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9月18日,日军在我国东北蓄意制造了“柳条湖”事件,中国军民开始了长达15年的抗日斗争。在这期间日军犯下罄竹难书的罪行,被越来越多的中国人知晓。然而,在日军对华作战的另一战场上,一支特殊部队却长期被中国人遗忘——“笔部队”。
“柳条湖”事件事发地点
拿破仑曾说:一支鹅毛笔能抵三千毛瑟枪。日本人显然是深谙此道的。这支表面上文质彬彬的“笔部队”与穷凶极恶的“枪部队”互相配合,双管齐下。“枪部队”在战场上源源不断地杀人,“笔部队”笔征四方,不停地煽动日本国民的战争狂热,为侵略战争摇旗呐喊,为“枪部队”喝彩打气。
“笔部队”部分成员
1938 年 8 月 20 日 晚,东京的许多作家收到了日本文艺家协会会长菊池宽的快递明信片,上面写着:“内阁情报部和文艺家们有事相商,请于23日午后3时,前来首相官邸内阁情报部开会。”
23 日,内阁情报部,以菊池宽为首的 12 名作家前来赴会。会议上,陆军省的松村中佐指着墙上挂的大地图,讲解完武汉攻坚战的情况后,提出:先派 20 名左右的作家到中国前线,近距离目睹侵华战争,然后创作一批他们需要的“战争文学”作品。当时在场的白井乔二在《笔部队组成的经纬》中写道:“我们立即对从军的提议产生了共鸣。与会的作家们几乎全部抱着从军的志向。”
8 月 26 日,内阁情报部公布了派遣作家名单,共22名 ,包括泷井孝作、杉山平助、林芙美子、久米正雄、白井乔二、菊池宽等。此后,日本新闻媒体对这批作家大肆宣传,称其为远征中国内地的“笔部队”。有些本来默默无闻的作家,一跃而成为知名人物。他们从军部领到了高额的津贴、军服、军刀、手枪、皮裹腿等,俨然是出征的将军。临行前,军部和媒体为他们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会。之后,他们分“海军班”和“陆军班”两路,乘飞机前往中国战场。
那么,“笔部队”作家当时的心态怎样?他们在中国都干了些什么呢?“笔部队”成员之一的尾崎士郎有一部特殊的作品——《一支从军部队》(1939年2月),写出了“笔部队”作家特有的心理状态和出人预料的行径:想到战场建功立业,同时又意识到这是一种虚荣心;在汉口攻克之前就想回国,同时又担心社会上非议。更有一个“老作家”挪用一笔巨款,把它借给同行弟子使用;一位诗人来到战场,还在追逐女人与酒,等等。自此之后,无论是否到过中国前线,日本的绝大多数作家都以不同的方式,写了大量侵华的所谓“战争文学”。
军部在劝诱作家从军的时候,曾表示不对作家提出具体要求,只是让他们去中国前线看看,“完全是无条件的”。然而,事实却相反,他们一旦来到前线,就必须按军部的要求去做。因为“笔部队”成员在战场上待的时间很有限,写作内容又受到限制,大多只是走马观花式地“观战”,所以他们的“从军记”,或是用概念化的、皮毛的描写代替深刻的战争体验,或是用浅薄的抒情、无聊的琐事、道听途说的故事连缀成篇,或故意夸张战场体验,炫耀自己的“勇敢”,或赤裸地为军国主义做侵华战争的宣传。
林芙美子是一个特殊的人物——她是“笔部队”中唯一的女作家。女作家亲临战场,这使全军官兵大为吃惊。林芙美子不仅对亲眼目睹的侵华战争毫无反思,而且极力诗化和美化战争。在《战线》中她写道:“真想把武汉长满棉花的大平原据为
日本所有!”——这位女作家就是如此的浅薄和狂妄。
林芙美子
纵观日本侵华文学史,最负盛名的作家莫过于火野苇平。作家兼士兵的双重身份,使他理所当然地成为日本侵华文学创作的领军人物。在日本军部的运作下,他以《粪尿谈》获得 1937 年下半年的“芥川奖”。火野苇子的小说能大获好评,得益于他塑造了一大批日本读者期待的“完美”的日本士兵形象——忠、勇、义、烈。另一方面,不同于缺乏战场经验的普通作家。他从战场和生活的细处着手,满足了日本民众对日军作战及中国风物的好奇心理。
火野苇平
《士兵三部曲》首先是侵华战场上日本士兵的颂歌。士兵们在战场上时刻都有战死的可能,但是,为了祖国,他们随时准备着死:
我觉得“祖国”这个概念在我的心中越来越伟大清晰了。这当然不是今天忽然产生的感觉。但是,特别是在最近几天里,耳闻目睹了士兵们无法形容的艰苦,与此同时,在我的心中,我仿佛有了自己的思想。杭州湾登陆以来,直到现在的徐州会战,像以往一样,很多士兵倒下了。我亲眼看到了他们的死。何时战死无法预测。然而,在战场上,我们从来没有畏惧死亡……没有一个人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也更加热爱自己的生命,生命是最可宝贵的东西……很多士兵有家庭,有妻子,有孩子,有父母。可是,在战场上,不知为什么,这一切都容易舍弃掉。而且舍弃了也决不后悔……
不仅如此,火野苇平还极力在日军对中国人的残酷的屠杀中,体现出日本士兵的英勇来。在给自己的孩子的书信中,自豪地宣称:“爸爸就要杀那些支 那人了。爸爸使用那把爷爷给的日本刀,像岩见重太郎那样。等我把敌人的青龙刀和钢盔带回去给你当礼物好吗?”
在他笔下,中国人对日本侵略者没有反抗。“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支 那人一看见日本兵,就会照例做出笑意来。”(《麦与士兵》)
“老人和孩子烧了开水来到我们面前。他们端给士兵说:喝吧喝吧。庙里有一个村长,拿着装饰过的长烟袋悠悠地喷着烟雾。那是一个长相有点严厉的老头儿。翻译正跟他说话。村长微微转过身来答话,引起了一阵快活的哄笑。他说:这一带蒋介石没有来过,李宗仁和另外几个大人物倒是带着军队来过。要问拿出茶水招待吗?不,我们不光招待日本人,中国军队来了的话,我们也招待。又问:那要是两方面的军队都一块来了呢?笑而答曰:那就跑啊。真是个直率而又狡猾的老头儿。”
在这里,火野苇平把中国人中的汉奸败类,看成是整个中国人的代表,把汉奸卖国的言论,看成是不刊之论了。我们不禁要说:如果中国就是这样的国家,中国人都是这样的软骨头,那就会不战而降;如果是这样的话,火野苇平及日本的军队又是在同谁作战呢?
在《花与士兵》中,火野苇平还写到了日军侵入中国民居,由于不了解情况所造成的窘状:
老百姓家家闭门锁户。只能见到零零星星的肮脏的支 那人。来到石桥上一看,浑浊的河道上,有两只粪尿船在通过。支 那人不时地从建在石崖上的房子里,把红色的粪捅提出来,把黄色的粪尿倒在船上。我一看见红漆的捅,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因为我意识到这是登陆以来最叫人生气的一种失败。原来,我们登陆以后,在支 那每户人家都看到了涂红漆的漂亮的桶,我们就用它做饭桶,或者用它打水。那上面有泥金和黑漆的花纹,很干净的样子,而且有的还放在架子上。做梦也没有想到那是便器,支 那人称为“马桶”。我们知道后简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这支“笔部队”制作的侵华文学,在相当程度上为日本武力侵华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从而形成了“枪杆子”和“笔杆子”一哄而上、武力侵略和文化 ( 文学 ) 进攻双管齐下的战争格局。“笔部队”对侵华战争负有不可推卸的罪责。战争结束后,这些作家被送上了文化战犯的审判台,重的以“文化战犯”论处,分为 A 到 G 七级战犯,最低的 G 级开除公职;没有被判为“文化战犯”的作家也难辞其咎,注定受到良心与道义的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