答,然后指着远处的小路,「我得去公社了,你自己看看吧。」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还不知道等下怎么回韩家,连忙喊道:「喂,等一下!」

她停住脚步,回过头。

「我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我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她抿嘴笑了,指着另一条小路:「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三棵大槐树往右拐,再走五分钟就到我家了。」

目送她离开后,我转身走进学校。

办公室里坐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先生,是教导主任王主任。



他带我参观了学校,介绍了教学情况。学校共有五个年级,王主任教一二年级,我负责三四五年级的语文和算术。

中午,我按秋雨指的路回到韩家。秋雨还没回来,韩铁柱正在院子里劈柴。

「李老师,感觉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条件简陋了些。」

「我姐说了,让我告诉你中午饭菜在锅里热着呢。」

「谢谢,你姐什么时候回来?」我随口问道。

「要晚上了,公社卫生院今天有任务,她得去给几个生产队的娃娃打疫苗。」

下午,我回到学校,和王主任讨论开学的教学计划。

傍晚回到韩家时,秋雨已经在厨房忙活了。

「今天累了吧?」她问我,语气比昨天自然多了。

「还行,主要是熟悉环境。」

「我给你煮了鸡蛋面,快尝尝。」她将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端到我面前。

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远离家乡,在这陌生的山村,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让我感到了家的味道。

「谢谢,很香。」我由衷地说。

她站在一旁,看着我吃完才收走碗筷。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认真打量她:圆圆的脸,明亮的眼睛,灵动中带着沉稳,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03

开学第一天,我紧张地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几十双好奇的眼睛。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新老师,姓李,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

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举手:「李老师,你今年多大啦?」

「二十二岁。」

「哇,跟我姐姐一样大!」他兴奋地喊道,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我知道他说的是谁,脸不自觉地红了。

乡村小学的条件艰苦,但孩子们学习的热情却很高。

我常常早上五点起床备课,晚上十点多才休息。

偶尔抬头望向窗外,能看到秋雨忙碌的身影——她要么在院子里洗衣服,要么在厨房做饭,勤劳而安静。

有一次,一个叫小芳的女学生发高烧,我背着她去了村里的卫生室,但村医不在。

情急之下,我又背着她往公社卫生院赶。

半路上遇到了秋雨,她正骑自行车回来。

「小芳怎么了?」她赶紧停下车。

「高烧不退,村医不在,我正要带她去公社卫生院。」我气喘吁吁地说。

「我来看看。」秋雨摸了摸小芳的额头,从包里拿出体温计和一些药。

「39.5度,得赶紧退烧。」她熟练地给小芳服了药,然后对我说,「把她放在我自行车后座上,我带她去卫生院。」

「不,我背着她去,你骑车带路。」

就这样,我背着小芳,秋雨推着自行车,我们一起赶往公社卫生院。

路上,小芳突然呕吐起来,秋雨立刻停下,用自己的手帕帮小芳擦嘴。

那一刻,看着她认真的侧脸,我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到了卫生院,秋雨配合医生迅速给小芳做检查,打针输液。

「是急性肠炎引起的高烧,打完这瓶液就能退烧了。」秋雨安慰我。

我们在卫生院守到深夜,小芳的烧终于退了。回村的路上,因为山路难走,我们只能推着自行车,借着月光慢慢前行。

「秋雨,你在卫生院工作辛苦吗?」我问。

「还好。」她轻声说,「看到病人好起来,再辛苦也值得。」

「嗯,教书也是,看到孩子们一天天进步,再累也高兴。」

我们相视一笑,在月光下,她的笑容格外明亮。

从那以后,我和秋雨的关系逐渐亲近起来。

她开始主动和我聊天,询问我在学校的情况。

每当我遇到教学上的困难,她总会耐心倾听,给我建议。而当她遇到卫生院工作上的难题,也会向我倾诉。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期待每天晚上能和她坐在院子里聊天的时光。

她温柔的嗓音,认真的表情,都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与喜悦。

04

八月中旬,村里闹起了一场"风波"。

公社来了个新医生王明,年轻帅气,据说是省城医学院毕业的。

他对秋雨很是殷勤,经常借着工作的由头来找她。村里人看在眼里,开始议论纷纷。

一天晚上,韩支书悄悄问我:「李老师,你觉得那个王医生怎么样?」

我心里一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家条件不错,父亲是县医院的副院长,如果他能看上我们秋雨,倒是门好亲事。」

听到这话,我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闷闷的。

第2天, 我在学校辅导完学生,回来时看到王明正站在韩家门口和秋雨说话。

他西装革履,一副城里人的做派。看到我,他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和秋雨谈笑。

那晚,秋雨似乎心情很好,哼着小曲做饭。我却食不知味,早早回了房间。

「李老师,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秋雨敲门进来,关切地问。

「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勉强笑笑。

「你脸色不太好,我给你煮点姜糖水吧。」

「不用了,谢谢。」

她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那个……王医生说周日要请我去公社看电影,我……」

「挺好的,你应该去。」我打断她的话,语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硬。

她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我和秋雨之间的交流明显减少了。我刻意早出晚归,避免和她独处。韩支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没有多问。

周日那天,我躲在房间里备课,听到秋雨和韩支书告别的声音。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下午,天突然黑了下来,乌云密布。不一会儿,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

我担心秋雨回不来,在屋里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韩铁柱冲进来:「李老师,不好了!西边的河涨水了,桥被冲垮了,公社那边过不来了!」

我心头一紧:「秋雨还在公社?」

「嗯,爹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他和村里人去河边看情况了。」

我二话不说,抓起雨衣就往外冲。

暴雨中,我奔向河边。河水已经涨到了惊人的高度,湍急的水流夹杂着树枝和杂物。村民们聚集在河岸,韩支书正在组织人手搭建临时木桥。

「秋雨在哪儿?」我大声问道。

「在对岸呢,和王医生他们一起!」有人回答。

我定睛一看,果然在对岸模糊地看到了秋雨的身影。

「我去接她!」我对韩支书喊道。

「太危险了!等木桥搭好再说!」韩支书拦住我。

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脱掉鞋子,沿着河边跑到上游一处较窄的地方,纵身跳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胸口,湍急的水流差点将我冲走。我奋力游向对岸,终于抓住了一根突出的树枝,爬上了岸。

浑身湿透的我跑向秋雨。她看到我,眼睛瞪得大大的。

「李老师!你怎么……」

「我来接你回家。」我气喘吁吁地说。

王明在一旁有些尴尬:「我本来打算送秋雨回去的,但这雨太大了。」

「不用了,我来就行。」我几乎是冷冷地说。

秋雨看看我,又看看王明,然后对王明说:「王医生,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我先回去了。」

我们在河边等到韩支书他们搭好简易木桥,小心翼翼地过河。

秋雨走在前面,我紧跟在后,随时准备在她摔倒时拉住她。

过桥时,秋雨一个踉跄,我立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小心点。」我说。

她点点头,但没有甩开我的手。我们就这样,手拉着手过了桥。

回家路上,我们都没说话。直到快到家了,秋雨才开口:

「你为什么要冒险过河来接我?」

「我……担心你。」

「王医生本来答应送我回来的。」

「我不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她停下脚步,直视我的眼睛。

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和王医生走得近?」

「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她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

我深吸一口气:「是的,我喜欢你。」

她低下头,好一会儿没说话。我的心沉到谷底。

「我也喜欢你。」她终于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从你第一天来我家住,我就喜欢你了。」

雨中,我们相视而笑。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心已经找到了归宿。

05

我和秋雨的感情开始得顺理成章,却没想到遭到了韩支书的反对。

那天晚上,韩支书叫我去他房间谈话。

那天晚上,韩支书神色凝重地叫我去他房间谈话。

他关上门,四下看了看,确保没有人偷听,然后压低声音道:「李老师,关于你和秋雨的事,我必须告诉你一个你一直不知道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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