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记忆中有个刻骨铭心的夏天,连着一个月没见雨星子,太阳每天都像火球般悬挂头顶,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燥热气息。偶尔有风吹过,带来的却不是凉爽,而是一股股热浪。

  村边麦场上空无一人,几只麻雀在麦秸堆上跳来跳去寻找吃食。麦场边的大树上,知了无休止鸣叫,聒噪之声伴随着酷热,蔫了野草,惹了飞鸟。

  狗趴在墙根下吐着舌头,平时耀武扬威的公鸡也蔫头蔫脑站在荫凉处,几只扁嘴毫无目标呱呱乱叫,惊醒了磨盘边四肢伏地,眯眼假寐的猫。



  如此炎热的天气,猫狗都想找荫凉地方待着,我守着个烧得通红的火炉子,身上衣裳早已经被汗湿透,却不想离开半步。

  我跟着个铁匠师傅学打铁,五冬六夏学了两年,如今是第三个年头,马上就要出师了。

  老时年间,村里人说这世间有四大累:推磨、洗澡、打铁、赛跑。

  打铁虽然名列四大累,但在过去的农村,却也算是个不错的手艺,一旦学成,就会是一辈子的营生。

  只不过,学打铁得受大苦,一般孩子受不下来,抡锤出力不说,到了夏天,多热都得守着火炉子,那种痛苦就别提了。

  两年前,我刚刚十六岁,俺爹就给我找了姓姜的打铁师傅,一个头磕下去算是拜了师。先从看炉子学起,一双手磨破多少次,结下厚厚老茧,受的苦是小鼻子他爷爷——老鼻子了。

  师父不藏私,尽心尽力教我,如今我尚没十九岁,但已经完全可以独挡一面。

  师父把一块烧红的铁从炉子里面夹出来,他小锤先试敲了一下,我在一边抡起大锤,砰一声砸了下去。

  火星四溅时,师父的小锤开始有节奏敲动,我手中的大锤轮番砸下,一把锄头在俺爷俩的锤下很快成形。

  师父把锄头蘸水时,师娘从屋里出来,端着两碗水。

  “你爷俩这是跟天较劲?这么热,非得现在打?灭了火,喝水休息吧。”

  师父接过水一饮而尽,我没接,夹着一块铁去火炉边。

  “师娘,我不渴,火生着再灭太浪费炭。”

  师娘脸阴沉下来,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拧住我耳朵。

  “能有多浪费?你不心疼自己,师娘还心疼你呢,你师父也是钻钱眼儿里了,整天只知道打铁打铁,把人热出毛病怎么办?你给我放下,喝水休息。”



  师父哈哈大笑,我呲牙咧嘴晃脑袋时,屋里有人喊。

  “娘,你别管他,他跟个二百五一样,谝自己有把子蛮力,你心疼他干啥?让他抱着火炉子打铁吧。”

  说话的人是个姑娘,此时就站在窗户边上。

  她是师父跟师娘的闺女,名叫姜红霞,跟我同一个属相,生月却比我大,我一直喊她师姐。

  她长得漂亮,皮肤又白,就是人太泼辣,别看我吃住在师父家两年多,跟她说话的时候却不多,我心里多少有点害怕她。

  师娘放下了拧着我耳朵的手,我赶紧把铁放到火炉里。

  姜红霞一看,也不在窗户里站着了,迈步从屋里出来,往门口一站,指着我喊:“广林,你给我把火灭了。”

  我一缩脑袋,接过师娘手里的碗,把水倒在火炉里小声嘟囔。

  “灭了就灭了,你急啥呢。”

  师父愕然,师娘噗嗤乐了,接着拍手。

  “我和了面,天太热,咱晌午吃凉面条,有的人啊,非得让人急眼了才听话,哈哈!”

  她说完就拉着姜红霞进屋准备做饭,师父掏出烟点上,我蹲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火炉子灭掉。

  “你害怕红霞啊?”

  师父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我面红耳赤摇头。

  “她是俺师姐,是个姑娘,我让着她。”

  师父听得直点头:“嗯,不算丢人。”

  师父话音刚落,屋里传来姜红霞的喊声。

  “广林,你有劲,洗洗手进来擀吧。”

  我一个大男人,不打铁去擀面条?但是火已经灭了,没法打铁,还是去擀面条吧。

  我起身洗手进屋,师娘正在小声教训姜红霞,不准她喊我广林。

  确实,广林并不是我的名字,而是姜红霞给我取的外号。

  为啥取个这么莫名其妙的外号呢?是因为我脸上有几粒麻子。

  她把麻字给拆开,叫我广林,不提麻字,但一喊就让人想到脸上的麻子,怎么想怎么气人。

  但是,我清楚知道,我再怎么生气,师娘再怎么不乐意,也不耽误姜红霞这么喊我,她都已经喊顺嘴了。



  饭很快做好,师娘心疼我,知道我最爱吃面条,给我盛饭从不来不用碗,都是用盆。

  满满一盆面条捞出来,倒上蒜汁葱油后,我端着蹲在门槛边吃。

  姜红霞坐在桌边,边吃边皱眉数落我。

  “你不能慢点?又没人跟你抢,你看你都不嚼,那你费这劲干啥?直接把脑袋掀开往肚子里倒吧。”

  我无奈慢了一些,师娘看着我眯眼笑。

  “俺孩儿不用理她,吃你的,师娘就待见你能吃,爷们儿就得这样。”

  师父轻咳了一声。

  “宝庆,吃了晌午饭,我得跟你师娘去走个亲戚。咱火炉灭了,你也回家一趟,你娘身体不好,天又热,回去看看。”

  我赶紧点头,师娘指了指桌子。

  “给你拿了点白糖,回家让你娘兑水喝,俺孩儿要是晚上回不来就别回,这几天天热,咱不打铁。”

  我没接话,一大盆面条吃进肚里,姜红霞不声不响给我盛了一碗面汤。用她的话说,这叫原汤化原食,我不爱喝汤,但不敢不喝。

  喝完后,拿着师娘准备的白糖回家。

  俺家离师父家村子并不远,七里路,步行也用不了多久。

  家里条件不好,主要是俺娘以前生过一场大病,一直不见好转,时不时需要卧床,爹需要时常在边上伺候。

  包产到户后,别人家都干得热火朝天,但俺家不同,由于娘身体不好,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干活,导致家里生活不见起色。

  这也是我早早去学打铁的原因,我觉得穷不扎根,富不结籽,俺娘身体不好,爹一个人,忙家里忙地里,我得为他分担。

  只要我学会了手艺,正吃正干,生活能一直不好?

  这也是师娘让我休息,我却不愿意休息的原因。咱本来就是庄户人,吃点苦怕什么?力气又攒不住,不受苦,咋能让生活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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