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你在县城过着舒适的生活,最好别管家乡的事。"

周国强点燃一支烟,烟雾中他的笑容看不太清楚。

"你给林县长当了六年司机,怎么,真以为找了个大靠山?

我告诉你,这是村里的事,谁来也没用!"

陈远明握紧了拳头,窗外傍晚的阳光正慢慢被黑暗覆盖。



01

陈远明驾驶着黑色帕萨特驶入县道时,空气中已经漂浮着一层淡淡的雾霭。

三月的乡村,青黄不接,麦苗刚刚返青,道路两旁的杨树抽出嫩芽,鹅黄的颜色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有些刺眼。

车子颠簸着驶过一片片农田,陈远明摇下窗户,深吸一口气。

六年未归的家乡,空气里依然是那种熟悉的味道,泥土的芬芳混合着农药的苦涩。

电话突然响起。

屏幕上显示"林县长"。

陈远明立刻接通,调整声音的语调,恭敬而不卑微:"林县长。"

"小陈啊,到家了吗?"林书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刚进村路口,再有十分钟就到家了。"

"嗯,好好照顾你父亲。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打电话。"

林书林顿了顿,"不过这段时间我去省里开会,你这假期可能要延长几天了。"

"没问题,林县长。您放心。"

挂断电话,陈远明的嘴角微微上扬。

六年的相处,他早已习惯了林书林这种不疾不徐的语调,即使是关心也总是不动声色。

车子拐进村口的小路,陈远明放慢了速度。

记忆中坑洼的土路如今已经铺上了水泥,道路两旁的农舍也焕然一新,许多房屋都换上了红砖白墙,院子里停着摩托车和农用车。

李湾村,他的出生地,他的根,曾经贫瘠的土地如今也沾染上了发展的色彩。

陈远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调转车头驶向村东头的果园。

那是他大伯陈大川的心血,也是他童年最美好的记忆所在。

每年秋天,满园的苹果挂在枝头,红彤彤的,像一盏盏小灯笼。

车子在果园门口停下。陈远明皱起了眉头。

围墙倒了一大片,砖石散落一地,几棵果树被连根拔起,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陈大川站在残破的围墙边,单薄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孤独。

"大伯!"陈远明快步走过去。

陈大川转过身,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沧桑。

"远明,你回来了。"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说你爹病了,不用管我这边,先回去看看吧。"



陈远明摇摇头:"父亲只是老毛病犯了,没什么大碍。大伯,这是怎么回事?"

陈大川望着满地狼藉,叹了口气:"第三次了,前两次我自己修好,这次......"他指了指被拔起的果树,有些哽咽,"这些树,都三十多年了。"

陈远明蹲下身,抚摸着断裂的树干。

树皮粗糙而温暖,仿佛还带着阳光的温度。

"报警了吗?"

"报了,来看了一眼就走了,说是无法确定肇事者,让我装个监控。"陈大川苦笑一声,"我一个老农民,哪懂这些。"

"是谁干的,大伯心里有数吧?"陈远明站起身,目光变得锐利。

陈大川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村里要建工业园,我这片地正好在规划范围内。其他人都签了转让协议,只有我......"

"所以就来这一手?"陈远明的声音冷了下来,"是周书记的意思?"

陈大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转身朝果园深处走去:"跟我来。"

穿过被破坏的围墙,他们来到果园中央。

一棵高大的苹果树孤独地矗立在那里,粗壮的树干上布满了深深的刀痕。

"这是我爷爷种下的,已经有七十多年了。"陈大川轻抚着树干,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小时候,我就在这树下玩耍;结婚那年,我和你大妈就在这树下拍的照片;你爹出生时,我也是在这里等的消息。"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坚定:"他们说给我双倍补偿,但要推平整个果园。我不为别的,就为这棵树,也不能同意。"

陈远明静静地听着,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意。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还有人愿意为一棵老树、一段记忆而坚守。

"大伯,我明白了。"他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陈大川摇摇头:"你有你的工作,别为难自己。再说......"他犹豫了一下,"周书记在村里一手遮天,谁敢惹他?前几天他还当着全村人的面说,就算你给县长开车又怎样,这是村里的事,谁来也没用。"

陈远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但很快就消失了。他笑了笑:"先回家吧,大伯。爹还等着呢。其他的事,慢慢再说。"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果园里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一曲低沉的叹息。

02

陈远明的家在村西头,一座典型的农村两层小楼,灰墙红瓦,院子里种着几棵石榴树和一片菜地。

刚推开院门,就听到屋里传来谈话声。

"老陈啊,你这病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远明这孩子有出息,给县长开车,咱们村的骄傲啊!"

"是啊,只可惜他哥走得早,不然现在......"陈父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陈远明推开门,屋内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远明回来了!"陈父挣扎着要起身。

"爹,别动。"陈远明快步上前,扶住父亲,"您好好躺着。"

他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中年人,微微点头:"周书记。"

周国强站起身,脸上堆满笑容:"远明回来了!这么多年不见,越来越精神了啊!"

陈远明淡淡地笑了笑:"谢谢周书记关心。"

"不用这么见外,叫我国强哥就行,咱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周国强拍了拍陈远明的肩膀,"听说你爹病了,我赶紧过来看看。你爹跟我爹是老交情了,这点心意你们收下。"

他指了指桌上的补品和水果。

陈远明道了声谢,脸上的表情不冷不热。

"爹,您先休息,我送送周书记。"

两人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

夜色已深,只有门前的一盏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

"国强哥,我刚去大伯那边看了。"陈远明开门见山,"果园的围墙又被推倒了,还有几棵果树被拔了。"

周国强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是吗?现在治安真是不好,我明天就让村里的治安队去看看。"

"用得着治安队吗?谁干的,不是很清楚吗?"陈远明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周国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远明啊,你这些年在县城,眼界开阔了,应该明白发展的重要性。咱们村能有今天的变化,都是靠引进项目、发展经济。你大伯那块地,正好在工业园区规划范围内,他一个人卡在那里不动,影响的是全村人的利益啊。"

"所以就可以强拆?"

"谁说强拆了?我们是按政策办事,给的补偿比标准高一倍!"周国强有些激动,但很快又压低了声音,"远明,我知道你在县长身边工作,但这是村里的事情,希望你能明白其中的分寸。"

陈远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国强哥,工业园区是什么企业投资?补偿款为什么比市场价低那么多?"

周国强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毕竟是家乡的事。"

两人对视了几秒,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看不见的火药味。

最终,周国强撇了撇嘴:"陈司机,咱们明白人不说暗话。你在县城吃香的喝辣的,家里的事少管为妙。你大伯那块地,说白了就是块绊脚石。"

他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笑容变得模糊。

"你给林县长开了六年车,怎么,还真以为能搬来尊大佛?我告诉你,这是村里的事,谁来也没用!"

陈远明握紧了拳头,窗外黄昏的余晖正逐渐被黑暗吞噬。

"周书记,我敬你是长辈,但请你记住:这是法治社会,不是谁的权力大谁就有理。"陈远明一字一顿地说,"至于我能不能帮上忙,走着瞧吧。"

周国强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又高又瘦,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狐狸。

陈远明站在原地,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眼中闪烁着冷静的光芒。

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年轻人成长,也足以让一个村庄变样。

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权力的傲慢与欲望的贪婪。

03

第二天一早,陈远明骑着父亲的电动车,沿着村里的主路慢慢转悠。

昔日的泥巴路如今铺上了水泥,道路两侧新建了排水沟,沟边栽种着整齐的绿化带。

村口竖起了一块大牌子:"美丽乡村示范点"。

表面上看,李湾确实变了样。

但陈远明的目光却越过这些表象,落在那些被遮掩的角落:排水沟有几处已经堵塞,绿化带里杂草丛生,村口牌子的背面已经锈迹斑斑。

发展的表象下,掩盖的是怎样的实质?

他停在村委会门口。

这是一栋崭新的两层小楼,白墙红顶,门前一面鲜红的国旗迎风飘扬。

大门口停着几辆轿车,其中一辆黑色奥迪尤为显眼。

县里的干部都开不起这样的车,村书记周国强却有。

有意思。

陈远明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村委会里传出。

"周书记,你这是强买强卖!十亩地只给二十万补偿,县里规定的标准明明是每亩地至少三万,你克扣了一半还多!"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

"赵巧珍,你又来闹事?!工业园区是为了村里发展,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周国强怒吼道。

"我怎么不懂?你和开发商私下交易,从中吃回扣,全村人都知道!上次张会计想查账,被你一脚踢开,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呢!"



"胡说八道!再造谣,小心我告你诽谤!"

争吵声越来越大,忽然"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有人被打了耳光。

接着是女人的哭声:"你敢打我?!我去县里告你去!"

"去啊!你以为县里的人会信你一个疯婆子的话?"周国强的声音带着得意,"告诉你,这个项目是吴副县长亲自批的,你觉得他们会为了你一个刁民,得罪开发商?做梦去吧!"

陈远明皱起眉头,悄悄靠近村委会大门。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脸上火辣辣的一个巴掌印。

她撞上陈远明,抬头一看,愣住了:"你是......远明?陈大川的侄子?"

陈远明点点头:"赵婶。"

赵巧珍的眼圈红了:"你回来得正好!你大伯被欺负惨了,全村没人敢帮他说话。你在县长身边工作,能不能......"

"赵巧珍!还不死心是吧?"周国强从村委会里大步走出,看到陈远明,表情一僵,随即堆起笑容,"远明啊,一大早就来村委会,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路过听到争吵,过来看看。"陈远明面无表情地说,"没想到周书记处理村务这么有魄力,直接动手。"

周国强脸色一沉:"家务事,你别管。"

陈远明看了看赵巧珍脸上的巴掌印,冷笑道:"打人也是家务事?"

"你......"周国强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发作,突然手机响起。

他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恭敬,接通电话:"喂,何总。是是是,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那块地?放心,最多再有三天,就能全部搞定......好好好,我亲自去接您......"

挂断电话,周国强狠狠地瞪了陈远明一眼,转身回村委会去了。

赵巧珍拉着陈远明的手,声音颤抖:"远明,你可要帮帮你大伯啊!周国强勾结开发商,把村里的地都卖了,补偿款克扣了一半多。你大伯那块果园,他们已经盯上好久了,就因为不肯签字,这段时间没少受气。"

陈远明扶着赵巧珍坐到路边的石凳上:"赵婶,您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巧珍抹了抹眼泪:"去年县里来人说要在咱们村建工业园区,征用村东头的土地。按政策,地是集体的,但使用权在农户手里,征用得给补偿。县里文件写得明明白白,每亩至少三万元补偿,还要安排就业。可你猜怎么着?"

她压低声音:"周国强和开发商私下签了合同,只给每亩两万,剩下的钱都被他们吞了。村里人不是不知道,但都怕惹事,只能认了。只有你大伯,一是因为那片果园是祖传的,二是知道这里面的猫腻,说什么也不肯签。"

陈远明皱眉道:"这事闹到县里去了吗?"

"去了!我和几个村民去信访办告过状,可人家不受理,说这是村内矛盾,让我们回村协商解决。"赵巧珍苦笑一声,"协商?和狼协商?"

"那果园里的古树呢?应该有保护价值吧?"

赵巧珍眼睛一亮:"你也知道那棵树?是啊,那是咱们村最老的苹果树了,据说当年还是从国外引进的新品种。去年县文物局来人调查过,说是有历史价值,要建档保护。可是......"

"可是什么?"

"文物局的人后来就没了消息。听说是开发商给他们送了'礼',档案就被压下来了。"赵巧珍叹了口气,"这年头,钱能通神啊。"



陈远明若有所思。

作为县长的司机,他对县里的权力格局了如指掌。

开发商若想在李湾做项目,必然有县领导在背后撑腰。

周国强嚣张的底气,也正在于此。

但即便如此,法律就是法律。

只要证据确凿,就算是县领导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规。

"赵婶,谢谢您告诉我这些。"陈远明站起身,"我需要时间了解情况,您先回去吧,小心点,别再和周国强正面冲突。"

赵巧珍抓住他的手:"远明,你真能帮上忙吗?你大伯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我怕他身体吃不消啊。"

陈远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赵婶,我保证,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赵巧珍含着泪点点头,转身离去。

陈远明望着村委会的大门,眼神冷峻。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老张,是我,远明。帮我查一个项目,李湾工业园区......对,就是我老家那个村。我要知道投资方是谁,项目审批流程,以及相关领导的批示......不用那么麻烦,你就查公开信息就行......好,谢了。"

挂断电话,他骑上电动车,向村东头驶去。

04

陈大川的家在村东头,一座老式的土坯房,低矮却干净整洁。

院子不大,种着几棵桃树和一片菜地。

陈远明推开院门时,陈大川正在院子里劈柴。老人动作利落,一斧下去,木柴应声而裂。

"大伯,早啊。"

陈大川抬头,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一些:"远明来了,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陈远明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木柴,"大伯,这么多柴,劈到什么时候去?"

陈大川叹了口气:"睡不着,出来活动活动。"他放下斧头,擦了擦汗,"你爹怎么样了?"

"没大碍,今天气色好多了。"陈远明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大伯,我想了解一下工业园区的事情。"

陈大川脸色一沉:"别管那事,你回县城好好工作。"

"大伯,您信我吗?"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信。"

"那就和我说说实话。这个工业园区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大川坐到陈远明对面,苦笑道:"还能是什么事?无非是有人想发财,看上了这块地。"他指了指东边,"你看那边,原本全是良田,年年都是丰收。现在倒好,全部征用了,要建什么工厂。"

"开发商是谁?"

"县里的富新集团,老板姓何。"陈大川哼了一声,"一个暴发户,听说以前在县城开小超市,这几年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一下子成了大老板,到处拿地建厂。"

陈远明眼睛一亮:"何志刚?"

"对,就是他。你认识?"

"听说过。"陈远明若有所思,"大伯,这个工业园区,村里人都同意了?"

"哪是同意?还不是被逼的。"陈大川摇摇头,"开始说每亩地补偿三万,后来到手只有两万,还要分三年付清。那些没地吃饭的年轻人,哪管这些,只想着拿钱进城买房子。但我们这些老人,祖祖辈辈靠着这块地活命,哪舍得啊?"



"县里文件上怎么说的?"

"文件?谁见过文件?"陈大川冷笑一声,"都是周国强在村民大会上念的,谁知道真假?"

陈远明点点头:"大伯,那棵古树的事,您跟县文物局反映过吗?"

陈大川眼睛一亮:"反映过!去年文物局还来人看过,说是有价值,要列入保护名录。我还有他们开的证明呢!"

他起身进屋,不一会儿拿出一张纸,递给陈远明。

这是一份盖着县文物局公章的证明,确认李湾村东果园内的百年苹果古树为县级文物保护对象,禁止砍伐或移植。

陈远明仔细看了看,确认公章是真的,心里有了一丝底气:"大伯,这份证明很重要,您一定要保管好。"

陈大川点点头:"我知道,所以一直藏在柜子最里面。可是,有用吗?前几天周国强来我家,说什么文物局已经取消了保护资格,让我别做无谓的挣扎。"

"他有文件吗?"

"没有,只是嘴上说说。"

陈远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大伯,您放心,我会去查清楚。如果古树真的是文物保护对象,那么工业园区必须避开,这是法律规定。"

陈大川苦笑道:"远明,你在县城工作,不知道农村的水有多深。这些年,只要有钱,什么规定都能绕过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陈远明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大伯,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帮您把这事摆平。"

陈大川深深地看了陈远明一眼,眼中有怀疑,也有一丝希望:"好,大伯信你。但是,你自己要小心。别为了我这一亩三分地,把工作搭上。"

陈远明笑了笑:"大伯,您放心,我有分寸。"

告别陈大川,陈远明没有立刻回家,而是骑车去了县城。

作为县长的司机,他对县政府的各个部门都很熟悉。

第一站,他去了规划局。

规划局档案室的老张是他的老熟人,经常找他借车。

看到陈远明,老张笑眯眯地迎上来:"小陈,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

"老张,来找你帮个忙。"陈远明递上一包烟,"李湾工业园区的规划图,能让我看看吗?"

老张挠挠头:"这个......按规定不能外借啊。"

"我就看看,不带走。"

老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架不住陈远明的软磨硬泡,带他进了档案室。

工业园区的规划图很新,颜色鲜艳,一目了然。

陈远明仔细看了看,果然,陈大川的果园正好在规划范围内,而且是位于中心位置。

"老张,这个项目批下来多久了?"

"去年底刚批的,何总特别着急,听说年前就开始谈了。"老张压低声音,"县里几个领导都很支持,尤其是吴副县长,亲自过问好几次了。"

陈远明心里一动:"吴副县长?"

"对啊,分管经济的那位。"老张眨眨眼,"听说和何总关系不一般。"

陈远明若有所思。

吴明德副县长是林书林的老对手,两人明争暗斗多年。

如果这个项目是吴副县长在推,那事情就更复杂了。

他又去了文物局,找到了去年负责古树调查的小陈。

小陈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人,看到陈远明,有些紧张:"陈司机,您找我有事?"

"小陈,去年你们局在李湾村调查的那棵古苹果树,现在是什么状态?还在保护名录上吗?"

小陈犹豫了一下,四下看看,压低声音:"理论上还在,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有人给我们局长施压,要求撤销保护资格。"小陈叹了口气,"不过局长没同意,因为那棵树确实符合保护标准。现在这事卡在那里,谁也不敢轻易下决定。"

陈远明点点头:"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陈司机,您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陈远明拍了拍小陈的肩膀,"对了,那份保护证明还有效吗?"

"当然有效,除非局里正式发文撤销。"

陈远明心里有了底,最后一站,他去了县政法委。

政法委的王主任是林书林的老战友,两人关系铁得很。

看到陈远明,王主任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小陈啊,林县长还好吧?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里?"

陈远明苦笑道:"王主任,我遇到点事,想请您指点。"

"什么事?说来听听。"

陈远明将陈大川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一些细节。



王主任听完,神色凝重:"这事确实不简单。一方面是发展需要,一方面是群众利益,两者如何平衡,很考验干部的智慧啊。"

"王主任,我想知道,如果真有人强拆,该怎么办?"

王主任沉吟了一会儿:"按照法律,未经合法程序,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强制征收土地或者强制拆迁。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受害人可以向公安机关报案,也可以向法院起诉。"

"可是,乡下地方,办事全靠关系,谁敢得罪村干部啊?"

王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远明一眼:

"小陈,你在林县长身边这么久,应该明白,任何权力都有制约。村干部再厉害,也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他顿了顿,"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协商解决。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陈远明点点头:"明白了,谢谢王主任指点。"

离开县政府,天色已晚。

陈远明骑着电动车,沿着乡间小路慢慢返回李湾。

夕阳西下,田野里一片金黄。

远处,几个农民正弯腰劳作,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中拉得很长。

这片土地,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和汗水。为了发展,要牺牲什么?又该坚守什么?

陈远明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值得一争。

05

接下来的几天,陈远明一边照顾父亲,一边暗中调查工业园区的事情。

通过县里的朋友,他了解到,富新集团的老板何志刚确实和吴副县长关系匪浅,两人是连襟——何志刚的老婆是吴副县长妻子的妹妹。

这个项目从立项到审批,处处都有吴副县长的影子。

而周国强作为村书记,自然成了吴副县长在基层的代言人。

但即便如此,法律就是法律。

如果能证明古树确实是文物保护对象,那么工业园区必须避开,这一点任何人都不能违背。

第三天早上,陈远明正在家中吃早饭,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不好了!大川叔晕倒了!"

陈远明扔下碗筷,冲出门外。只见几个村民抬着陈大川匆匆往村卫生室赶。

老人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已经失去了意识。

"怎么回事?"陈远明跑过去,帮忙扶住陈大川。

赵巧珍泪流满面:"刚才村里开会,周国强宣布明天就要开始拆果园了。你大伯一听,气得浑身发抖,然后就......就倒下了!"

陈远明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送医院!去县医院!"

他冲回家,开出那辆黑色帕萨特,把陈大川小心翼翼地放到后座。赵巧珍和另一个村民跟着上了车。

"你们照顾好大伯,我去开车!"

一路狂奔,半小时后,陈远明把车停在县医院急诊室门口。

医护人员迅速将陈大川推进抢救室。

"医生,我大伯怎么样?"陈远明焦急地问。

值班医生摇摇头:"血压太高,有脑梗的迹象,要立即检查治疗。"

两小时后,陈大川被推出抢救室,转入重症监护室。

医生告诉陈远明,老人暂时脱离危险,但需要继续观察。

陈远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掩面。

赵巧珍坐在一旁,轻声安慰他:"远明,别担心,大川叔命硬,会没事的。"

"都是因为我,如果我早点处理这事......"

"不怪你,是周国强太狠心了!"赵巧珍咬牙切齿地说,"昨天晚上,他把村里几个刺头都叫去喝酒,说什么只要配合拆迁,每人有好处。今天一大早就开会,说县里已经批准了,明天就要动工,谁阻拦就是破坏发展,要坐牢的!"

陈远明猛地抬头:"他有县里的批文吗?"

"谁知道?他只说有,没拿出来给大家看。"

陈远明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好,既然他要玩,我就陪他玩到底。"

他拿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然后对赵巧珍说:"婶子,您留在这里照顾大伯,我回村里一趟。"

赵巧珍担忧地看着他:"远明,你要干什么?小心点啊,那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陈远明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回到李湾,陈远明直奔村委会。

推开门,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周国强正在激情澎湃地讲话。

"......为了村里的发展,我们必须团结一致,配合工作。明天富新集团的设备就要进场,咱们要做好准备......"

看到陈远明进来,周国强的声音戛然而止。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门口。

"陈远明,这是村干部会议,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周国强冷冷地说。

"闲杂人等?"陈远明冷笑一声,"我是李湾人,我爷爷是这个村的老支书,我父亲为村里修水渠累出了病,我有什么资格不能参加村里的会议?"

周国强脸色一变:"你......"

"周书记,听说你宣布明天要开始拆迁了?"陈远明走到会议桌前,"我想问问,县里的批文在哪里?我大伯的果园是文物保护对象,有法律手续吗?"

周国强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陈远明,你别以为给县长开车就了不起!这是村里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村里的事?"陈远明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几份文件,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这是县文物局的证明,确认我大伯果园里的古树是县级文物保护对象,禁止砍伐或移植。这是《文物保护法》相关条款,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破坏文物保护对象。这是《土地管理法》,规定征收农民集体所有的土地,必须按照法定程序进行,并给予合理补偿。"

他一一指着这些文件,声音越来越高:"周国强,我问你,你凭什么说明天要拆我大伯的果园?县里有正式批文吗?文物局解除保护了吗?你给出的补偿符合标准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村干部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周国强的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笑一声:"陈远明,你别在这里装模作样。这个项目是吴副县长亲自批的,何总已经投入了大量资金。你以为凭这几张纸就能阻止发展的车轮?告诉你,没用!"

"是吗?"陈远明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按下免提键:"喂,王主任吗?我是陈远明。"

"小陈啊,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政法委王主任爽朗的声音。

"王主任,我想请教一下,如果村干部未经合法程序,擅自组织拆迁,是什么性质?"

王主任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这是违法行为!必须依法处理!小陈,你遇到这种情况了?"

"是的,我老家李湾的村书记周国强,明天要组织人强拆我大伯的果园,而且果园里有县级文物保护对象。"

"这太过分了!"王主任怒道,"你放心,我马上联系县公安局,派人去现场制止。如果真有这种情况发生,必须依法追究责任人的责任!"

挂断电话,陈远明又拨通了一个号码:"喂,陈局长吗?我是陈远明......是这样的,我大伯果园里的古树不是被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对象吗?现在有人要强拆......"

又是一番交谈,文物局陈局长也表态要派人前往现场。

周国强的脸色已经铁青。会议室里的村干部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甚至悄悄离开了座位。

陈远明收起手机,冷冷地看着周国强:"周书记,你还要坚持明天拆迁吗?"

周国强咬牙切齿:"陈远明,你别得意!这事没完!"说完,他摔门而出。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半晌,一个老村干部站起来,对陈远明鞠了一躬:"远明啊,你做得对。这些年,周国强一手遮天,没人敢说个'不'字。你大伯是个好人,果园是他的命啊,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其他村干部也纷纷附和,有人甚至开始诉说周国强的种种不法行为。



陈远明摆摆手:"各位叔伯,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只想说,发展是必要的,但必须在法律框架内进行。如果工业园区能避开古树,合理补偿村民,相信大家都会支持。"

老村干部点点头:"对,就该这样。咱们不反对发展,但得按规矩来啊!"

陈远明环顾四周,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朴实的村民,他们需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拯救,而是一个公平公正的环境,一个能让他们安心生活的家园。

走出村委会,陈远明深吸一口气,望着远处的田野。

06

当晚,陈远明接到了林书林的电话。

"小陈,你在老家遇到麻烦了?"林书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

"林县长,您听谁说的?"

"吴副县长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干涉李湾工业园区项目,阻碍发展。"林书林轻笑一声,"说得很严重啊。"

陈远明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实话实说:"林县长,我大伯的果园在工业园区规划范围内,但园内有一棵被文物局认定的古树。村书记周国强想强行拆除,我大伯不同意,现在已经被气得住院了。"

"哦?文物局认定的?有证明吗?"

"有,我已经找到了。"

"那就按程序走,有理走遍天下嘛。"林书林顿了顿,"不过,小陈啊,你也要注意分寸。毕竟你是我的司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的形象。"

陈远明心中一凛:"林县长,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林书林缓缓道,"项目是好事,但必须在法律框架内进行。如果真有不当之处,应该通过正规渠道反映,而不是大张旗鼓地对抗。"

"明白了,林县长。"

"好,你处理完家里的事,尽快回来上班。省里的会议结束了,下周还有几个重要活动需要你开车。"

"是,林县长。"

挂断电话,陈远明若有所思。林书林的态度看似模棱两可,实则已经给了他一个明确的信号:只要有理有据,他不会阻拦。

第二天一早,陈远明接到赵巧珍的电话,说陈大川已经醒了,情况稳定,可以探视了。

他赶到医院,见大伯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但神志清醒。

"大伯,您感觉怎么样?"陈远明坐到床边,轻声问道。

陈大川微微一笑:"没事,死不了。"他握住陈远明的手,"听巧珍说,你去村委会和周国强对质了?"

陈远明点点头:"嗯,我找到了文物局的证明,还联系了县里几个部门。他们答应派人来调查,暂时不会强拆。"

陈大川叹了口气:"远明,你有心了。但是,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周国强在村里这么多年,关系网错综复杂,县里哪个部门没有他的人?怕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大伯,您别担心。这次不一样。"陈远明坚定地说,"我已经把证据都准备好了,如果他们敢强拆,就是公然违法,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大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远明,你在县长身边工作,前途大好,为什么要为这事得罪那么多人?"

陈远明看着窗外的阳光,轻声道:"大伯,您还记得我小时候吗?每年秋天,您都会带我去果园摘苹果,然后给我讲那棵古树的故事。您说,这棵树已经活了七十多年,经历过战争、饥荒、洪水,却依然每年结果,从不间断。您说,做人就要像这棵树一样,扎根在土地上,不管风吹雨打,都要挺直腰杆,结出自己的果实。"

他转过头,直视陈大川的眼睛:"您教给我的,我一直记得。所以,即使在县城工作这么多年,我也从不忘记自己的根在哪里。这不仅仅是为了一棵树,一片果园,而是为了守护我们村的尊严和规矩。"

陈大川眼圈红了,伸手拍了拍陈远明的肩膀:"好孩子,大伯没白疼你。"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赵巧珍匆匆跑进来:"不好了!富新集团的工程车队已经到村口了!周国强带着一帮人,正往果园去呢!"

陈远明猛地站起身:"什么?不是说好今天不动工吗?"

"谁知道啊!我刚从村里过来,看到至少有十几辆大车,还有挖掘机!"赵巧珍急得直跺脚,"这明摆着是要趁你不在,强行推平果园啊!"

陈远明脸色一沉:"好,那就看看谁的胆子更大。"

他拨通了政法委王主任的电话:"王主任,富新集团的车队已经到李湾了,看样子是要强行拆除果园。请您立即派人过来制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又联系了文物局陈局长和县公安局,要求立即派人前往现场。

挂断电话,陈远明对陈大川说:"大伯,您别担心,好好养病。我这就回村去看看。"

陈大川焦急道:"小心点,别跟他们硬来,那些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陈远明点点头,匆匆离去。

开车回村的路上,陈远明的心情异常复杂。

他没想到周国强会来这一手,明知道县里几个部门已经介入,还敢贸然行动,看来背后的靠山给了他极大的底气。

富新集团的老板何志刚,吴副县长的连襟,这层关系足以让他在县里横着走。

而周国强作为他在村里的代言人,自然也是有恃无恐。

但是,法律就是法律,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车子疾驰在乡间小路上,扬起一路尘土。陈远明的眼神愈发坚定。

到达李湾村口,远远就看到十几辆大型工程车辆停在路边,工人们正在卸载设备。

几辆挖掘机已经启动,发出轰鸣声。

陈远明将车停在路边,快步走向果园方向。

07

远处,一群人正围在果园门口,其中周国强的声音最为响亮:

"陈大川不在,谁敢阻拦?这是县里批准的项目,阻挠者就是与国家作对!"

人群中有人反驳:"可这里有古树啊,是文物保护对象,怎么能随便推倒?"

"什么古树?县里早就取消保护资格了!"周国强不耐烦地说,"都别废话,赶紧干活!"

突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周国强和何志刚转过身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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