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南昌的冬天总是阴沉沉的，天空低垂，仿佛随时会压下来。
周志明站在十五楼的阳台上，望着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团白雾，又被风吹散。
这是他一天中唯一属于自己的时刻——二十分钟的"自由时间"。
烟灰从指间掉落，像雪花一样消失在夜色中。
他想起今天医院的随访报告：父亲的情况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就这样稳定地维持在一个令人绝望的状态。
"志明，别抽了，进来吃饭吧。"邻居王阿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是个善良的寡妇，经常帮忙照顾周父。
周志明掐灭烟头，回到屋内。餐桌上，父亲周国忠安静地坐着，像一尊雕塑。
"爸，吃饭了。"周志明坐到父亲对面，习惯性地说道，尽管知道不会得到回应。
二十五年了。从周志明十五岁那年开始，父亲就一点点地"消失"了。起初只是忘记一些小事，钥匙放在哪里，早餐吃了什么。
后来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连儿子也认不出来。
周志明已经四十岁了，他的青春在照顾父亲的日子里悄然流逝。
没有婚姻，没有子女，甚至连一段像样的恋爱都没有。
他的生活仿佛被冻结在父亲发病的那一刻。
每天，他在保险公司上班八小时，然后匆匆赶回家，给父亲喂药、洗澡、按摩，陪他看电视——尽管父亲的目光从未真正聚焦在屏幕上。
夜深人静时，周志明常常幻想：如果父亲没有生病，自己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会像同学们那样，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个温馨的家庭，周末带着孩子出去玩。
但现实就是眼前这个需要全天照顾的老人，和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
这天晚上，周志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父亲站在一片蔚蓝的海边，冲着他笑，那笑容如此清新，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那是痴呆前父亲的笑容。
"志明，过来。"父亲向他招手，声音年轻而有力，"看，这就是咱们的房子。"
父亲指向身后，一栋白色的别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周志明从梦中惊醒，窗外，南昌的冬雨无声地下着。
02
那是一个平常的周三早晨，窗外细雨淅沥，南昌的二月总是这样阴冷潮湿。周志明像往常一样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着，熬粥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他的动作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先把稀粥倒进父亲专用的浅碗里，再放凉到不烫嘴的温度，再准备一小碟咸菜，这是父亲生病前唯一保留下的口味记忆。
厨房墙上的挂钟显示七点十五分，他必须在八点前喂父亲吃完，然后匆忙赶往保险公司，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的指尖因长期泡在水中而发白起皱，眼角的皱纹在晨光中格外明显。
"志明。"
一个沙哑却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一道闪电划破了长达二十五年的沉默。周志明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差点打翻手中的粥碗，热粥洒在他的手背上，但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血液似乎凝固在血管中。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转过身，动作小心得像是害怕惊醒一个梦。
父亲端坐在轮椅上，往日佝偻的身体此刻挺得笔直，脊背像是突然找回了年轻时的力量。
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眼睛——那目光清亮如洗，炯炯有神，直视着他，仿佛穿透了时光的迷雾。
那不是这些年来习惯的空洞眼神，不是对世界的茫然无知，而是带着某种急切的清醒，某种想要表达的迫切。
父亲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轮椅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凸显。
"爸？"周志明小心翼翼地放下碗，碗底与桌面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向父亲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薄冰上，心脏在胸腔中猛烈跳动，几乎要跃出喉咙。他不敢呼吸，害怕打破这稍纵即逝的奇迹。
"海南三亚，亚龙湾，碧海蓝天别墅，一号。"父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一台久未使用的机器重新启动，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每个音节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钥匙，在照片后面，你妈的相册。"
周志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二十五年来，父亲第一次如此清醒地说话，而且内容如此具体，如此不可思议。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
父亲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急迫，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弱但坚定的光芒，像是穿越时间长河传递的信号。
"爸，您说什么？什么别墅？"周志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声线因激动而颤抖。
他跪在父亲面前，握住他枯瘦的手，感受到那皮肤下微弱的脉搏。
但就像潮水退去，父亲脸上的光彩迅速褪去，目光又恢复了往日的迷茫。
他的身体重新变得松弛，头微微低垂，
开始喃喃自语一些无意义的词句，手指漫无目的地在轮椅扶手上游走，仿佛刚才那一刻的清醒只是幻觉，是二十五年沉默中的一次偶然的闪光。
窗外的雨声变大了，水滴拍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也模糊了周志明震惊的泪眼。
周志明的心跳加速。他拨通了医院神经科王医生的电话。
"这种情况在阿尔茨海默症患者中偶有发生，"王医生解释道，"我们称之为'清明时刻'。患者短暂恢复部分记忆力和表达能力，往往会说出一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事情。"
"那这些话…是真的吗？"
"不一定，可能是真实记忆的碎片，也可能是幻觉。但值得重视，特别是如此具体的信息。"
放下电话，周志明站在客厅中央，思绪万千。父亲到底是在说胡话，还是真的在三亚有一栋别墅？
周志明想起了母亲生前整理的相册。母亲去世已有十五年，但他一直保留着她的遗物。
他翻出尘封已久的相册盒，小心地打开。
照片中，年轻的父母笑容灿烂。
那是一个周志明几乎不记得的时代，父亲还是一名精力充沛的建筑工人，母亲是社区医院的护士。
一张张翻过去，最后一页的家庭合影后面，藏着一把古旧的钥匙和一张泛黄的卡片。卡片上，清晰地写着："三亚亚龙湾，碧海蓝天别墅1号"。
周志明的手不停颤抖。父亲的话不是幻觉。
03
周志明从未离开过父亲超过二十四小时。即使是母亲去世的那段日子，他也只是请了三天假，然后又回到照顾父亲的轨道上。
但这个突如其来的秘密，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他无法安心工作，无法入睡，脑海中不断浮现父亲那短暂清醒时说的话和那把神秘的钥匙。
他必须去一趟三亚。
安排好父亲的照顾事宜并不容易。最终，王医生帮他联系了一家专业的护理机构，可以临时照顾周国忠三天。邻居王阿姨也答应每天去看望一次。
"志明，你爸爸这些年一直是你一个人照顾，你也该为自己活一活了。"王阿姨拍着他的肩膀说，"去吧，放心去。"
周志明翻出大学同学录，找到了陈刚的联系方式。陈刚是大学时的室友，毕业后去了三亚，现在在三亚凤凰国际机场工作。
"老周？真是你啊！二十年没联系了吧！"电话那头，陈刚的声音依然充满活力。
周志明简单说明了来意，请他帮忙打听碧海蓝天别墅的情况。
"碧海蓝天？那可是亚龙湾最顶级的别墅区啊！"陈刚惊讶地说，"每栋别墅现在至少值几千万。你确定你爸在哪里有房子？"
"我不确定，所以想去看看。"
"行，你来吧，我接你。"陈刚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业主资料是保密的，我只能帮你打听到那边确实有姓周的业主，具体的还得你自己去查。"
挂断电话，周志明望向窗外。南昌的天空依旧阴沉，细雨如丝。
他下定决心，订了第二天飞往三亚的机票。
临行前，周志明在父亲床边坐了很久。
"爸，我去三亚了，去看看您说的那个别墅。您放心，我很快就回来。"
父亲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而平稳。
04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突然变得明亮刺眼。这是周志明二十年来第一次离开南昌，也是第一次乘坐飞机。
舷窗外，蓝天清澈得几乎不真实。周志明恍然想起，南昌的天空，原来也是蓝色的。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习惯了灰蒙蒙的世界，习惯了永远抬不起的头，习惯了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即将到达三亚凤凰国际机场..."广播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飞机缓缓降落，热带的阳光透过舱门扑面而来，带着陌生的热情和海风的咸湿。
陈刚在出口处等他，二十年不见，昔日的大学室友已经晒得黝黑，但笑容依旧爽朗。
"老周！这边！"陈刚使劲挥手，"天，你看起来比我大十岁！南昌的生活把你压垮了啊！"
周志明勉强笑了笑，不知如何回应。确实，照顾父亲的生活让他过早衰老，他很少笑，更别说像陈刚这样放声大笑了。
"走，先去我家放行李，然后带你去看看那个传说中的碧海蓝天！"
陈刚的家是一套明亮的海景公寓，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样的景色在周志明看来，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你爸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在亚龙湾有别墅？"车上，陈刚好奇地问道。
"他是一名普通的建筑工人。"周志明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疑惑，"至少在我记忆中是这样。"
"建筑工人？"陈刚吹了个口哨，"那就更奇怪了。碧海蓝天可不是普通人能买得起的。"
亚龙湾的风景让周志明屏住了呼吸。湛蓝的海水，洁白的沙滩，椰树随风摇曳，远处的山峦起伏如画。
"就是那里。"陈刚指向远处一片被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环绕的区域，"碧海蓝天别墅区，三亚最顶级的住宅区之一。"
碧海蓝天的大门气派非凡，两名身着制服的保安站在岗亭前。陈刚停好车，和周志明一起走向门口。
"你好，我想找一套别墅。"周志明掏出那张泛黄的卡片和钥匙。
保安看了一眼卡片，随即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位中年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您好，请问是周先生吗？"管家彬彬有礼地问道。
周志明一愣："是的，我叫周志明。"
"周国忠先生的儿子？"
"对，您认识我父亲？"
管家微微一笑："跟我来吧。"
周志明和陈刚对视一眼，跟着管家走进了别墅区。园区内景色如画，精心修剪的草坪，盛开的鲜花，还有不时可见的私人游泳池。
"这些年，我们一直按照周先生的嘱托，保持别墅的维护。"管家边走边解释，"每月都会打扫，保养各种设施，确保随时可以入住。"
周志明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父亲什么时候买的这栋别墅？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为什么在生病后的二十五年里，从未有人联系过他们？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栋白色的三层别墅前。阳光下，别墅宽敞明亮，院子里种着各种热带植物，一条石板小路直通大门。
"一号别墅，到了。"管家说道，"请用您的钥匙开门吧。"
周志明站在门前，手中的钥匙仿佛突然变得沉重。他感到一种奇怪的犹豫，就像站在了过去与未来的分界线上，不知道推开这扇门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05
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门轻轻地打开了，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扑面而来。
周志明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迈步。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