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
1984年,高考志愿填报处。
老师看着沈竹清递过来新的志愿表诧异地看向她。
“沈同志,你怎么改成兰大了?兰大可在大西北,离京市几千公里远。”
“我记得今天是你和陆知行同志打结婚报告的日子,你现在要改志愿,和他商量过吗?今天可是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明天就什么也改不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沈竹清眼里黯淡了一瞬,随即坚定开口。
“不用和他商量,我父亲在大西北进行机密实验,我想离他近一点。更何况如今大西北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愿意学成之后留在那里为祖国建设出一份力。”
老师见她有这份觉悟赞许地点点头,接过新的志愿表仔细地装进密封袋里,又将旧的志愿表交还给她。
“好了,三天后录取结果就会下来,回去等通知吧。”
“谢谢老师。”
沈竹清走出办公室,盯着旧的报名表上京大那两个字好一会,随即将它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
今天原本是她和未婚夫陆知行第五次准备去提交结婚报告的日子。
几个小时前他们正拿好资料准备出门时,陆知行的小青梅乔昔念跌跌撞撞一脸慌张地跑来。
“知行,乐乐生病了,你能不能帮我把他送到卫生所?”
陆知行一听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连忙追问。
“乐乐现在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他一边说着,一边和乔昔念朝反方向走去,全然忘记了身边的沈竹清。
沈竹清不可置信地叫住他。
“陆知行,你昨晚答应过我什么?”
昨晚陆知行信誓旦旦地承诺,今天一定会提交结婚报告,就算天上下刀子都不能阻止他。
没想到仅仅是乔昔念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将这句承诺忘得一干二净。
陆知行停下脚步,皱着眉看向她,眼里尽是失望。
“难道你要我见死不救吗?乐乐还是个小孩子,你什么时候心肠这么歹毒了!”
听到他的厉声指责,沈竹清只觉得可笑。
“陆知行,这么多次,有哪次乐乐是真的出了事?”
他们第一次打结婚报告时,乔昔念说乐乐腿摔断了,结果只是擦破了皮。
第二次打结婚报告时,乔昔念说乐乐不见了,结果只是躲在衣柜睡着了。
第三次打结婚报告时……
每一次,乔昔念总是能各种夸大她儿子的情况,偏偏陆知行对此深信不疑。
陆知行还没说话,乔昔念先哽咽着开口,眼里闪着泪花。
“知行,是我的错,都是我和乐乐两个累赘拖累了你,害得你和竹清没能打成结婚报告。”
“你不要管我们了,别耽误了你的正事,我自己一个人背着乐乐去卫生所就好。”
陆知行连忙安抚她。
“昔念,怎么能叫拖累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帮助你是我应该做的,我现在就和你一起回家送乐乐去卫生院,什么事都没有你和乐乐重要。”
随即转头冷下脸看向沈竹清。
“我们下次再去打结婚报告。”
“你自己也回家好好反省一下,我可不想娶一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当妻子!”
话落他头也不回地大步朝乔昔念家里赶去。
沈竹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苦涩地笑了笑。
五年前她的父亲被派往西北的基地进行机密任务,临走前将她送至从小定有娃娃亲的陆知行家里。
在见到陆知行第一眼,她便喜欢上了这个剑眉英挺的男人。
之后的五年,她一直期待着和他成为夫妻的那一天。
可就在两个月前,他们刚举行完订婚仪式,准备第二天去打结婚报告,陆知行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地消失了,整个军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沈竹清只好安慰自己可能是临时有机密任务,不得不突然离开。
直到半个月后,陆知行带着一对母子回来了。
她这才知道,原来陆知行有一个小青梅乔昔念。
当年乔昔念嫁往外地,他这才接受了这门娃娃亲。
但他们之间一直有联系,陆知行知道乔昔念遭到丈夫家暴后便义无反顾地去往她的城市,耗费半个月的时间帮她离婚,又将他们母子带回家属院。
而自从乔昔念离婚后带着儿子回到这里,陆知行就将她这个未婚妻放在了最后。
不论做什么,他事事都以乔昔念母子为先。
就连打结婚报告这样的人生大事,他都能为了他们母子抛下她整整四次,而今天已经是第五次了。
沈竹清也闹过吵过,可每次换来的都是他暴跳如雷地指责她无理取闹,妒忌心强。
她甚至可以预料到今晚陆知行回家后一定会再次和她大吵一架。
可是这次,她真的累了。
人们都说事不过三,如今她已经被丢下整整五次,也是时候该放下了。
既然陆知行这么想陪在乔昔念母子身边,那她就放手吧,成全他们一家三口。
陆知行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她将结婚报告撕碎,立马来到志愿填报处更改了大学志愿。
京大是她为了不和陆知行分开才填的,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2
沈竹清回到家的时候,家中还是空无一人。
她知道现在陆知行应该在忙着安抚乔昔念母子。
每一次打结婚报告被乔昔念以各种理由叫走后,他几乎都要等到凌晨才会回来。
沈竹清不再去想陆知行,拿起家里的电话打给远在西北的父亲。
今天正好是基地每两月一次可以和家里人联络的时间,她准备把自己即将前往兰大念书以及和陆知行退婚的消息告诉父亲。
“爸,我把高考志愿改成了兰大,我要去西北找你。”
电话那头沈父很是惊讶。
“竹清,你和知行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你来西北可就要和他分隔几千公里,知行他同意吗?”
上一次和沈父通话时刚好是订婚前,因此他并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
沈竹清压下心中的酸涩,尽量让自己声线保持正常,她并不想让父亲为她担心。
“不结了,陆知行有喜欢的人,之前的订婚都是一场误会,我决定和他退婚了。”
沈父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心疼。
“竹清,当年我走得匆忙,本以为把你留在陆家会是正确的选择,现在看来......”
父女连心,即使沈竹清什么也没说,沈父也能察觉到这两个月发生的事绝不止误会二字。
“不结了也好,兰大原本就是我最想去的大学。”
“您在西北,虎父无犬女,我自然也要去大西北为祖国建设出力,等拿到录取通知书我就立马买票。”
沈竹清故作轻松地打断了父亲的话。
电话那头传来通话时间即将结束的提醒,沈父没有时间再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匆忙地叮嘱了一些到达西北后的注意事项。
沈竹清一一记在心里。
“好,等到了西北我一定找机会去看您。”
刚挂断电话身后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你要去西北?”
陆知行站在门口,手上抱着乐乐。
乔昔念跟在一旁,脸上浮现出熟悉的歉意。
“不好意思啊竹清,乐乐今天额头烧得厉害,我实在是找不到别人这才让知行来帮我,毕竟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所以他才会抛下你来帮我们母子,你可千万别生他的气。”
话音刚落陆知行就深深皱起眉看向沈竹清。
“小孩子生病很危险,不及时送去卫生院的话很有可能出事,你......”
“我没生气。”
沈竹清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听见这句话,陆知行不由得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毕竟前几次打结婚报告出意外时沈竹清一定会和他大吵一架,今天却没有丝毫动静。
“这次你的反省很到位,能想清楚就好。”
但他只以为是沈竹清终于明事理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想到刚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他再次忍不住发问。
“你去西北干什么,什么时候去?”
沈竹清沉默了一瞬,随即开口道。
“过段时间去看看我爸。”
陆知行这才想起她的父亲恰好在西北的基地,他的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是该抽时间去看看,毕竟你们已经五年没见了。”
“乐乐的烧还没退,我回来拿点东西就和昔念带着他回卫生院,今晚你自己在家,不用给我留灯。”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里屋走去。
沈竹清已经习惯了他为了乔昔念母子彻夜不归的日子,应了一声便准备去厨房给自己做晚饭。
等她从厨房出来时,陆知行正好抱着乐乐准备离开,乔昔念跟在他的身旁。
沈竹清眼尖地瞥到乔昔念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下意识问道。
“你拿的是什么?”
3
乔昔念一脸无辜地露出怀里的袋子。
“知行说乐乐担心吃药难受,特地回来给他拿点糖。”
沈竹清这才看清袋子里装了满满一袋大白兔奶糖和巧克力,还有三个黄桃罐头!
八零年代大白兔奶糖和巧克力都是只有逢年过节家里才舍得备上,黄桃罐头也是她小时候不舒服的时候总会撒娇向父亲讨要。
而这些东西都是父亲知道她要结婚的消息后,特意拖了不少关系让人带回来的。
收到东西后她都舍不得吃,想等到结婚时拿来招待客人。
决意要和陆知行退婚后这些东西自然也就用不上。
她打算将父亲送来的所有东西都一起带去西北,没想到乔昔念一拿就是一大半!
“把东西放下!这些是我爸带给我的,你没资格拿走!”
沈竹清上前就想把袋子拿回来,却被陆知行一把攥住手腕。
他的脸色黑如锅底。
“沈竹清,是我让昔念拿的,你在这发什么疯!”
“不就是一些吃的吗?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沈竹清气得眼眶发红,丝毫不肯收手。
“这些全都是我爸给我的,凭什么要让你拿去讨好他们?”
自从乔昔念母子回来后,陆知行经常把队里发的东西拿给她们。
但那都是他自己的东西,她也没有阻止的权力。
可今天不一样,这些都是沈父买给她的,承载着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牵挂,她决不会让。
乐乐看着那袋糖果开始嚎啕大哭。
“我要吃罐头,我要吃糖!”
乔昔念轻拍着他的背,一脸委屈地开口。
“乐乐乖,这是阿姨的家,不是我们的家,要经过阿姨的同意我们才能拿。”
话落,陆知行猛地一用力甩开沈竹清的手腕,语气满是不耐烦。
“什么她的家?她还没嫁给我,这就是我家!我家里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哪儿用得着她同意!”
沈竹清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身子不受控制地后退几步撞到桌角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眼角涌现出泪花。
陆知行却毫无察觉,用不容反驳的口吻地对沈竹清命令道。
“一点糖而已不要这么斤斤计较,赶快拿出来!就算全部给乐乐,你也该笑着答应,我未来的妻子可不能这么小气。”
沈竹清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强忍住泪水。
“陆知行,那我们退婚吧,我不做你的妻子了,我爸给我的东西我谁都不会让。”
陆知行神情瞬间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自从沈竹清来到陆家以来,她一直都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这是她第一次反驳他的话。
不等他说话,乔昔念在一旁自责开口道。
“知行,竹清一定是还在生气我今天叫走了你,她发脾气不肯给我也是应该的。”
听了乔昔念的话,陆知行脸色再次沉了下来。
“我还以为她终于懂事一回,没想到还是这么没有奉献精神,连退婚这种气话都说得出来,真是小心眼。”
“算了,我带你们去供销社买,乐乐想吃什么就挑什么。”
乐乐破涕为笑,高兴地捧住他的脸亲了一口。
“好耶!去买糖吃!”
“坐稳咯!”
陆知行手上一个用力将乐乐举到自己的肩膀上坐着。
乔昔念笑着跟了上去,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竹清一眼。
沈竹清清楚地看见了乔昔念眼中的挑衅与不屑。
只是她如今已经对陆知行失去了所有的期待,不会再为他的偏心而难过,自然也不在乎乔昔念的这些小动作。
她将糖果小心放好后很快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沈竹清去部队办公室告知张书记自己即将前往西北读大学的消息,希望他能签署离职申请同意表。
她在部队做了两年文职,如今要离开也需要走正规手续办理离职。
张书记得知她考上大学的消息很是惊喜。
“好啊!这是件大好事,国家现在正是缺少知识分子的时候,小沈,我相信你以后一定能为国家做出大贡献!”
“对了,知行呢?他要跟着你一起调去西北吗?”
沈竹清轻笑着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注定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4
张书记一怔,随即叹了口气。
这一个月以来他们五次计划打结婚报告却都没有成功的事闹得整个大院沸沸扬扬。
大家也都知道陆知行带回一对母子百般照顾,他自然能理解沈竹清的决定。
“好,申请表我给你签了,只是五年前你父亲将你的户籍转到了陆家,你想要离开的话还需要知行签字,正好趁这个机会你可以和他好好说清楚道别。”
沈竹清接过申请表道了谢。
回到家,陆知行罕见地坐在椅子上,看见她进门不悦地拧起眉。
“今天是公休,你怎么不在家,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接近一个小时!”
沈竹清有些意外。
自从乔昔念母子回来,陆知行几乎是把家当作招待所,只有少数时候晚上才会回来,更不用说特意在家等她。
想到手上的离职报告,她深吸一口气,打算正好趁今天这个机会把退婚的事告诉陆知行。
“知行,我......”
“我有事和你说。”
不等沈竹清说完,陆知行就打断了她的话。
面对她不明所以的目光,陆知行拿出将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你赶快在上面签个字。”
“工作转让协议”六个大字赫然出现在沈竹清面前。
“昔念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没工作不行,把你的工作让给她吧。”
陆知行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全然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虽然沈竹清原本就要辞掉文员一职,可心底还是忍不住泛起酸涩。
当初报考时她只是询问陆知行往年考试内容做个参考,他都厉声呵斥自己不能投机倒把,走后门。
如今,他竟然正大光明要求她将这份工作让给乔昔念。
往日嘴里那些公平公正统统都不存在了。
也是,毕竟乔昔念是他的小青梅,是他心中的第一位。
而她这个未婚妻,不过是随时都可以舍弃的罢了。
“好,我同意。”
陆知行严肃的目光转为诧异。
原本他做好了和沈竹清再次争吵的准备。
甚至他还想,如果沈竹清不同意,那他一定要好好教育她怎么做一个大度乐于助人的好军属。
可为什么这次她不吵不闹,还答应得如此干脆?
沈竹清在陆知行复杂的目光下拿出那份离职协议摆在他面前。
“正好我准备离职,需要你签字。”
陆知行下意识问。
“你为什么要离职?”
沈竹清不免觉得有些讽刺。
她离职难道不是陆知行想要的结果吗,现在又何必问她为什么。
不等她回答,陆知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知道了,你早就想好和我结婚后辞职在家是吧?”
陆知行一边拿过离职协议在上面签好字,一边还在喋喋不休。
“不过我可告诉你,我不需要一个天天待在家无所事事的妻子,你要多像乔同志学习,自食其力。”
沈竹清敛下眼底的讽刺,没有和他继续争辩,在转让协议上签好字。
陆知行看着转让协议上的签名满意地点点头。
“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沈竹清摇摇头。
“没什么。”
既然陆知行并不关心她的事,那么也没必要告诉他上大学的消息。
陆知行没再多想,心里只想赶快告诉乔昔念这个好消息,揣好协议书便匆匆离去。
沈竹清也不在意他的去向,将离职协议仔细收好。
现在,她和陆知行算是彻底没关系了。
5
第二天沈竹清拿着签好字的离职协议交给张书记留档。
同事们知道她要离开,纷纷嚷嚷着给她办饯行宴。
一行人正坐下点好菜,却看见陆知行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怀里抱着乐乐,身边跟着乔昔念。
不知内情的同事朝他挥手。
“陆同志,竹清在这!“
沈竹清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坐下。
“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会是你们以后的新同事,乔昔念,乔同志。”
“这顿饭我请你们吧,就当是给乔同志的欢迎宴。”
乔昔念柔柔地朝大家微微一笑。
“你们好,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了。”
桌上热闹的氛围顿时僵住了。
众人面面相觑。
分明是为沈竹清办的饯行宴,现在陆知行一句话却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欢迎宴,这叫什么事?
张书记皱着眉开口。
“小陆,沈同志就要离开了,今天是我们特意给她办的饯行宴。”
陆知行一愣。
不就是离职吗,又不是要离开大院,怎么这句话说的像沈竹清要远行似的?
沈竹清一颗心提了起来,她连忙打圆场。
“没关系,只是一顿饭而已,大家吃好最重要。”
乔昔念看了沈竹清一眼,眼眶有些泛红。
“大家是不喜欢我,不想让我接替沈同志的位置吗?”
这番话落在陆知行耳朵里就变了一种味道。
他将心中那点疑惑抛之脑后,连忙替乔昔念解释。
“沈竹清原本就不想工作了才转让给乔同志,并不存在任何逼迫行为。”
张书记还想说些什么,沈竹清却摇了摇头。
录取通知就快下来了,她不愿再多生事端。
陆知行又招呼人加了几个菜,吃饭的时候不停地给乔昔念和乐乐夹菜。
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众人神情各异。
有相熟的同事悄悄在沈竹清耳边好心叮嘱。
“竹清,你还是让陆团长和你一起调去西北吧,你可是他的未婚妻。”
“你看那对母子对陆团长的黏糊劲儿,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和陆团长是一家人呢。”
“要是你去了西北,留陆团长一个人在这里,指不定那女人怎么纠缠他呢。”
沈竹清只是笑了笑。
就算陆知行跟着她去了西北,恐怕他的心里装的还是乔昔念母子。
她不想和一个心里有其他女人的男人生活。
她退婚去西北,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吃完饭同事们都各自离开,只剩下他们四人站在吉普车前。
陆知行先一步打开副驾驶,护着乔昔念母子上了车。
“你抱着孩子坐前面方便。”
沈竹清脚步一顿,拉开了后车门。
她刚准备上车,乐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的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她的额头。
“坏女人!你不准坐!”
尖锐的石子在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
沈竹清吃痛地捂住自己额头,眼底生理性疼痛地泛起泪花。
乔昔念见了连忙搂住乐乐,板着脸教训道。
“乐乐,你怎么能随便朝人扔石头呢?快道歉!”
乐乐将头扭到一边,根本不听她的话。
“我才不!她连糖都不给我吃,是坏人!我讨厌她!”
乔昔念作势要打乐乐的屁股,却被陆知行拦下。
“别打孩子,他还小,不懂事。”
刚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沈竹清就听到了这句话,感受到手上粘腻的鲜血,她忍住鼻酸问道。
“还小?那难道我就活该被打,活该毁容吗?”
6
陆知行看向沈竹清额头那抹刺眼的红,罕见地软了神色。
“不会毁容的,我现在就送你去卫生院。”
话音刚落,乐乐就哭闹起来。
“我不要和坏女人坐一辆车,我不要!”
乔昔念红着眼开口。
“知行,我抱着乐乐走回去吧,不耽误你和沈同志,你快带着她去卫生院包扎。”
“不行!”
陆知行下意识反驳。
他看了看捂着额头的沈竹清,又看了看抱着孩子的乔昔念,最终做出了决定。
“竹清,你在饭店门口等等我,我把他们送回家就来接你。”
“大晚上他们一个女人和小孩不安全。”
沈竹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里隐隐有泪光。
“我额头还在流血,你让我一个人在雪地里等你吗?”
不等陆知行开口,乔昔念打开车门,准备抱着乐乐下车。
“知行,我不想让你为难,我们可以自己回去。”
陆知行原本有些动摇的神情瞬间坚定起来。
“只是一个小口子而已,谁身上没点伤口?作为军属,你不要这么矫情。”
沈竹清看着吉普车扬长而去,眼泪不受控制地砸落在地。
女人和小孩走夜路不安全,那她呢?
她顶着一头鲜血站在寒风中就安全了吗?
冬夜刺骨的寒风吹红了沈竹清的眼尾。
这就是她喜欢了五年的男人啊。
沈竹清将眼泪逼回去,踩着积雪一步一步朝卫生院走去。
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会站在原地傻傻地等待了。
卫生院处理好伤口回到家,陆知行坐在椅子上。
看见她进来,他语气中夹杂着怒气开口。
“你去哪儿了?我不是让你等着我,我在饭店门口足足找了你半个小时都没看见你的人!”
沈竹清指了指额头上的纱布。
“卫生院,等你回来我的血已经干了。”
陆知行僵住了,神情有些复杂。
“昔念和我一起长大,现在又一个人带着孩子很辛苦,我多照顾她是应该的。”
这一个月以来,这句话沈竹清已经听过无数遍。
外人都能看出的不妥,在陆知行看来却是照顾好友,没有丝毫逾越,真是讽刺啊。
只是她也快离开了,不会再纠结于他和乔昔念的事。
她淡淡“嗯”了一声,便转身进卧室休息。
门外传来陆知行的声音。
“明早起来我帮你换药。”
沈竹清没有应声,闭上眼。
早上她被一阵声响吵醒。
陆知行在收拾袋子,往里面不断装着糖果。
“今天是乐乐的生日,我答应过要陪他出去玩一天。”
说完便匆匆离开,全然忘记昨晚说过的话。
好在沈竹清如今已经不对他抱有任何期待,等他出了门后自己拿出纱布换药。
刚放下纱布,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一打开门,快递员喜气洋洋地递给她一个信封。
“恭喜你啊乔同志,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7
沈竹清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接过信封回到屋里小心翼翼地拆开。
看见明晃晃的兰大两个字,她的心这才落到实处。
沈竹清珍重地将通知书放好,随后立马来到火车站买了一张第二天早上前往西北的车票。
回去的路上她想到去报道时需要一张照片,便拐了个弯去到照相馆。
刚要推开门却看见陆知行和乔昔念母子三人站在幕布前。
陆知行一身军绿色军装,怀里抱着乐乐,嘴角上扬。
乔昔念穿着一身旗袍,一只手搭在陆知行的臂弯里。
像极了幸福的一家三口。
沈竹清脑海中浮现出结婚报告的照片上陆知行那张冰冷的面孔。
那也是她和陆知行唯一一张合照。
不过那张照片已经连同结婚报告被她撕碎了。
沈竹清到底还是没推开门。
反正明天就要离开,她也没有必要再去打扰他们。
等他们离开后,沈竹清才走进照相馆。
摄影师一边给她拍照,一边和她拉家常缓解她在镜头前的僵硬。
“刚才那对小夫妻感情可真好,孩子看起来也很懂事,一家三口真是幸福啊。”
沈竹清笑了笑。
“是啊,很幸福。”
摄影师趁机按下快门,将照片洗好后递给她。
收好照片后沈竹清朝大院走去。
刚到大院门口,就看见陆知行一脸凝重地匆匆朝外走去。
目光触及到她的一瞬间,眼里划过一丝喜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攥住她的手腕。
“竹清,你跟我来!”
沈竹清不明白陆知行要带她去哪。
她本能想要挣脱,但陆知行的力气实在太大,再加上他那副凝重的模样,她最终选择跟着他。
一路上陆知行走得又快又急,沈竹清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有好几次差点被他拽得摔倒。
直到周围的建筑渐渐熟悉,她才意识到这是通往乔昔念家的路。
到了乔昔念家门口,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
沈竹清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背后一股大力把她向前一推,她踉跄几步穿过人群,这才看清一个男人将刀架在乔昔念脖子上,神情癫狂。
“你是我的女人,怎么敢离开我?”
“你那个姘头我也不会放过的!竟然敢带走我的女人和孩子,我要让他付出代价,他在哪?”
“要是他再不来,就别怪我狠心!”
男人手下用力,刀子隐隐没入皮肤,渗出血珠。
乔昔念害怕得大叫。
“知行很快就来了!”
乐乐也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落后一步的陆知行看见这一幕瞳孔一缩,一把扯过沈竹清。
“我在这!”
“你不是恨我带走昔念和乐乐吗,这是我的未婚妻,你把昔念放了,让她做你的人质!”
8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涌至全身。
沈竹清没想到陆知行将她带过来竟然是让她去做人质,用她的命换乔昔念的命!
乔昔念想要陆知行,她让了。
乔昔念想要工作,她也让了。
如今,竟然还想要她的命?!
陆知行却没有察觉到她惨白的脸色,依旧在和男人谈判。
“我带走昔念和乐乐,你带走我的未婚妻,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复,赶快放了昔念!”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朝男人方向推去。
男人见状狞笑道。
“你这姘头够狠心啊,为了她连自己的女人都能不要。”
“好!你玩我女人,我就玩你女人。”
“你把那女人推到我手上我就放了她!”
陆知行连忙拽着沈竹清朝前一推,此时大脑正处于混沌中的沈竹清根本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朝前扑去。
男人松开钳制住乔昔念的手,想要抓住沈竹清。
他松开的一瞬间,陆知行一个飞踢将他踹倒在地。
男人手中的刀落在地上。
陆知行连忙上前准备将他钳制住,乔昔念却泪水涟涟地扑进他怀里。
“知行!我好怕!”
男人飞快捡起地上的刀,用力刺向沈竹清心脏。
“奶奶的,我玩不了那就去死吧!”
沈竹清回过神,急忙往旁边一躲,锋利的刀刃却还是划破她的胳膊。
警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男人只能不甘心地迅速逃走。
周围人群这才敢上前关心沈竹清的伤势。
“伤口这么深,得赶紧去卫生院啊。”
“陆团长真是大义啊,为了救人连自己未婚妻也能推出去。”
陆知行安慰完乔昔念和乐乐,这才抬头注意到沈竹清手臂上的伤口。
“竹清,你怎么受伤了?”
“把我推出去之前你就应该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了,不是吗?”
沈竹清看向他的眼里只剩下一片荒芜。
陆知行心颤了颤。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涌现出一抹愧疚。
“不是的,原本我计划好在他松手的时候制服他,我没想到你会受伤。”
沈竹清没再回应,默默捂住自己流血的手臂。
陆知行连忙将她带上车开往卫生院。
还好躲闪地足够快,伤口没有太深。
医生包扎完伤口后又拿了一些药,叮嘱了注意事项后才让他们离开。
一路上,沈竹清都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陆知行率先打破了沉默。
“竹清,今天的事是个意外,那男人是昔念前夫,如果你不去他就要......”
“所以就要牺牲我的命吗?”
沈竹清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陆知行皱起眉,神情严肃。
“我已经计划好了,更何况警察局的人也马上就到,我怎么可能让你有事?”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沈竹清觉得讽刺极了。
“如果我知道你今天是带我去替乔昔念当人质,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陆知行原本还有些愧疚的心里瞬间燃起怒火。
“救人是我的职责,你是军属,更应该以身作则,你怎么这点奉献精神都没有?”
“再说了,你不也没事吗?只是手臂受伤而已,我出任务的时候比这更重的伤都受过,我也没抱怨过一句!”
9
没事?
如果不是她及时躲开,恐怕现在她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沈竹清不想再和他争辩,因为她知道他永远都有指责她的理由。
陆知行见她不说话,倏地站起身。
“人还没抓到,我今晚要陪着昔念和乐乐,免得他们再被威胁。”
“你自己在家把门窗关好,顺便反省一下!”
沈竹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里只剩下空洞。
害怕他们遭受威胁?
那难道她就不害怕了吗?
她分明才是这场挟持中唯一受伤的一个。
沈竹清起身来到镜子面前。
额头上的纱布还未取下,胳膊上再新添一处伤口,整个人面色苍白无比。
沈竹清啊沈竹清,这就是你爱了五年的男人。
真可笑啊。
五年的感情最后带给她的只有伤口与鲜血。
她磨挲着口袋里那张车票。
好在,明天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这一晚,沈竹清没有睡觉。
她连夜将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好,把录取通知书小心地放在了最下方。
天一亮,她正准备提着行李出门,客厅的电话却响了。
她犹豫半晌,还是接起了电话。
“竹清,今天我们去打结婚报告,你在书记办公室门口等我。”
沈竹清顿了顿,轻声回道。
“不用了。”
电话那头陆知行却以为她还在生气闹脾气。
“好了,我都要和你打结婚报告了,你就别再抓着昨天的事不放了,记得等我,我现在就出发。”
原来对陆知行来说,婚姻是一种补偿吗?
只可惜,她不需要,也不会再等他了。
沈竹清挂了电话,翻出撕得粉碎的结婚报告压在进门一眼就能看到的柜子上。
又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写道“陆知行,我们退婚吧。”
做完这一切后,沈竹清拿起行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五年的家,关上门。
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蹉跎五年,她也该离开了。
往后余生,她要走自己的路,报效祖国。
上了火车,呼啸的汽笛声载着她通往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