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现在就逃!"
她的声音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温热的呼吸中带着恐惧的颤抖。
我望着这个陌生女人的眼睛,看见了自己模糊的倒影,以及倒影背后无法言说的黑暗。
01
我从未想过,人生的轨迹会在一个陌生的夜晚被彻底改变。
那是一个寒冷的三月,北方的春天姗姗来迟,风里还裹挟着冬天残留的刺骨寒意。
我叫李明,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城青年,在县城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建材店,日子过得紧巴却也踏实。
我这一生没什么雄心壮志,只想着把店面经营好,娶个善良的姑娘,生个健康的孩子,在这座生我养我的小城里平平淡淡地老去。
命运偏偏喜欢和那些没有野心的人开玩笑,仿佛要提醒我们,即使不主动走向世界,世界也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闯入你的生活。
那天下午,王强推开了我店铺的门,风铃叮咚作响,他的身影挡住了斜射进来的阳光。
王强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我们曾在同一条河里摸鱼,在同一片树林里掏鸟窝,分享过少年时代所有的秘密和梦想。
时光流转,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我继承了父亲的建材店,安分守己;而他则四处游走,做些不太稳定却时常能赚到大钱的生意。
"老李,出大事了!"他的嗓门一如既往地洪亮,脸上的表情却是我从未见过的凝重。
我放下手中的账本,给他倒了杯热茶,茶水的热气在冷空气中盘旋上升,像他即将讲述的故事一样,慢慢在我面前展开。
"我在西北那边有个客户,上次给他送了一批货,价值十五万,至今没收到尾款,电话也打不通了。"王强搓着手,眼神有些飘忽。
我并不意外,王强这些年的生意做得起起落落,总有些麻烦事找上门。
"要我说,这钱就当打水漂了,以后谨慎点就是。"我知道他来找我,十有八九是为了借钱,虽然我自己的店铺资金也很紧张。
王强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光芒:"不,我查到他现在在哪儿了,我们可以亲自去要这笔钱。"
"我们?"我疑惑地看着他,茶杯在手中逐渐变凉。
"对,我们!"王强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老李,你知道我这人不会做账,更不会和人周旋,你跟我去,帮我把这笔钱要回来,到时候分你三万,你那店面不是一直资金周转困难吗?"
三万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足够我还清供货商的欠款,还能添置些新货。
"去哪儿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意识到我已经开始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榆林那边的一个小县城,就当是出趟差,三五天就能回来。"王强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熟悉的笑容,"明天一早的火车,我已经买好票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仿佛吃定了我会答应。
"考虑考虑,今晚给我回电话。"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望着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
那一晚,我辗转反侧,思考着这次"讨债之旅"的利弊。
一方面,我的确需要这笔钱;另一方面,我对王强口中的债务人一无所知,这趟旅程充满了不确定性。
清晨时分,我做出了决定,拨通了王强的电话,告诉他我会同行。
他在电话那头欢呼雀跃,说着各种感谢的话,我却莫名觉得心头一沉,像是有一块石头压在那里。
踏上西行的火车那一刻,我回头望了望渐渐远去的小城轮廓,不知为何,内心涌起一阵莫名的惆怅。
02
火车缓缓驶出站台,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仿佛是命运在敲打警钟,只是当时的我,全然没有听见。
列车上的王强异常亢奋,不停地说着榆林那边的风土人情,煤矿如何发达,当地人如何好客。
我半靠在座椅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不在焉地应和着。
火车摇晃了一整天,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目的地,一个被黄土和煤灰笼罩的小城。
站台上人声鼎沸,大多是风尘仆仆的矿工和生意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粗犷与焦躁。
王强轻车熟路地招来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和司机讲了几句当地方言,然后示意我上车。
"我们不直接去找那个欠债的人吗?"我有些不解地问道。
王强摇摇头:"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再去,这边天黑得早,今天估计找不到人了。"
面包车穿过城区,驶向远离市中心的地方,道路越来越窄,两旁的房屋也越来越低矮破旧。
我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我们住这么远?"
"这边便宜,而且我有熟人。"王强的回答简短而含糊。
最终,面包车停在一家陈旧的二层小楼前,门口挂着褪色的"福来旅社"招牌,霓虹灯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旅店老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眼神阴鸷,对王强却格外热情,不时用当地方言和他交谈几句,然后发出刺耳的笑声。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王强安排我住在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说他就在隔壁,方便随时联系。
房间狭小而简陋,墙纸发黄剥落,床单看起来很久没有更换,散发着一股霉味和廉价洗衣粉的气味。
我把行李放在床上,走到窗前,窗外是一片空旷的荒地,远处隐约可见几座矿井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
"我出去联系一下明天见面的事情,你先休息。"王强靠在门框上,表情自然,眼神却不自觉地躲闪。
我点点头,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强离开后,我尝试给家里打电话,却发现这里的信号异常微弱,几次拨号都未能接通。
无事可做,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发呆,耳边是隔壁房间传来的模糊争吵声和楼下不时传来的汽车引擎声。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王强回来敲响了我的房门,脸上带着几分酒气和莫名的兴奋。
"走,老李,先去吃点东西,明天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他拍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有些疼。
我们来到旅店附近的一家小饭馆,装修简陋,客人却不少,多是一些面色黝黑的矿工和卡车司机。
王强点了满桌的硬菜和一瓶当地产的高度白酒,热情地给我倒满杯子。
"来,为明天的顺利要账干一杯!"他举起杯子,眼中闪烁着我读不懂的光芒。
我不善饮酒,但架不住他一杯接一杯地劝,不知不觉中,喝下了平时量的两倍还多。
酒过三巡,我的头开始晕沉沉的,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
王强的脸在我眼前扭曲变形,他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老李,你喝多了,我扶你回去。"
回旅店的路上,我的意识已经相当模糊,只记得王强搀扶着我,在我耳边说着什么,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模糊中,我被扶回房间,倒在床上,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耳边是王强和另外几个人压低声音的交谈。
那些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断断续续,我努力想要听清,却被铺天盖地的困意吞没。
最后的记忆,是一只粗糙的手拍了拍我的脸,然后房门关闭的声音,之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03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是被一阵轻微的动静惊醒的。
睁开眼睛的瞬间,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正坐在我的床边,紧张地望着我。
她立刻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另一只手竖在自己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