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毡房外的水槽边,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在黎明中摇晃,发出微弱的嘶鸣声。
牧民巴特尔冲出门外,看到一匹浑身是血的马,四蹄已经磨穿见骨,身上布满铁丝网划痕和狼爪抓伤。
当他拂去凝结的血污,认出那张熟悉的脸时,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坍塌——这竟是一个月前他亲手卖到300里外的小马驹。
01
巴特尔站在干裂的草场边缘,望着眼前的羊群。三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原,而现在,黄沙几乎吞噬了一切。
他挤出最后一点水滴湿润干燥的嘴唇,掏出口袋里皱巴巴的账单。饲草料的价格又涨了,足足比去年贵了两成。
回到毡房,妻子苏日娅正在灶前忙碌。她默默递来一碗热腾腾的奶茶,眼神中流露出担忧。巴特尔接过碗,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草原上的生活已经难以为继。
视线透过窗户,落在院子里那匹枣红色的小马驹身上。它正甩着漂亮的鬃毛,逗得他六岁的小儿子咯咯笑个不停。
巴特尔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风雪肆虐的夜晚。他在雪地里发现了刚出生的小马驹,浑身冰冷,奄奄一息。当时毫不犹豫地脱下大衣,将这个小生命裹回家中。苏日娅守在火炉旁,一整夜轮流用热毛巾擦拭马驹冰冷的身体。
奇迹般地,小马驹活了下来。从此,它成了家里的一份子,比起其他蒙古马,它更通人性。每天清晨,它都会用柔和的嘶鸣唤醒巴特尔;主人干活时,它会默默跟在身后,不吵不闹;巴特尔心情不好时,它会用头轻轻蹭他的手臂,仿佛在安慰他。
院子外,一辆破旧的卡车缓缓停下。马贩子趟过泥泞的土地走过来,直截了当地开出价格:"三岁马,品相好,给你两万三,现钱。"
巴特尔握紧拳头又松开,手心里全是汗。两万三,够买三车饲草料,够给孩子交半年学费和生活费。
他看着马贩子,又看看院子里的小马驹。最终,艰难地点了点头。苏日娅转过身,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
02
交易定在三天后。这三天,巴特尔几乎没怎么睡。夜深人静时,他总会蹑手蹑脚地来到马圈,静静地看着小马驹休息的样子。
小马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变得异常不安,不肯安静地呆在马厩里,总是踱步、嘶鸣,眼神中闪烁着疑惑和不安。每当巴特尔靠近,它就会立刻跑过来,用头一遍遍地蹭他的手臂,仿佛在问:"我做错了什么吗?"
交易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六岁的小儿子固执地站在马圈旁,拒绝上学。"我要陪着它,不让它害怕。"苏日娅不得不强行把哭闹的孩子拖走,眼眶红红的,不敢回头看丈夫。
上午九点,马贩子的卡车准时到达。巴特尔从家里取出一块红布,这是蒙古族的传统——卖马时用红布蒙住马眼,让它看不到离别的痛苦。
小马驹看到红布,顿时惊慌失措地后退,鼻孔急促地喷气,眼中写满惊恐。巴特尔上前安抚,它却第一次拒绝主人的触摸,四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得赶紧装车了,别耽误时间。"马贩子不耐烦地催促。
当巴特尔试图牵着它走向卡车时,小马驹彻底爆发了。它猛地后退,缰绳勒得脖子通红,四蹄腾空,发出从未有过的高亢嘶鸣。
三个壮汉过来帮忙,一人拉头,两人推后腿,巴特尔在旁边不断地安抚着它。小马驹挣扎得越来越激烈,马贩子不得不拿出绳子加固捆绑。
经过半小时的搏斗,精疲力尽的小马驹终于被推上了卡车。它站在车厢里,眼睛死死盯着巴特尔,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像是一把刀刺入巴特尔的心脏。
卡车启动的轰鸣声中,巴特尔强忍泪水,转身快步走回毡房。他不敢看那双控诉的眼睛,不敢目送卡车远去。回到屋内,他掏出马贩子给的钱,一沓厚厚的纸币,默默地放在桌上。
这笔钱代表着草料,代表着孩子的学费和生活费,代表着一家人能熬过这个困难的冬季。可此时,他只感到一阵空虚。
03
卡车颠簸了整整一天,翻越山丘,穿过干涸的河床,最终抵达了150公里外的牲畜交易市场。小马驹几乎没合过眼,耳朵竖得笔直,试图从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辨认方向。
市场嘈杂混乱,挤满了牛羊马和讨价还价的人群。马贩子粗暴地把小马驹赶下车,牵到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下。它被拴在一根木桩上,周围全是陌生的气味和声音。
一位富商盯上了这匹气质不凡的马驹。"好马,通人性。"他围着小马驹转了几圈,点点头,痛快地付了钱,甚至没怎么还价。
天黑后,小马驹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庄园。富商把它栓在马厩里,用结实的铁链锁住。仆人端来清水和新鲜草料,可小马驹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焦躁地原地踱步,眼睛始终盯着来时的方向。
三天过去了,它滴水未进,只是机械地咀嚼一点草料维持体力。富商有些着急,请来兽医检查。"这马没病,只是不适应新环境,过段时间就好了。"
一周后的深夜,一场暴风雨席卷了整个地区。闪电划破天际,雷声轰鸣,雨点打在马厩屋顶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庄园里的人都躲进屋里避雨,无人注意到马厩中的异动。
小马驹抓住这个机会,开始反复用牙齿啃咬已经有些磨损的缰绳。它咬了又咬,直到嘴里满是血腥味,缰绳终于在一声闷响中断裂。
它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马厩门,溜进雨夜里。庄园的大门紧闭,但围墙的一角因为雨水冲刷而略微坍塌。小马驹犹豫片刻,助跑几步,一跃而过。
自由了。
它站在陌生的旷野中,雨水冲刷着它的身体。第一次,它完全靠自己做决定。本能驱使它抬头嗅闻空气,试图捕捉熟悉的气息。风从西北方向吹来,带着草原特有的青草和牛粪混合的味道——那是家的方向。
没有犹豫,小马驹迎着风,朝着西北方向奔去。它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只知道家在那里,巴特尔在那里。
第一个障碍很快出现——一条被雨水充盈的河流横亘在前方,水流湍急,泛着白色的浪花。小马驹在岸边徘徊,本能告诉它危险,但思念驱使它前行。最终,它鼓起勇气,一头扎进冰冷的河水中。
04
河水冰冷刺骨,小马驹竭力保持平衡,四蹄不断搅动着水流。湍急的河水几次险些将它冲走,但它的蹄子始终牢牢抓住河底的卵石,一点点向前挪动。
好不容易游到对岸,它已经精疲力尽,浑身湿透。它甩甩身子,抖落身上的水珠,稍作休息,又迈开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路程穿越了各种地形。广阔的草原、松软的沙地、陡峭的小山丘,它走得很慢,但脚步从未停歇。白天,它借助太阳的位置确定大致方向;夜晚,它跟随星光前行。
第三天黄昏,一群狼的嚎叫声从远处传来。小马驹竖起耳朵,肌肉绷紧,警惕地环顾四周。很快,七八只灰狼出现在视野中,正朝它靠近。
狼群形成半圆形,慢慢逼近。领头的灰狼眼中闪烁着饥饿的光芒,周围的狼群也蠢蠢欲动。小马驹明白,它的速度是唯一的优势。
在狼群发动攻击前的一瞬间,小马驹突然撒腿狂奔,笔直地冲向草原,将狼群远远甩在身后。它一口气跑了十几里,直到再也听不见狼嚎,才敢放慢脚步。
这一跑耗尽了它的体力,但也带来了好处——路途缩短了不少。空气中,熟悉的气息越来越浓。它闭上眼睛,几乎能想象出巴特尔家毡房前那口水槽的模样。
前方出现了一道铁丝网围栏,足有两人高。这是牧场的分界线,无法跨越。小马驹沿着围栏走了许久,寻找缺口。最终,它发现一处铁丝网被拉松了些,勉强能挤过去。
它猛地冲向那个缺口,铁丝刮过身体,留下几道血痕。尖锐的疼痛从身上传来,但它已经闻到了家的气息,疼痛似乎不再重要。
夜幕降临,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袭来。能见度骤降,寒风如刀割般刺骨。小马驹在茫茫白雪中失去了方向,只能凭借本能前行。
它找到一座废弃的输电塔,蜷缩在塔下过夜。这一夜,它几乎冻僵,只能不停地踱步来保持体温。黎明时分,风雪稍停,它又继续踏上归途。
饥饿、疲惫和伤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压垮它瘦弱的身体。但每走一步,熟悉的气息就更浓一分。它甚至闻到了巴特尔家特有的奶茶香味——这意味着家已经不远了。
它强撑着疲惫的身体,步伐反而渐渐加快。
05
天刚蒙蒙亮,苏日娅已经在院子里忙活。她习惯性地看向远处——自从小马驹被卖后,家里的孩子每天都问它什么时候回来,她无法回答。
这一天,在晨雾缭绕的草原尽头,她看到一个蹒跚的黑影正向毡房靠近。起初,她以为是迷路的野狗,便挥手想要驱赶。
黑影渐渐靠近,她突然停下了动作,眯起眼睛凝神望去。那个轮廓,那个走路的姿势——苏日娅的心跳骤然加速,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涌上心头。
"巴特尔!巴特尔!快出来!"她冲进毡房,声音颤抖,"它回来了!"
巴特尔以为妻子疯了,但看到她脸上的表情,还是跟着冲出门外。远处,那个黑影已经靠得足够近,足以辨认。
巴特尔的呼吸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