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和几个经常联系的玩伴聚了一下。因为我常年在外,他们乐津津地向我介绍了这些年来老家的一些变化,说得最多的,还是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事。



大家不约而同提及一个叫村平的人,那是我们初中时的同学。大家都说,村平这些年来过得太苦,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村平了,惭愧得很,如果不是老伙计们今天说起,我甚至都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但时隔三十年,再次听到村平这个名字时,我的脑海里还是马上浮现出一张略显青涩得脸,以及脸上常年带着的憨厚的笑容。

人一旦回想起遥远的往事,就会想起很多事情来。在初中的时候,村平确实给过我很多帮助。

不说其他,因为他家所在的村子在山冲里,相对更多山土,家里的红薯就比较多。而我刚好就很嘴馋这个,三年的初中里,确实吃过村平不少的红薯。

只是因为这么多年没接触,我当时不大好说什么多话。但第二天,我就取了一万块钱现金,还买了烟酒零食等好些礼品,开车来到了宁家村。

算起来,我已经有三十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眼前的宁家存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平坦的水泥路,路旁已经装了路灯。不管是路旁还是稍远处山脚下的房子,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两三层的小别墅,寥寥可数的几栋旧房子隐没其间,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

这幅场景,我我记忆中那种破烂低矮的画面完全不搭调。尽管在来之前,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时过境迁,农村的发展天翻地覆,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看到如此天翻地覆的景象。

但我心里随即就多了一个疑问:眼前的宁家村看上去如此和谐幸福,昨天听说那些关于村民过得多么窘迫的话,是不是有太多水分呢?

虽然心存疑问,既然都来了,我当然还是要去见一见村平的。

只是变化太大,我已经记不起村平家的具体位置了,只好在路旁停了车,找了个人家去问了一下。

接待我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很热情地问我有什么事。得知我是来找村平的,他的表情明显“松”了下来,但还是详细地给我指了路,同时还告诉我:

去他家的路不好走,你的车也开不进去,不如就停在我这里算了。

按照他指的方向,我大致推断,村平家的方向还是当年那个位置,离这里还有三百多米的样子。



这么点距离走过去也不要紧,于是谢过了他,还特意上前派了支烟,毕竟人家热情地指路不说,我的车还停在人家地坪里呢?

沿着那条大路走了一百来米,大概能看到村平家的房子,但脚下的路却让我心里很不爽。

刚刚的大路是硬化过的水泥路,现在却成了黄泥路,因为前几天下过雨夹雪,路面还没有彻底干,于是大部分路面都还是泥浆,路面还有两条很深的车辙,里面完全就是黄泥浆和浑水。

尽管我是七十年代农村人出生的人,但这么多年来,还真是第一次走这样的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干燥点没有泥浆的地方,手里还提着那些礼品,一跳一拐的,还真有几分狼狈。

幸好也就是两百来米的距离,勉强算是走过来了,村平的家很好认——刚才指路的人告诉我,看到最旧的房子就是。

一栋三间一层的红砖平顶屋,外墙没有粉刷,裸露着红砖。

屋顶虽然是混凝土倒制的,但想来已经有了点年岁,反正我能看到某个角落已经长出了一些青草。凭我的经验,那是在平顶上晒稻谷,吹出来的秕谷堆在一起发出的芽。

只是又有点纳闷:既然在平顶上晒稻谷,为什么在一个墙垛上还搭着几根木头,看上去应该是楼梯呢?



我在村平家门口打量了一下,左右也有几户人家,不过应该都是新近几年修建的房子,反正都贴着瓷砖,地坪里也做了硬化。有一户人家的地坪里还停着小车,只是车身上溅满了泥巴。

我心里不由得叹息:都买得起小车了,怎么就不把进家的这段路给硬化一下呢?

收拾了一下心情,我走到村平家门口,大声喊了一句:村平在家吗?

很快,屋里出来了一个男人,稍微有点佝偻着背,身上穿着草绿色花纹的外套,还有点反光,我认为,那应该是沾着的油渍发出的。

男子瓮声瓮气地回答我:你是哪个?找我干嘛?

看得出来,村平是没有认出我的。我赶紧朝他走近一点,颇有点兴奋地说:

村平老兄啊,没认出来么?我是黄小关啊,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这么多不认识我了么?

村平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了几秒钟,随即就呵呵笑了起来:关老弟啊,还真不敢认,你要是自己不说,在外面碰到了也不敢认啊。



人出来了之后,村平还是表现得很热情,大步走过来,两只手还同时使劲在身上擦着,走近我就伸出来要握手。

我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递给他说道:好多年不来了,给你带了点东西,不成敬意。

村平顾不上和我握手了,赶紧接过东西,嘴里招呼我进屋坐。

进门的时候,我看了一下那破旧的门框,还钉着那种老式的门锁搭勾,门板上沾满了乌黑的污渍,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

进了屋,村平把两个塑料袋子放在桌子上,准确说不能用放,更应该用“挤”更恰当。

因为桌子上放满了东西,有吃饭剩下的碗筷,也有从菜园里摘回来白菜苔,甚至还有两只揉成一团的袜子。

招呼我在火炉旁坐下,屁股下的竹椅凳发出一阵阵吱呀声。村平不好意思地对我说:老同学,家里有点乱,你多担待点。

我进来也有了点动静,但一直没有看到其他人。据我所知,村平是结了婚的,孩子都成了家又有了孩子,怎么今天就他一个人呢。

于是我便随口一问: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啊,嫂子不在么?



村平不好意思地回答:翁妈子昨晚开通宵,现在还在睡懒觉,我马上去叫她。

他推开旁边的一张门,里面光线有点暗,大声喊道:翁妈子起来咯,家里来贵客了。

喊完,村平又啪地一声关上了门。就那么一瞬间,即使卧室里的光线不好,我也还是看清楚了里面的凌乱:

一张老式的架子床,已经把床沿上面的架子全部去掉,只剩下睡觉的床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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