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不用回来,医生说没大事,你们城里工作忙着呢。"
电话那头二婶李桂芝的声音又急又硬,像是在强撑着什么。
我握着手机,心里咯噔一下,听出了二婶话里的不寻常。
周六的晚上,我和丈夫张明辉正在小区里散步,初秋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远处高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勾勒出城市忙碌的轮廓。
电话是老家邻居刘大爷打来的,说二叔住院了,心梗,差点没挺过来。
那一刻,我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我七岁那年,父母在一场车祸中离开了人世,是二叔二婶不顾自家生活也不宽裕,把我接到了他们家。
"明辉,二叔住院了,听刘大爷说,情况挺严重的。"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明辉立刻停下脚步,紧紧握住我的手:"别急,二叔咋样了?"
"二婶说不要回去,可是从她声音里,我感觉情况不太好。"
路灯下,明辉的眼神坚定:"收拾东西,咱们连夜回去,哪怕是看一眼也放心。"
回到家,我们简单收拾了些日用品和水果,又去药店买了几盒二叔平时吃的心脏病药,便开车上路。
乡下老家在省城西北三百多公里的县城外,要开四五个小时车程。
车子驶入高速公路,窗外的灯光越来越稀疏,夜色越来越深重。
这一路我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全是二叔的影子。
记得我上大学那年,正赶上村里遭了水灾,庄稼收成不好,家家都紧巴巴的。
二叔卖了家里唯一的一头牛,硬是塞给我两千块钱。
那时候,两千块钱够我在学校生活一整年了。
二叔送我到村口,拍着我的肩膀说:"瑞芳,好好念书,别惦记家里,有啥事,二叔给你扛着。"
想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
"你二叔啊,就是个犟脾气。"明辉开着车,声音温和地打破了沉默。
"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他二话不说就让我帮着扛了一下午的麦子,累得我腰都直不起来。"
"晚上吃饭时,他才笑眯眯地说,'小伙子,干活不赖,能吃苦,可以'。"
"那会儿啊,我还纳闷呢,这老人家咋一见面就让我干活?后来你二婶偷偷告诉我,你二叔是想看看我这个城里人能不能吃苦耐劳。"
我不由得笑了:"那是他考验你呢。"
"二叔这人,看着粗犷,心思细着呢。"
"记得村里张婶家那年闹水灾,田地都淹了,家里连口粮都没了,是二叔偷偷给他们送了半袋米,还跟人家说是政府救济的。"
"直到俺姥爷过世那年,村里人才知道,原来那是二叔从自家口粮里匀出来的。"
夜越来越深,高速公路上的车越来越少。
车窗外,是无边的黑暗和偶尔闪过的路灯,像极了我心中忽明忽暗的希望。
明辉打开了收音机,里面正播着一首老歌,唱的是亲情和思念。
"以后咱们得多回老家看看,"明辉说,"这些年,咱们太忙了,回家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我点点头,喉咙有些发紧:"是啊,我总想着多挣点钱,好给二叔二婶养老,却忘了,他们更需要的,可能是我们常回去看看。"
车子驶过一座又一座小镇,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城市变成了寂静的乡村。
路两旁的树木在夜色中连成一片,偶尔有村庄的灯光在远处闪烁,像是夜空中的星星,点点滴滴,温暖而遥远。
我靠在车窗上,望着那些星星般的灯光,心里默默地祈祷二叔平安无事。
凌晨三点多,我们终于到了县医院。
医院的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值班护士站的灯亮着。
值班的护士小刘是我初中同学,见到我们连忙说:"瑞芳,你可算来了。"
"你二叔刚脱离危险,这会儿睡着呢。"
"医生说他心脏堵了三根血管,幸亏送医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二婶在病房守着,从你二叔住院就没合过眼,连口水都没喝一口。"
推开病房的门,只见二婶坐在病床边的小板凳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病房里的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让人鼻子发酸。
二婶听见动静,一下子惊醒了,看见是我和明辉,先是一愣,接着眉头一皱:"这孩子,说了不用回来,你们咋就是不听呢!"
"城里工作多忙啊,请假多耽误事。"
二婶的声音里带着责备,但眼睛里满是疲惫和欣慰。
我赶紧过去,握住二婶粗糙的手:"二婶,二叔咋样了?"
二婶的手上都是老茧,那是多年劳作留下的印记。
"没事了,就是吓人。"二婶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偷偷抹了抹眼角。
"前天晚上他突然说胸口疼,我以为是劳累,给他揉了揉就睡了。"
"谁知道半夜他疼得直冒冷汗,我吓坏了,赶紧叫来隔壁老李,一起把他送到医院。"
"幸亏隔壁老李发现得早,赶紧送来医院,不然......"
二婶说不下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看着病床上的二叔,他瘦了好多,脸色蜡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床上的二叔这时醒了,看见我和明辉,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蒙上一层心疼:"瑞芳,明辉,你们咋来了?"
"这大半夜的,路上多危险啊。"
二叔的声音很虚弱,说话时嘴唇有些发抖。
"二叔,您可吓死我了。"我握住二叔的手,感觉它比从前瘦了许多,皮肤也粗糙了不少。
"人这辈子吃几碗饭、穿几件衣裳,都是命里注定的,咱不怕。"
"没事没事,就是心口疼了一下,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了。"二叔脸色苍白,却硬是挤出一丝笑容。
"你二婶就爱小题大做,非要给你打电话,我都拦着呢。"
二婶在一旁气得直跺脚:"你还说!"
"医生说你要是晚来一小时,就......郑自强,你这个死倔老头子,早就让你少干活多休息,你就是不听,非要去修那棵老槐树。"
"那树要是倒了,砸到过路的孩子咋办?"二叔慢慢地说,眼里流露出几分倔强。
"村里那棵老槐树有好几十年了,今年夏天的大风把它刮得歪了,眼看就要倒了。"
"二叔就琢磨着自己去修,我劝他等村里派人来,他就是不听。"二婶叹了口气。
明辉插嘴道:"二叔,您这是心肌梗塞,不是小病,得好好养着。"
"您这么大岁数了,该歇歇了,村里的事让年轻人去做。"
二叔摆摆手:"我这一辈子啊,就是个粗人,干惯了活路,闲不住。"
"你看我这手,大半辈子都是握着锄头的,突然让我放下,我还真不习惯。"
天亮后,医生查房,详细告诉了我们二叔的情况。
原来二叔早有心脏病,只是一直瞒着大家,怕我们担心。
医生说,这次多亏了邻居老李及时发现并送医,才让二叔转危为安。
"郑叔这次真是虚惊一场,不过以后可要注意了,不能干重活,要定期吃药,三个月来复查一次。"医生交代道。
"你二叔心脏不好很多年了,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二婶拉着我出了病房,低声说。
"他怕你知道了在城里分心,影响工作。"
"每次我想给你打电话,他就说:'孩子在城里不容易,咱别添乱'。"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又酸又痛。
这些年,我在城里工作,买了房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忙着工作升职,忙着还房贷,很少回老家看望二叔二婶。
每次通电话,他们总说一切都好,让我安心工作。
"你二叔啊,就喜欢逞强,明明爬个梯子都喘,还非要去修那棵老槐树。"二婶的眼睛湿润了。
"那天我出门买菜,回来就看见他躺在地上,吓死我了。"
"老李听见我喊,赶紧过来帮忙,一起把你二叔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啊,要是晚半小时,你二叔就......"二婶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
中午,二婶回家取换洗衣物,我留在医院照顾二叔。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二叔均匀的呼吸声和输液瓶滴水的声音。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道金色的光线。
我看着二叔睡着的样子,脸上的皱纹像山川河流,刻满了岁月的痕迹。
他的手放在被子外面,那是一双常年劳作的手,粗糙而有力,如今却因为年龄和病痛而显得苍老无力。
记得小时候,这双手曾经牵着我走过乡间的小路,教我种地、砍柴,甚至编草鞋。
二叔总说:"瑞芳啊,你是个有出息的娃,将来肯定能走出这个小山村。"
"不过啊,不管你走多远,都别忘了,你的根在这里。"
趁着二叔睡着,我整理他的随身物品,在他的旧皮包里发现了一叠存折和几封未寄出的信。
存折上的数字不大,却很规律,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的支出。
那几封信都是写给我的,却从未寄出过。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有些发抖地拿起信。
信封已经泛黄,上面工整地写着"瑞芳亲启"几个字。
我轻轻打开其中一封,信纸已经发黄,上面是二叔歪歪扭扭的字迹:"瑞芳啊,今天是你大学毕业的日子,二叔真想去看看,可是地里的麦子正熟着,走不开......"
"听村里回来的孩子说,你穿着学士服的样子真好看,二叔心里美滋滋的。"
"二叔没啥文化,不知道该咋说,就想告诉你,不管你走到哪里,二叔和二婶都为你骄傲。"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又打开一封信,日期是我结婚那年:"瑞芳,听说你要结婚了,新郎是城里人,条件不错。"
"二叔想去参加你的婚礼,可是腿脚不便,怕给你添麻烦。"
"二叔就在家里给你们点了一对红蜡烛,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信中,二叔详细记录着他和二婶的日常生活,村里的变化,还有对我的思念和期望。
每一封信都对应我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大学毕业、工作、结婚......
可这些信,他从未寄出过。
"你都看到了?"身后传来二婶的声音,我转过身,看见二婶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布包。
她的脸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眼睛却明亮如初。
"二婶,这些存折......"我的声音有些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