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李芳今年四十五岁。
这个年龄的女人,本该有个安稳的家庭。
但她只有一个儿子张明。
二十二年前,丈夫在张明出生后不久就离开了她们母子。
李芳从不在儿子面前说前夫的坏话。
她只是更加努力地工作,在纺织厂流水线上一干就是二十年。
张明从小懂事,很少让母亲操心。
“明明,今天工厂加班,我回来晚一点,冰箱里有菜,你自己热一下。”李芳每次这样交代。
“妈,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张明总是这样回答。
单亲家庭的孩子似乎比同龄人成熟得更快。
张明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尤其擅长生物和化学。
高考那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被省内一所知名医学院录取。
李芳为儿子感到骄傲,也为自己的坚持感到欣慰。
“明明,妈妈没文化,但你不一样,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这是李芳常挂在嘴边的话。
张明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妈,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大学四年,张明刻苦学习,从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
他的目标很明确:毕业后出国深造,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
李芳对儿子的上进心感到欣慰,却也有些担忧。
“明明,出国读书需要很多钱,妈妈可能……”
张明打断了母亲的话。
“妈,我会申请奖学金,您不用担心。”
母子俩的生活简单而平静。
李芳每天早出晚归,张明则埋头于各种医学书籍和英语学习材料中。
偶尔,他们会一起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
“妈,您看那边的樱花开了。”张明指着远处的一片粉色。
李芳点点头,笑了。
“是啊,又是一年春天了。”
这样平凡的日子,李芳希望能一直持续下去。
可惜,生活很少按照人们的期望发展。
02
2006年的春天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
张明拿着一封信,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妈,我申请到了国外一所医学院的奖学金!”
李芳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她为儿子高兴,却也担心分离。
“全额奖学金吗?”她问。
张明的表情有些尴尬。
“学费全免,但生活费和机票需要自己准备。”
李芳沉默了一会儿。
“需要多少钱?”
“第一年大约需要十万元。”张明小声说道。
这个数字对一个工厂工人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李芳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会想办法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李芳开始变卖家中的贵重物品。
结婚时的金饰、父母留下的古董、多年积攒的存款。
一切能换钱的东西,她都毫不犹豫地卖掉了。
张明看在眼里,心里充满了愧疚。
“妈,要不我不去了吧?国内也有很好的医院。”
李芳摇摇头,坚定地说:“不行,这是你的梦想,妈妈不能让你放弃。”
出发前的那个晚上,母子俩坐在简陋的餐桌前。
桌上是李芳特意准备的几道儿子爱吃的家常菜。
“明明,在国外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妈,我知道。”
“记得给我打电话,写邮件,告诉我你的情况。”
“嗯,我会经常联系您的。”
“学成后就回来,国内也需要好医生。”
张明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母亲。
“妈,我保证,等我学成就立刻回来,到时候您就不用再辛苦工作了。”
李芳笑了,眼中闪烁着泪光。
“妈妈不怕辛苦,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第二天,李芳送儿子到机场。
安检口前,张明紧紧抱住了母亲。
“妈,您等我回来。”
李芳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
“去吧,妈妈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你。”
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李芳才允许自己流下泪来。
回家的公交车上,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里默默祈祷。
儿子一定会学有所成,一定会回来的。
初期,张明的联系很规律。
每周日晚上九点,准时打来越洋电话。
电话里,他详细讲述着国外的学习和生活。
“妈,这里的医疗设备真先进。”
“妈,教授说我的论文写得很好。”
“妈,我交了几个朋友,他们都很热情。”
李芳总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一声。
她不懂医学专业术语,但儿子的声音就是最好的慰藉。
除了电话,张明还会定期发来电子邮件。
李芳不懂电脑,就请邻居家的小伙子帮忙查收。
那些邮件她都打印下来,小心地保存在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里。
每当想念儿子的时候,她就拿出来反复阅读。
“妈,我在这里很好,您不用担心。”
“妈,我最近参加了一个重要的研究项目。”
“妈,我正在申请转到一所更好的医学院。”
字里行间,都是儿子的成长和进步。
李芳感到无比欣慰。
03
转眼间,张明出国已经一年多了。
李芳发现儿子的联系逐渐变得不规律起来。
原本每周一次的电话变成了两周一次,然后是一个月一次。
“妈,最近学业很忙,可能没时间经常打电话了。”张明在电话里解释道。
李芳表示理解。
“你先忙学习,有空再联系我就行。”
她不想给儿子增加任何负担。
邮件的频率也开始降低。
从每周一封变成每月一封,内容也越来越简短。
2007年底,李芳收到了张明的最后一封邮件。
“妈,我决定转学到另一所医学院,那里有更好的研究条件。最近会很忙,可能没时间联系您,请不要担心。等一切安顿好了,我会再给您写信的。爱您的儿子,明明。”
李芳读完这封邮件,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但她选择相信儿子的话。
一个月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
两个月过去了,依然杳无音信。
三个月后,李芳尝试拨打儿子的电话,却提示号码已停用。
她让邻居帮忙给儿子发邮件,但再也没有收到回复。
李芳开始担心起来。
她找到儿子的大学同学,询问是否有人知道张明的情况。
“阿姨,我们也好久没收到明明的消息了。”同学们都这样回答。
李芳甚至联系了张明曾经提到过的那所国外医学院。
回复邮件很简短:“对不起,我们没有张明这位学生的记录。”
这个回答让李芳更加疑惑和担忧。
难道儿子给她提供的信息是假的?
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李芳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和寻找。
她托人打听国外留学生的情况,查询各种可能的联系方式。
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响。
李芳的心像是被悬在半空中,既不能放下,又抓不住任何希望。
工厂的同事劝她报警。
“也许该联系大使馆或者警方了。”
李芳摇摇头。
“再等等吧,也许他真的很忙。”
她不愿意相信儿子会故意失联。
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一定是。
04
时间如同一把无情的刻刀,在李芳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
2008年过去了。
2009年过去了。
2010年过去了。
李芳依然每天早出晚归,往返于家和工厂之间。
纺织厂的工作越来越辛苦,机器的轰鸣声似乎也越来越响。
或许是因为她的听力在衰退。
或许是因为安静的家让她不习惯嘈杂的环境。
每年张明的生日,李芳都会准备一个小蛋糕和一份礼物。
蛋糕总是吃不完,最后被倒掉。
礼物则被整齐地放在张明的房间里,已经堆成了小山。
“李姐,别再这样了,孩子可能不会回来了。”邻居王大姐劝道。
李芳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知道儿子一定会回来的。
一定会的。
工厂里的年轻女工们都叫她“李妈”。
她喜欢这个称呼,让她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母亲。
“李妈,您儿子在国外过得怎么样啊?”新来的小张好奇地问道。
李芳笑了笑。
“很好,他在那边当医生呢。”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回答。
即使她自己也不确定这是否是事实。
有时候,李芳会在报纸上看到关于国外留学生的新闻。
车祸、抢劫、失踪……
每一条都让她心惊肉跳。
她开始收集这些新闻,希望能从中找到儿子的踪迹。
哪怕是最坏的消息,也比这种不知所踪的煎熬要好。
晚上,李芳常常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远处的灯光发呆。
儿子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也在某个窗前,望着同样的星空?
她想象着儿子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里救死扶伤的样子。
这个想象给了她继续等待的勇气。
李芳的生活很简单。
除了工作,就是在家里整理儿子的房间,保持它一尘不染。
偶尔,她会翻看那个蓝色文件夹,重读儿子的每一封邮件。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那是她的泪水留下的痕迹。
“妈,您等我回来。”
这句话成了李芳心中的执念。
她相信儿子不会食言。
邻居们都劝她再找一个伴。
“李姐,你才四十多岁,还年轻呢。”
李芳总是摇头。
“我有儿子就够了。”
她的生活仿佛停留在了儿子离开的那一天。
所有的期望和爱,都寄托在那个遥远的、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身上。
05
2016年的冬天特别冷。
李芳开始频繁地咳嗽。
起初,她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
吃了几天药,症状却没有好转。
“李姐,你这咳嗽有点严重啊,去医院看看吧。”王大姐关切地说。
李芳摆摆手。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她不喜欢医院,那里总是让她想起儿子。
但咳嗽越来越厉害,甚至开始咳血。
一天,李芳在工厂突然晕倒了。
同事们赶紧把她送到了附近的诊所。
“需要立即转到大医院,这不是普通的肺炎。”诊所医生严肃地说。
李芳被送到了省立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的表情变得凝重。
“肺部有严重感染,还有职业病的迹象,需要立即住院治疗。”
李芳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担心费用。
“大概需要多少钱?”她小声问道。
“初步估计至少需要五万元,后续治疗可能更多。”
这个数字让李芳心里一沉。
工厂刚刚宣布倒闭,她失去了医保和稳定收入。
积蓄早就在儿子出国时花光了。
病房里,李芳望着窗外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如果儿子在身边,现在会怎样呢?
他会不会站在病床前,用专业的眼光看着她的检查报告?
会不会用温柔的声音告诉她:“妈,别怕,我来照顾您。”?
李芳苦笑了一下。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现在只能依靠自己。
出院后,李芳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卖房子。
这是她和儿子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承载了太多回忆。
但现在,它必须被转换成救命的钱。
房子很快就卖出去了,虽然价格不高。
李芳搬到了一个便宜的出租屋,开始了新一轮的治疗。
每次去医院,她都会带着儿子的照片。
那是他出国前拍的,穿着毕业礼服,笑得阳光灿烂。
“医生,我儿子也是学医的,现在在国外。”她总是这样对医生说。
医生们都会礼貌地点点头,没有人怀疑这个自豪的母亲。
李芳知道,这可能是自欺欺人。
但这个信念支撑着她活下去。
为了等儿子回来。
06
李芳的病情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门诊治疗效果不明显,医生建议住院进行更系统的治疗。
“李女士,您的肺部感染已经比较严重,需要住院观察。”年轻的医生说道。
这位医生姓王,是呼吸科的主治医师。
他看起来很年轻,但眼神中透露出专业和沉稳。
李芳点点头,默默收拾起随身物品。
住院意味着更多的费用,但她别无选择。
病房是四人间,其他三位病友都有家人陪护。
只有李芳一个人。
“大姐,你家人呢?怎么没人照顾你啊?”对床的阿姨关切地问道。
李芳笑了笑。
“我儿子在国外,他是个医生。”
这个回答她已经说了无数遍,连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王医生似乎对李芳格外关注。
每天查房时,他都会在李芳的床前停留更长的时间。
“李女士,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昨晚睡得好吗?有没有咳嗽?”
“今天的药物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他的问题总是很详细,语气温和又耐心。
李芳不习惯被这样关注。
“医生,我没事,您去看其他病人吧。”
王医生摇摇头。
“每个病人都很重要,尤其是您这种情况的。”
李芳注意到,王医生总是戴着口罩。
即使在不需要的场合,他也不会摘下来。
“王医生,你为什么总戴着口罩?”李芳忍不住问道。
王医生似乎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答:“职业习惯吧,医院里细菌多。”
他的声音有些熟悉,让李芳想起了什么,却又抓不住那个模糊的记忆。
治疗过程中,李芳发现王医生对她的病史似乎了如指掌。
“您三年前有过一次轻微的肺炎,是吗?”
“您对青霉素过敏,这点我们已经注意到了。”
“您的血型是B型,这在我们这里不太常见。”
这些信息,李芳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他。
“王医生,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王医生略显紧张地调整了一下口罩。
“都在您的病历上记录着呢。”
李芳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多问。
可能是自己记错了吧,毕竟上了年纪,记性不如从前了。
一周后,李芳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王医生拿着报告单,表情严肃。
“李女士,您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一些。”
他用专业术语解释了一番,李芳听不太懂。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手术,是吗?”李芳平静地问道。
王医生点点头。
“是的,而且越快越好。”
李芳沉默了一会儿。
“需要多少钱?”
王医生迟疑了一下。
“大约十万元。”
听到这个数字,李芳的心沉了下去。
她的钱只够支付目前的治疗费用,哪里还有额外的十万元?
“能不能…不做手术?”李芳小声问道。
王医生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
“不行!必须做!”
他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强烈,似乎带着某种个人情绪。
李芳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王医生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对不起,李女士,我不应该这样说话。但是从医学角度看,手术确实是必要的。”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专业和温和。
“至于费用,医院有一些慈善基金,我会帮您申请的。”
李芳感激地点点头。
“谢谢你,王医生。”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年轻的医生对她如此关心。
或许,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07
手术定在周三上午。
前一天晚上,李芳拿出了那张儿子的照片,默默凝视着。
“明明,妈妈明天要做手术了,你在哪里呀?”
照片中的年轻人依然笑容灿烂,但已经不能给予她任何回应。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王医生走了进来。
“李女士,还没睡吗?”
李芳赶紧收起照片。
“马上就睡,只是有点紧张。”
王医生走到床边,轻声说道:“明天的手术很简单,您不用担心。”
他注意到李芳手中的照片。
“您在看什么?”
李芳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照片。
“我儿子,他在国外学医。”
王医生接过照片,看了一眼,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现在在哪个国家?”
“我也不知道了,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李芳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王医生将照片还给她,声音有些颤抖。
“我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李芳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这样的安慰她已经听过太多次了。
王医生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叮嘱她早点休息,然后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李芳被推进了手术室。
麻醉师正在准备药物,王医生站在一旁,仔细检查着各项设备。
“别怕,李女士,一切都会顺利的。”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给了李芳莫名的安心感。
麻醉开始生效,李芳感觉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这时,她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监护仪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血压下降!心率不稳!”护士紧张地喊道。
手术室瞬间陷入了紧张的忙碌中。
王医生立刻做出了一系列专业指令,语气冷静而坚定。
“准备肾上腺素!调整呼吸机参数!快!”
李芳感觉自己似乎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医护人员在自己身边忙碌。
意识越来越模糊,世界开始旋转。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王医生俯身靠近了李芳。
他的动作急促而有力,口罩在紧张的救治过程中松动了。
“坚持住,李芳!坚持住!”他几乎是在吼叫,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形。
李芳恍惚中看到了那张半露的脸,那双焦急的眼睛。
那是一双她永远不会认错的眼睛。
王医生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停顿了一下,然后干脆扯下了口罩。
那是一张成熟了许多,却依然熟悉的脸。
“妈,是我,张明。”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您不能放弃,您答应过要等我回来的!”
四目相对的瞬间,李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张明?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