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这碗面还合口味吗?"我看着眼前的中年女子,心中涌起一股熟悉感。
她抬头,眼角已有了细纹,却掩不住那双眼睛里的光彩。
"周师傅,您真不记得我了?"
那一瞬间,我的记忆仿佛被拉回到十五年前的火车站。
站台上的风雪,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还有那个眼神绝望的年轻姑娘。
1985年的东北,寒风刺骨。
那会儿刚改革开放没多久,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变,国企改革如火如荼,下岗工人像雪花一样多。
我周铭德就是其中一朵"雪花",在纺织厂干了八年的机修工,说裁就裁了。
捧着几百块遣散费,媳妇托着大肚子,我就成了站前广场上的"第一代个体户"。
支个小摊子卖面食,主要是油条、豆浆和热汤面,破瓦罐熬汤,旧铝锅煮面,一天能赚个三五块钱,勉强糊口。
记得那天晚上特别冷,北风呼啸着穿过站台,扯着我用塑料布和木棍搭的棚子咯吱作响。
天都黑透了,站台上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我正准备收摊,忽然瞧见站台边上站着个年轻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单薄的棉袄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手里攥着个破旧的布包,眼神茫然地望着远处的铁轨。
"小姑娘,要不要来碗热面?暖和暖和身子。"我招呼道。
她摇摇头,"没钱。"声音很轻,像是怕人听见似的。
我心里一动,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为啥,或许是她眼中那种绝望的神色触动了我。
"没事,这是今天最后一碗面了,不卖也是倒掉,你吃了吧。"
她犹豫了一下,大概是真的饿了,走过来坐在我摊前唯一的小板凳上。
我往锅里舀了一勺热汤,煮上面条,想了想又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别!"她急忙制止,"太贵了,我...我真没钱。"
"大姑娘,你这是瞧不起我周铭德啊?"我笑着说,"俗话说,送佛送到西,送人就要送到底嘛。"
我又撒了些葱花,翻出一个干净的大碗,把面盛好,递给她。
"天冷,趁热吃。"
她接过碗,双手捧着,仿佛在取暖。
我注意到她的手指冻得通红,指尖有些开裂。
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吃完了,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临走时,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要给我。
我摆摆手,"都说了是要倒掉的,你留着坐车用吧。"
她眼圈红了,"谢谢。"说完转身走了,背影单薄得像要被风吹走。
那一晚回到家,我媳妇王秀芹看账本时发现少了两个鸡蛋钱。
"铭德,你是不是又做善事了?"她抚着肚子,眼里既有心疼又有责怪。
"咱家虽然不富裕,可也不差这两个鸡蛋钱。"我嘿嘿笑道。
秀芹叹了口气,"你呀,心太软,咱自己日子都过不好呢。"
我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心里满是期待,"等孩子出生了,我一定好好挣钱,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那之后,日子照旧过。
我在火车站摆摊三年,攒了点钱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小巷子里租了间铺面,开了家"铭德面馆"。
铺子不大,二十来平米,四张方桌,能坐十六个客人。
墙上挂着个收音机,每天播着新闻和戏曲。
秀芹生了个儿子,我们叫他小军,日子虽不富裕,但也有了盼头。
"等小军上学了,咱得好好供他读书。"我常对秀芹说,"不能让他像咱们一样没文化。"
秀芹点头附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眼看生活刚有点起色,老天爷却跟我开了个玩笑。
小军刚满四岁那年,秀芹总觉得胃口不好,人也瘦了许多。
我催她去医院看看,她总说忙,拖了大半年。
等到实在撑不住了,检查结果却是肝癌晚期。
才三十岁出头啊,怎么就...
病来如山倒,一年时间,人就没了。
临终前,秀芹拉着我的手,"铭德,你得好好的...小军还小,你得替我好好看着他长大......"
我哭得说不出话,只能不住地点头。
那段日子真是难熬。
白天我得撑着面馆,晚上回家还得照顾孩子。
小军常半夜哭着找妈妈,我抱着他,两个人哭成一团。
邻居刘大娘心疼我,常过来帮着照看小军,可我总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太久。
那会儿日托班不便宜,一个月得五六十块,面馆的收入勉强够维持生活,哪有多余的钱。
"铭德啊,你这样不是个办法啊。"刘大娘叹气道,"要不再找个人?小军也需要个妈。"
我摇摇头,"现在这日子,哪个女人愿意来受这罪?再说了,我心里头还装着秀芹呢。"
有一回,面馆来了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工人,他们嚷嚷着要吃饺子。
我解释说只有面,没有饺子,他们就发起酒疯,把桌子掀翻了。
我忍着怒气收拾残局,回到家已是深夜。
小军在刘大娘家睡着了,我背着他回家,他在睡梦中喊"妈妈",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小面馆倒是经营得不错。
虽说不大,却干净敞亮,价钱公道,面也做得有滋有味。
常有工人师傅和学生来吃,我看那些学生勤工俭学不容易,有时候就少收点钱,实在困难的就干脆说"今天打折",不收钱。
"周师傅心眼好啊。"街坊们常这么说。
我心里头明白,人活这一辈子,能帮就帮一把呗。
我自己吃过苦,知道一碗热乎饭对饿肚子的人意味着啥。
"爸,我们是不是很穷啊?"有一天,上小学的小军突然问我。
"谁说的?"我放下筷子,看着儿子。
"班里有人说我们家没妈妈,又开面馆的,肯定很穷。"小军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我心里一阵刺痛,"咱不穷,爸爸每天有饭吃,有房子住,还能供你上学,这就很富有了。"
"那为啥李明他们能买新书包,我们不能?"
我摸摸他的头,"爸答应你,等这个月挣够钱,就给你买个新书包,好不好?"
小军破涕为笑,"好!"
那个月我省吃俭用,连煮面的肉都少放了,终于给小军买了个新书包。
他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背着新书包在院子里转圈,邻居家的孩子都羡慕地看着。
日子就这么过了十来年,转眼到了2000年。
小军已经上初中了,成绩不错,就是学费让我犯了难。
那年头学校收费越来越高,什么赞助费、建设费、电脑费,真是让人直叹气。
面馆的生意虽然稳定,可架不住物价上涨,盈利并不多。
"爸,要不我不上了吧,去学门手艺。"小军瞧出我的难处,一天放学回来跟我说。
我拍了他脑袋一巴掌,"胡说啥呢!你妈临走前就盼着你好好读书,考大学!爸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你供出来!"
小军不说话了,但我晚上收拾碗筷时,发现他的作业本上有湿痕,心里头像被刀子划了一下。
那天晚上,我掏出秀芹的照片,对着她说:"秀芹啊,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小军好好念书的,你在天上保佑保佑咱们吧。"
就在这年初春的一天,面馆来了一群学生,领头的是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教师。
她身穿藏青色夹克,戴着一副普通的眼镜,看起来四十出头,文静内敛。
学生们已经坐下点餐了,她还站在门口,目光在店内扫视。
"这位老师,请进,您是要点餐吗?"我招呼道。
她走近柜台,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探寻。
"请问,您是周铭德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有点纳闷,"对啊,您是......"
"您还记得1985年冬天,火车站那碗热面吗?"
这话像一道闪电劈在我脑海里。
我仔细看她的眼睛,恍然大悟,"是你?那个在站台边上的姑娘?"
她点点头,眼眶有点湿,"我叫林秀娟,当年要不是您那碗面,可能我就不在这世上了。"
我倒了杯热茶给她,"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啊?"
林老师接过茶杯,"怎么会忘呢?那是我最绝望的时候。"
原来,她那天刚失去丈夫,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带走了她新婚不久的丈夫。
学校因为经费紧张裁员,她作为新来的老师首当其冲被待岗。
带着些积蓄去投靠远房亲戚,到了才知道人家早搬走了。
身无分文,又累又饿,站在寒风中,她真的想过一了百了。
"就在那时候,您端来了那碗面。。"
她说,吃了那碗面后,她决定坚强地活下去。
回了老家,靠着自己的努力重新站起来,考上了教师进修班,如今是市重点中学的语文教师。
带学生们来这边春游,想起当年的事,特意来找我道谢。
"您这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林老师说,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我还把那晚的事写在日记里,常常翻看,提醒自己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