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老张,你这是怎么了?"我站在二舅家门口,手里提着年货,愣住了。
眼前的二舅眼眶红红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嘴唇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北风呼啸着穿过破旧的院墙,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我的羽绒服上,也落在二舅花白的头发上。
我看着二舅突如其来的眼泪,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把手里的提bags握得更紧了些。
二舅这眼泪来得蹊跷,我一路上还在琢磨该怎么称呼他——"二舅"还是"张局长",没想到开门见面就是这么一幕。
我叫周长庆,今年刚三十出头,在市里一家国企上班,过着朝九晚五的平淡日子。
这次回老家过年,特意来看望我的二舅张守信。
二舅曾是县交通局的局长,五年前退休了,这一晃都四年没见了。

腊月二十八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过脚踝,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二舅穿着件深蓝色的旧棉袄,黑色的线织帽紧紧地扣在头上,露出的几缕头发已经花白了不少,身形也比我记忆中清瘦了一大圈。
我再喊了一声"二舅",他才回过神来,慌忙抹了一把眼泪,拽着我的手把我往屋里拉。
"长庆来了!快进屋,外头冷。"二舅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许久没说话似的。
他的手粗糙得很,指节处都是老茧,这双手哪像个当了五年局长的人的手,倒像是常年干体力活的农民的手。
屋里温暖如春,土炕烧得热乎乎的,靠近炕边还放着一个小火盆,炭火正旺,映得屋子里一片红光。
炕上铺着二舅妻子亲手缝的花棉被,看着有些年头了,花纹都褪色了,但还是干净整洁。
屋内陈设简朴却整洁,一张方桌,几把木椅,墙角的老式电视机上还盖着一块绣花的防尘布,跟我上一次来时没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墙上多了几张照片,有二舅当年和同事们在工地上的合影,也有全家福。
照片里的二舅站得笔直,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干练和自信,眼神坚定有力,与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老人判若两人。
"二舅,这些年过得咋样?身体还好吧?"我接过二舅递来的热茶,小心翼翼地问道。
茶杯是那种最普通的搪瓷杯,边缘还有点掉瓷,但茶水的热气却让我一下子暖和起来。
二舅坐在我对面的小凳子上,笑着摆摆手:"挺好,退休了,清闲。"
他的眼角皱纹里还有未干的泪痕,那份落寞怎么也掩饰不住。
"你看你,一来就问这些,该不会是想着打听啥情况吧?"二舅故作轻松地说,从炕头的小柜子里拿出几个苹果递给我,"尝尝,这是院子里自己种的。"
我咬了一口苹果,酸甜可口,脆生生的,比超市里卖的那些看着光鲜实则无味的水果强多了。
院子里竟能种出这么好的苹果,看来二舅退休后还真学了不少本事。
"你二舅这人啊,跟猴子屁股似的,一辈子闲不住。"屋里忽然响起一个爽朗的女声,把我吓了一跳。
原来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从里屋出来了。
她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擀面杖,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
"这是你三舅妈陈巧云,来帮忙照顾家里的。"二舅介绍道,"你二舅妈身体不太好,这阵子在医院,今天该回来了。"
我这才注意到屋里只有我们三个人。
"你二舅这人,当官那会儿,人家局长都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他倒好,天天往工地上跑。"陈巧云一边擀面一边说,"退休前天天往单位跑,退休后改成天天往地里钻。去年春天硬是把院子后头那块废地给整出来了,种菜种果树,比上班那会儿还忙活。"
二舅不好意思地笑了:"习惯了,一闲下来心里头就发慌,浑身不得劲。"
他的笑容有些勉强,眼神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当年在交通局,那可是一天到晚连轴转,哪有工夫在家闲坐?"二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望向远方,仿佛在回忆什么。
陈巧云撇撇嘴:"可不是嘛,那会儿咱村的刘二愣子天天跑你办公室告状,说他家门前那条路太窄了,车子过不去,每回下雨全是泥水坑。你硬是把钱挤出来,给他家门前那条路修得平平整整的。刘二愣子逢人就夸你,说张局长是真正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干部。"
"那都是份内事。"二舅摆摆手,脸上却露出一丝自豪。
屋里的气氛渐渐融洽起来,二舅开始跟我聊起他当年在交通局的日子。
八十年代末,他带着一帮同志修建山区公路,那时条件艰苦,没有大型机械,很多地方都是靠人力凿山开路。
"那会儿可没现在这么舒坦。冬天山上冷得能把鼻涕冻成冰柱子,夏天又热得像蒸笼一样。"二舅说着,眼神渐渐亮了起来,脸上有了光彩。
"大家伙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到天黑才收工,吃的是窝头就咸菜,睡的是地铺,没人叫苦叫累。为啥?就是想让山里人早点过上好日子。"
"最难的是穿过老虎山那段,山势陡峭,一面是悬崖,一面是绝壁,硬是靠着大家伙一锤一锤地凿。李有才——就是咱县运输队的老李,他家那小子现在在电视台当记者呢——当年差点从山上掉下去,幸亏被一棵小树拦住了,吓得我们半天缓不过神来。"
二舅讲述往事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眼神里闪烁着光芒,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后来通了没?"我问。
"通了!"二舅自豪地拍了拍大腿,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八九年冬天,大雪纷飞那天,第一辆拖拉机开过去的时候,山里人放了一整天的鞭炮,老少爷们都哭了。山里娃从此能坐车去县城上学,山里人种的东西能运出去卖个好价钱。那一天啊,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听着二舅讲述那段峥嵘岁月,我仿佛看到了他当年在工地上指挥调度的样子——满身泥土,却精神抖擞。
那时的二舅是多少人眼中的英雄啊!可是,这样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为什么会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就流下眼泪呢?
"说起来,当局长那会儿,成天忙得脚不着地,顾不上家。"二舅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退休那天,单位办了个简单的欢送会,领导说了几句客套话,同事们凑了点钱给买了块手表,就算完事了。一转眼,三十多年的工作生涯就这么结束了。"
二舅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手表给我看,牌子很普通,表盘都有些磨损了,但他看着它的眼神却满是珍视。
"回到家,突然不知道该干啥好了。习惯了每天处理文件,开会,接待,突然全没了,像是被人从高处一下子扔到地上,浑身不对劲。有时候做梦都在批文件,醒来才发现,啥也没有。"
"头一年最难熬。"二舅端起茶杯,手微微颤抖,"半夜三更常常惊醒,以为有紧急情况要处理。醒了才发现,啥事也没有,就是睡不着。跟你二舅妈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
"那会儿有人瞧不起你二舅,背后嘀咕说他无能,当了几年局长连套像样的房子都没整上,还不如他们生意人挣得多。"陈巧云在一旁补充道,声音里带着气愤,"我听见就急了,说你二舅是清官,不贪不占,这年头像他这样的干部才是真金子。"
"老陈,你就别添乱了。"二舅假装不耐烦地摆摆手,"人各有志,我这辈子没能给家里置多少产业,是对不住老李。不过问心无愧,没做亏心事。"
"那阵子他瘦了能有二十斤,我看着心疼死了。"陈巧云摇摇头,"好好一个人,愁得像霜打的茄子。"
"说实话,当初要不是你二舅妈一直支持我,我可能早就扛不住了。"二舅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眼里满是感激,"她总说,咱活这一辈子不容易,该经历的都经历了,退休了就好好享享清福,别把自己憋坏了。"
正说着,院门响了,二舅连忙起身:"该是你二舅妈回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门去,我跟在后面,只见门外是隔壁的王大爷,搀扶着一位妇女走进来。
寒风中,那位妇女缩着脖子,走路有些吃力,但面带微笑。
"慢点,地上滑。"二舅小心翼翼地扶着妻子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关切,"今天感觉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好多了,大夫说恢复得不错,再坚持治疗一段时间就好了。"李玉珍的声音很轻,但很温暖,"这孩子是长庆吧?老长老长了,比照片上精神多了。"
我连忙打招呼:"二舅妈好!"
看着李玉珍憔悴的面容,我这才明白二舅眼泪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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