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块钱？就三百块钱你就这样对我？"
李大山的吼声穿透了喧嚣的爆竹声，"二十年啊，你眼里就只有钱是吗？"
王芳泪流满面，紧握着那个已经清点了三遍的布包。
"不是钱的事，是你瞒着我去做什么的事！"
门砰地关上了，雪花从天而降，掩盖了他的脚印，没人知道这个除夕夜会如何收场。
01
1999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北方小镇的李家小院里，一家人正在忙碌着准备除夕的晚餐。
这是世纪末的最后一个除夕，也是他们搬进这个小院后的第一个春节。
李大山是镇上小有名气的木匠，踏实肯干，手艺精湛。
他的妻子王芳在镇上的服装厂做缝纫工，勤俭持家，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
他们有一对儿女，15岁的儿子李小明和12岁的女儿李小燕。
兄妹俩都是镇上学校的好学生，是李大山和王芳的骄傲。
李大山的木匠活虽然辛苦，但收入还算可以，加上王芳的工资，一家人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也算过得去。
去年，在攒了几年钱后，他们终于买下了这个小院，告别了多年的筒子楼生活。
这个小院虽然不大，但有三间正房，一个小厨房，还有一个小院子，比起之前挤在筒子楼的两室一厅，宽敞了不少。
对他们来说，这个小院承载着太多的期望和梦想。
这个春节，他们第一次在自己的院子里贴春联、挂灯笼，那份喜悦和自豪感溢于言表。
"小明，你去把院子里的雪扫一下，等会儿放鞭炮。"李大山一边劈柴，一边对正在贴窗花的儿子说。
"知道了，爸。"李小明放下手中的窗花，拿起扫帚走出了屋子。
王芳在厨房里忙碌着，腌制的肉已经挂在了厨房的梁上，腊味飘散在小院的每个角落。
今年的年夜饭，她打算做得丰盛一些，毕竟是在新家过的第一个年，也是千禧年的前夜。
"小燕，把那个红布包拿过来，妈要清点一下过年的钱。"王芳对正在择菜的女儿说。
李小燕放下手中的活，跑到堂屋的柜子里，取出了那个红色的布包。
这个布包是王芳专门用来存放家里应急钱的地方，平时藏在柜子的最里层，很少拿出来。
王芳接过布包，坐在堂屋的八仙桌前，开始仔细地清点起来。
她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地数着。
"一百，两百，三百，四百，五百..."王芳数了一遍又一遍，脸色越来越难看。
"怎么会少了三百块？"王芳自言自语道，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不安。
她记得很清楚，上周她刚取了工资，放了八百块钱在这个布包里，加上之前的钱，应该有一千两百块。
这笔钱是他们精心准备了一年的过年钱，用来买年货、给孩子们添置新衣服，还有可能的应急之需。
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这一千两百块钱并不是小数目。
但现在，布包里只有九百块钱。
王芳心里一沉，脑海中闪过各种可能：难道是小偷？
不可能，家里一向关门很严实，而且小院的门也总是锁着的。
是孩子们拿了？
也不像，小明和小燕从小就知道家里的情况，从不乱花钱。
那会是谁呢？
王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院子里正在劈柴的丈夫，一个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怀疑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02
"大山，你进来一下！"王芳站在堂屋的门口，朝院子里的丈夫喊道，声音有些颤抖。
李大山放下斧头，拍了拍手上的木屑，走进了堂屋。
"怎么了？"他看到妻子脸色不对，问道。
"家里的钱少了三百块。"王芳直截了当地说，目不转睛地盯着丈夫的表情变化。
李大山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可能你记错了吧，上次不是说只有一千块吗？"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回应。
"我怎么可能记错？上周我刚发了工资，放了八百，加上之前的四百，一共一千两百。现在只有九百了，少了三百块！"王芳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李大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那三百块钱我拿去用了。"
"用在哪了？"王芳盯着丈夫的眼睛，等待着解释。
"用在该用的地方。"李大山避开了妻子的视线，语气有些闪烁其词。
王芳心里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什么叫'该用的地方'？这钱是我们一年存下来过年用的，你就这么擅自拿了三百块，连句话都不跟我说？"王芳的声音开始颤抖，眼中含着泪水。
"我有我的用处，不行吗？"李大山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我赚的钱还要跟你汇报用在哪儿吗？"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钱，是我们全家的钱！"王芳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到底把钱用在哪里了？"
李大山沉默不语，眼神飘忽不定。
王芳的心越来越凉，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可能性：赌博、酗酒，甚至...外遇？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王芳终于说出了自己最害怕的想法。
这句话像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李大山的怒火。
"你胡说什么？"他的脸涨得通红，双拳紧握，"你就这么看我？"
"不然呢？大过年的，偷偷拿家里的钱，还不肯说用在哪里，不是有鬼是什么？"王芳也被激怒了，声音中带着哭腔。
"我李大山跟你结婚二十年，何时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李大山的声音里充满了受伤和愤怒。
"那你倒是说啊，钱用到哪里去了？"王芳追问道。
李大山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摇了摇头："你不相信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李小明和李小燕悄悄地站在了堂屋的门口，惊恐地看着争吵的父母。
他们从来没见过父母这样争吵，尤其是在除夕这样的日子里。
"爸，妈，别吵了..."李小燕小声地说，眼中含着泪水。
李小明拉住妹妹的手，无言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插话。
李大山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转身走向门口。
"你去哪？"王芳追问道。
"出去走走，透透气。"李大山头也不回地说。
"好啊，你走，你逃避责任！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这样！"王芳的怒火被丈夫的态度彻底点燃，"你就是不敢面对真相！"
李大山停下脚步，转过身，眼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愤怒和失望：
"三百块钱？就三百块钱你就这样对我？二十年啊，你眼里就只有钱是吗？"
"不是钱的事，是你瞒着我去做什么的事！"王芳泪流满面，紧握着那个已经清点了三遍的布包。
"你根本不懂我，从来都不懂！"李大山一把抓起挂在门边的大衣，推开门冲了出去。
门被狠狠地关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墙上的福字都歪了。
院子里，鞭炮声依旧此起彼伏，与刚才的争吵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李小明和李小燕站在堂屋中央，不知所措地看着哭泣的母亲，这个本应欢声笑语的除夕夜，突然变得如此寂静和沉重。
03
李大山踏着厚厚的积雪，在小镇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冬日的黄昏，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为这个被白雪覆盖的小镇增添了几分温暖的光芒。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关门，只有几家年货店和饭馆还亮着灯，店员们也在匆忙地收拾，准备回家过年。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大家都赶着回家团聚，享受这一年中最重要的团圆夜。
只有李大山，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街头，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自己不该对妻子发那么大的火，更不该在除夕夜离家出走，让孩子们看到父母争吵的一幕。
但他又觉得委屈，那三百块钱，他确实是用在了"该用的地方"，只是他不能告诉王芳实情。
他害怕一旦说出真相，王芳会更加生气，甚至误会更深。
李大山走到镇中心的广场，广场上挂满了红灯笼，中央竖起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虽然圣诞节已经过去，但树上的彩灯依然闪烁着，为即将到来的新世纪增添几分喜庆。
他在广场的长椅上坐下，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一团白色的雾气，然后慢慢散去，就像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寻呼机突然响了起来。
李大山拿出寻呼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家里的电话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找个公用电话回拨过去。
在镇上的火车站旁，他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投入硬币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是小明的声音："喂，爸，你在哪？"
李大山听出儿子声音中的焦急和担忧，心里一阵愧疚："我在镇上，没事，你们别担心。"
"爸，你快回来吧，妈妈一直在哭，我和小燕也很担心你。"小明的声音有些哽咽。
李大山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冲动会给家人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我知道了，你告诉妈和小燕，我很快就回去。"
挂断电话，李大山转身准备回家，却发现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起初只是零星的几片，但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覆盖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李大山加快了脚步，他不想让家人等得太久，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本应团圆的日子里。
04
王芳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李小明和李小燕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母亲，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妈，别哭了，爸爸会回来的。"李小燕小心翼翼地说道，伸手轻轻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
"是啊，妈，爸只是出去散散心，冷静一下，他肯定会回来的。"李小明也在一旁安慰道。
王芳抬起头，看着两个关切的孩子，强忍住抽泣："妈没事，你们别担心。"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过激，不该在孩子们面前和丈夫大吵。
但她真的很受伤，不明白为什么丈夫要瞒着她拿家里的钱，还不肯说明用途。
二十年的婚姻，他们有过争执，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剑拔弩张。
王芳站起身，擦了擦眼泪："行了，别傻站着了，继续准备年夜饭吧，你爸一会儿肯定会回来的。"
李小明和李小燕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忙碌。
李小明继续在院子里扫雪，准备晚上放鞭炮的场地。
李小燕回到厨房，帮母亲择菜、洗菜。
王芳强打起精神，回到厨房继续准备年夜饭，但心里却一直在想着丈夫的事情。
她开始回忆这些日子李大山的表现，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最近，李大山确实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比如，他经常会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接完电话后就会说有急活要做，然后匆匆出门。
还有一次，她无意中发现李大山在和一个女人说话，当她走近时，李大山立刻结束了谈话，那个女人也匆匆离去。
当时她没多想，但现在回想起来，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李大山可能真的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这个想法一旦在脑海中形成，就像野火一样迅速蔓延，无法控制。
王芳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不，不会的，大山不是那种人..."她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但怀疑的种子已经深深地种下。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
李小明从院子里进来，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妈，雪太大了，爸还没回来，要不我出去找找他？"
王芳看了一眼窗外漫天的雪花，摇了摇头："你去哪找啊？这么大的雪，你出去万一也迷路了怎么办？"
"要不我们给爸打个寻呼？"李小燕提议道。
王芳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你去打吧。"
李小燕立刻走到电话机前，拨通了李大山的寻呼机号码，然后输入了家里的电话号码，挂断。
"好了，等爸看到寻呼，他会回电话的。"李小燕说。
三人静静地等待着，厨房里的饭菜香气已经飘满了整个屋子，但却没有人有心情去品尝。
终于，电话铃声响起，李小明飞快地跑过去接起："喂，爸？你在哪？"
通完电话，李小明转过身告诉母亲和妹妹："爸说他没事，马上就回来。"
王芳长舒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管有什么问题，至少李大山要回来了，他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把事情说清楚。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决定不再因为那三百块钱的事情和丈夫争吵，而是要平静地听他解释。
不管是什么原因，二十年的夫妻感情不能因为这三百块钱而破裂。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电视里已经开始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的前奏节目。
但李大山仍然没有回来。
王芳的心又开始不安起来，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她担心丈夫在路上遇到什么麻烦。
"妈，要不我还是出去找找爸吧？"李小明再次提议。
这一次，王芳没有拒绝："好，你去看看，但一定要小心，有什么情况马上回来。"
李小明点点头，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戴好帽子和手套，出门去寻找父亲了。
李小燕坐在母亲身边，握着她的手："妈，爸爸会没事的，他那么聪明，不会有事的。"
王芳勉强地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头："是啊，你爸不会有事的。"
但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期待着丈夫和儿子的身影能够早点出现。
05
李大山踏着厚厚的积雪，努力向家的方向赶去。
雪花在他的肩膀上堆积，很快就结成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不仅仅是因为积雪的阻碍，更因为心中的忐忑不安。
远处，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伴随着欢声笑语和电视机里春晚的声音。
这种温馨的场景让李大山更加思念自己的家，思念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加快了脚步，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雪中艰难地前行。
"小明？"李大山惊讶地喊道。
那个身影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果然是李小明。
"爸！"李小明看到父亲，欣喜若狂，快步跑了过来。
父子俩在雪中相遇，李大山紧紧地抱住了儿子："你怎么出来了？这么大的雪，多危险啊！"
"我和妈都担心你，所以我出来找你了。"李小明回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李大山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心中既感动又愧疚："走，咱们一起回家。"
父子俩并肩在雪中前行，李大山忍不住问道："你妈...还在生气吗？"
李小明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嗯，不过她主要是担心你。"
李大山叹了口气："都怪我，不该瞒着你妈。"
"爸，那三百块钱到底是..."
"回家再说吧，这事说来话长。"李大山打断了儿子的问话。
他们加快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雪越下越大，几乎要模糊了视线。
父子俩相互扶持，终于看到了自家小院的轮廓。
院子里的灯还亮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厨房里王芳忙碌的身影。
看到这一幕，李大山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他多想马上冲进屋内，拥抱自己的妻子，告诉她一切真相。
但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家门口的时候，一个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外。
那是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正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李大山定睛一看，顿时就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