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没人知道该怎么定义那天晚上的宴席,这既是葬礼,又是婚礼,属于同一个人——妻子死后,陈方收了五万块,把尸体配了冥婚。



更惹眼的,是那天晚上收到的份子钱,足足二十四万。

老家有个说法,叫「活人不用死人钱」,所谓死人钱,就是丧礼上收到的挽金。按照习俗,这笔钱只能用在购买香烛纸马和办理白事上,如果挪作他用,就会损阴德、遭报应。

陈方不信这个邪,他包着现金,连夜去了最近的银行,想找个 ATM 机把钱存起来。他的算盘很精明——在银行里洗上一遍,出来的就不是死人钱了。

离银行还有五十米的时候,他被人抢了,二十九万,一分没剩。

1

报案的是银行,保安在检查监控时,发现了这起街面上的抢劫案。

单纯的抢劫其实挺没意思的,但「死人钱」这三个字,替这个案子增添了几分额外的神秘感,因此很快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前几个月天朗气清,岁月静好,我作为职业调查的记者,已经好久没有开过张了。这次好不容易遇上个沾边的线索,一头就扎进了警局。不知是不是许久没来串门的缘故,警察朋友们的态度冷淡了不少,死活不肯透露一点消息。再加上我最好的朋友沈司强被调去了外地出差,我一下子失去了官方的消息渠道。

一咬牙,我决定直奔陈方家。

路过村口的时候,我犹豫了片刻,觉得不能空手过去,打算在小卖部里提一箱牛奶什么的。

等老板找零的时候,我顺嘴问了一下陈方的事,没想到老板却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陈方家……最好还是别去,可有点儿邪乎!」

哦?我一下子来了兴趣,我报道的就是怪谈,越邪乎反而越好,连忙追问起来。

老板的眼神有些惊慌,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但还是犹豫着说:「这个陈方啊,烂赌鬼一个,从来没什么正经营生。他婆娘是个傻子,不知道怎么拐来的,结了几年婚,也没下崽就死了。临断气那几天,陈方天天在村里打听,问谁家要配冥婚的,想给婆娘找个下家,后来许给了邻村老马家去年车祸没了的小儿子……这事儿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听说了,婚礼葬礼一起办,好大的排场,份子钱收了好几十万。」

老板撇撇嘴,颇为不屑的样子,脸上隐隐的恐惧也冲淡了几分:「份子钱?呵,我这么和你说吧,陈方经常偷鸡摸狗的,和村里人关系不好。办事那天,除了嫡亲的那几家,村里几乎没人过去。」

听老板这么说,我也咂摸出不对劲来:「那这份子钱……他收的谁的?」

「谁知道呢?那天晚上他家倒是热热闹闹的。听去过的人讲,吃酒的时候,门外边不断有人来来往往,交了份子钱就走,也不留下来喝一口。亲戚想出去看,还都被陈方拦住了,」说到这里,老板脸上的不安更浓了,「有人说啊,那些都是……鬼。」

我看出老板似乎肚子里还有什么话憋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好笑,但还是上道地应和了一句:「这话我可就不信了,鬼怎么给得出份子钱呢?您就别逗我了。」

果然,老板涨红了脸,提高了嗓门嚷嚷着:「谁骗你了?我有……我有证据!」

这倒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还有额外收获?我脸色一正,连忙告诉老板自己是记者,专门为了此事而来。

听我这么说,老板弯下腰,在柜台下面翻了半天,拿出一张薄薄的信封递给了我。

那是一张白色的信封,封壳上没有贴邮票和地址,背面用毛笔写了一个重重的「奠」字,是本地人参加葬礼时递交挽金的常用道具。

「我关店晚,那天半夜里,从村口走来一个后生,穿着一身黑,脑袋也缩在了帽子里,看不清脸。他进来买了包烟,掏钱的时候把兜里的信封带了出来,落在了店里,然后就朝陈方家去了,」老板低着头,回忆着当时的情景,「我过了一会儿才看见地上的东西,不瞒你说,一时财迷心窍,就想着昧下这点钱。可我后来打开才发现……」

他讲到这儿,我也正好检查完信封,打开封口取出了里面的东西,随后也愣住了——信封里,放着两张面额一亿的冥钞!

「你说不是鬼,怎么会送这种东西?」老板问我。

我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冥币没有说话。

2

陈方家在村西头,是一间低矮的红砖房,放在其他已经起出了二三层小洋楼的邻居中间,就显得有些扎眼了,进一步佐证了小卖部老板所说「家境不好」的情况。

奇怪,这样的家庭条件,从哪里能收到二十万这么多的份子钱呢?

门前的院子里,还有些吃剩的饭菜垃圾和落着灰的桌椅,但数量并不多,完全不符合刚办完宴席的规模。

我走到房前敲了敲,好半天也没有人开门。敲门的时候,依稀能听到屋里有着轻微的动静,应该是有人在家的。可如果陈方在的话,为什么不愿意开门呢?

「咚咚咚」我又敲了半天,还喊了几声,但里面始终没有反应,甚至连细微的动静也没了。我只好绕着陈方家,把周围的邻居都问了个遍。似乎是因为这事情邪乎,大家都有些忌讳不愿多谈,仅有一两人开口,也表示平日里和陈方不熟,很少联系。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农村没有路灯,晚饭的点刚过就已经看不清路面了。我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临走前再努力一次。



走到陈方家门口,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准备离开时,一个想法突然窜进了我的脑袋。我掏出从店老板那里拿来的白色信封,将那几张冥币包好,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门内很快响起了纸张的「索索」声,没几秒,大门被重新拉开,露出了一张带着几分狐疑的干瘦脸庞:「你们又来做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陈方。不过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脸上不动声色,一边敷衍地「嗯」了几声,一边侧起身子就往门里挤。看到陈方下意识地让开了路,我心中一动——果然有门!

陈方家里很空,没什么家具,更别说电器了,应该是所有东西都被他卖掉充当了赌资。唯一惹眼的是一口薄皮棺材,端正地停在客厅的中央。棺材好好地盖着,但也不难猜出里面就是陈方妻子的尸体。

眼前的一切很符合一个刚刚丧妻的烂赌鬼的形象,但我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打量了一圈,我还没想好问题出在哪儿,陈方却先我一步开了口。

「被抢的事儿是意外,我也没料到,自己还赔了五万进去呢……」他唯唯诺诺,似乎有些紧张和惧怕。

我刚想随便说句什么敷衍他一下,脑子却「咯噔」一声,突然意识到了屋子里的不对劲究竟来源于何处。

冥婚仪式都举行完了,棺材为什么没有下葬?就算是因为被抢劫的事情耽搁了,可屋子里却也只有一口棺材!按照习俗,男方的棺材也同样应该摆在这里才对!

冥婚的对象,陈方妻子要嫁的那个死人,去了哪里?

想到这儿,我装作关心地问:「老马家儿子呢?怎么就你老婆一口棺材?」

没想到的是,听到我的问话,陈方却露出了一副诧异的表情盯着我:「不是被你们抬走了吗?不对,你不是……你到底什么人?」

眼看装不下去,我也索性破罐子破摔,笑着说:「我是市里来的记者,想采访你几个问题。」

陈方涨红了脸,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色厉内荏地指着我的鼻子,一副想要发难又不太敢的样子:「我不接受采访,你快给我滚……快给我离开,没什么可说的……」

我还想再劝两句,「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响起。陈方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遇到救星般的表情,几步冲过去打开了门,但下一秒就愣在了原地,似乎出现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人。

我扭过头,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人递出张照片问陈方:「是这个人抢的你吗?」

陈方似乎也镇定下来,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狠狠地点头:「没错,化成灰我也认识他!」

为首的警察叹了口气:「这就麻烦了。今天早上我们在城郊的旅馆发现了嫌疑人,只是……」

「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3

抢劫案发生的第三天上午,警方在城郊的一家旅馆中发现了抢劫犯。但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已经死去多时。尸体身上一共有十七处刀伤,其中致命伤在喉管,鲜血浸湿了旅馆的地毯,但并没有在现场找到凶器。被抢的那些现金已经不知所踪,但现场却偏偏遗留下了几张……冥币。

「从致命伤看,凶手的手法很利索,那么其他的十六刀,就完全就为了虐待而进行的。再加上冥币这种标志性的遗留物……这是在杀鸡儆猴,是警告和示威!」告诉我这一点的时候,负责调查此案的刑警老黄皱紧了眉头。

「这冥币代表着什么?他又示威给谁看?」我立刻问道。

谁曾想,老黄却瞪了我一眼:「这就得问你了!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陈方家,还递给了他几张冥币?」

我一下子哭笑不得,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把我带回派出所,还把案情告诉了我,感情是怀疑我和案子有关?

这种霉头可不能沾,我立刻把小卖部老板的话都说了出来,同时搬出铁哥们儿沈司强给我作保。虽然他远在东北,但一个电话下来,好歹也是打消了我的犯罪嫌疑。

「我说你们这些当记者的,能不能少往这些地方钻?」放我离开审讯室的时候,老黄半是玩笑半是埋怨地说,「怎么哪儿都有你们?跑得快去当运动员啊!」

「唉,工作需要,我也没办法,」我赔着笑,又试探着问,「陈方那边问出什么来了?」

「一口咬定什么也不知道,冥币的事情也都推你头上了。他是受害人,我们也不方便上手段……」老黄下意识回了几句,马上反应过来,一瞪眼,「套什么话?快走!」

我撇撇嘴,离开了派出所,心底里却开始怀念沈司强还在的日子了。没有警方的消息渠道,这调查可不是难了一点半点啊……

幸好,我还有一条路子,也就是冥婚的另一方,陈方妻子许配的对象,马科杰。

马科杰死的时候才二十七岁,同样没什么正经营生,初中毕业就没再读书,在乡镇里游手好闲地混了十几年。出事那晚,他喝醉了酒要去田里逮兔子,骑着摩托一头钻进了大卡车的轱辘里。

一路打听找到了马家,但我却同样吃了闭门羹。幸好马家要好说话一些,亮出记者的身份后好说歹说,才终于套出了点话。

「您弟弟的棺材,是什么时候抬回来的?」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第一个就问了出来。

回话的是马科杰的姐姐,她眯着眼,似乎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抬回来?从哪儿抬回来?」

「从陈方家啊!」

「你没搞错吧?仪式是在我家办的,走完礼就直接抬着棺材迁了坟,小两口埋到了一块儿……上个礼拜的事儿,我们一家子亲眼盯着的。」

什么?我一下子愣住了。冥婚上周就举行了,还是在马家?那三天前陈方家的宴席是怎么回事?何况陈方妻子也才死了五天……

想到这儿,我打了个寒颤,总不能真是鬼来办的婚礼吧?

但马家也没有必要骗我,这种事全村人应该都看见了,随便一问就能知道。如果陈方的妻子上周就和马科杰一起入了土,那陈方家的那口棺材里,躺着的是谁?

回了报社,实习生刘熙然蹦蹦跳跳地过来,告诉我委托她查的消息查到了。

「过去三个月,本市各乡镇一共举办了十九次冥婚,平均每周一点五次,这还是我们问到的,没问到的说不定更多……」她讲到这里也皱起了眉头,「我们这儿应该没这么迷信吧?我从小到大也没听说过这么多,过去一年也就两三次的样子。」

我看着她整理出来的资料陷入了思考。

反常的冥婚频率、多此一举的冥婚仪式、诡异的宾客、来路不明的冥币、意外死亡的抢劫犯……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把一切都串联起来。

到底是什么呢?

4

如果是一般人,此时完全可以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陈方的心理素质也就那样,最多一天时间肯定就什么都交代了。但我不行,没有点一手资料和深层信息,我的报道怎么才能脱颖而出?必须找到更多不为人知的内幕,记者嘛,吃的就是这碗饭。

我又想到了陈方家的那口棺材。虽然现在警察已经发现了陈方的嫌疑,将他控制在派出所审讯,但暂时还没能把线索摸到那口不应该出现的棺材上。

我决定趁陈方不在,再去他家探一探。

短短一天时间内,我先去了老马家,接着返回报社分析资料,现在又前往陈方家……这么折腾了几次,等我到那儿的时候,天色又暗了下来。

路过村口小卖部,我走进去想买个手电筒,结果迎面而来的却是老板幽怨的眼神。

我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尴尬地说:「那个,大哥对不住啊,警察问我,我总不能不说吧?」

老板叹了口气:「警察来我店里问东问西的,还让大家都看见了,这几天怕是敢来买东西的都不多了。」

没等我再说几句抱歉,他抬起头,眼中带着八卦与好奇,战胜了对我的怨念。他朝着西边努了努嘴:「对了,刚才我又看见上次那个人了。」

「那个给你冥币的?」我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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