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团长，听说您要去临江县当副局长了？"老王用力拍着赵明远的肩膀，眼里满是揶揄。
"那边的王局长可不是好相处的主，听说之前两任副局长都是被他'请'走的。"
赵明远沉默片刻，目光如炬："二十年戎马生涯，什么风浪没见过？区区一个地方官场，难不倒我。"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却不知这一步踏出，将会在临江县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01
夕阳西下，赵明远立在军营大门外，目光久久停留在那面飘扬了二十年的军旗上，眼中闪烁着不舍与迷茫。
"老赵，舍不得啊？"团政委张国强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支烟。
赵明远接过烟，没有点燃，只是捏在指间把玩，"二十年了，从一个毛头小子到团长，这军营就像我的家。"
"时代变了，部队需要年轻人，我们这些老兵也该为国家做些其他贡献了。"张国强拍拍他的肩膀，语气中带着鼓励。
赵明远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我不后悔，军人听令，无论在哪里，都是为国效力。"
"临江县虽小，但也是一方热土，以你的能力，定能大有作为。"张政委笑着说道，却不经意间叹了口气。
赵明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叹息，"政委，有话直说。"
张国强犹豫片刻，压低声音，"临江县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
"什么意思？"赵明远皱眉问道。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只是听说那边的王局长和李书记关系匪浅，手段不一般。"张政委意味深长地说。
赵明远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锋芒，"那就让我去试试这水有多深吧。"
挥别战友，赵明远踏上了开往临江县的列车，车窗外，熟悉的山川渐行渐远。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临行前团里为他举办的欢送会上，战友们举杯相送的场景。
"赵团长，到地方上可别太直来直去，那不比咱军营，处处是门道。"老李端着酒杯说道。
"就是，听说临江县李书记很有能量，县里大小事务都得过他这关。"通信连长也凑过来插嘴。
赵明远只是笑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但绝不会放弃原则。"
列车缓缓驶入临江县站，赵明远整理好行装，昂首阔步走出站台。
站外，一辆警车已经等候多时，一位年轻警员快步上前："赵局长好，我是您的警卫员小刘，奉王局长之命来接您。"
车行在通往县城的大道上，窗外是一片片稻田和零星的厂房，临江县的面貌逐渐在眼前展开。
"小刘，县里现在治安情况如何？"赵明远随口问道。
小刘挺直腰板，像是背课文一般："我县治安形势良好，刑事案件逐年下降，群众安全感满意度连年提升。"
赵明远瞥了他一眼，"说实话，不要官样文章。"
小刘愣了一下，有些局促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其实...县里有些地方治安确实不太好，特别是新开发区那边。"
"怎么说？"赵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那边有几家娱乐场所，经常有人打架斗殴，甚至有传言说有人在那里贩毒，但上面不让我们管太多。"
赵明远若有所思，"上面？指谁？"
小刘突然意识到自己话多了，慌忙摇头："没，没什么，我可能记错了。"
车子驶入县城，街道两旁的建筑并不高大，却也整齐干净，偶有几幢新建的高楼拔地而起，与老旧的街区形成鲜明对比。
县公安局坐落在县政府不远处，一栋六层的灰色建筑，门前的国徽和警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赵明远下车，整了整衣领，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大厅。
大厅内，几位民警见到他立刻站直身体，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赵局长好！"
赵明远微微点头，目光扫过大厅，心想这里的纪律性确实比不上部队。
"赵局长，王局长正在会议室等您，请随我来。"一位年轻女警引路道。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当赵明远推门而入时，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他身上。
王建国，这位五十出头、身材微胖的男人站起身来，脸上堆满笑容："赵局长来了，快请入座。"
他身着笔挺的警服，只是那隐隐凸起的啤酒肚破坏了几分威严。
赵明远扫视一圈，除了身着警服的局领导外，还有几位着便装的人士，想必是县里其他部门的负责人。
"各位好，我是赵明远，很荣幸能来临江县公安局工作。"赵明远简短自我介绍道。
王建国笑着拍手："赵局长不愧是军队出来的，言简意赅！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新调来的副局长，赵明远同志，之前在军队担任团长，是位有丰富作战和管理经验的同志。"
一位身着便装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伸出手来："欢迎赵局长来临江工作，我是县委办主任徐海，李书记特意嘱咐我来参加今天的欢迎会。"
赵明远与他握手，注意到这位徐主任眼神闪烁，似乎在暗中打量自己。
欢迎会结束后，王建国将赵明远领到一间宽敞的办公室："这是给你准备的办公室，设施都是新的，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赵明远环顾四周，办公室位置偏僻，远离局里的核心区域，这细节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谢谢王局，不过我有个问题，我的具体工作职责是什么？"赵明远直截了当地问道。
王建国笑容不减："赵局刚来，先熟悉熟悉环境，具体分工以后再定。"
"我想尽快进入角色，能否先了解一下各科室的情况？"赵明远追问道。
王建国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当然可以，我安排小刘带你转转，不过..."
"不过什么？"赵明远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犹豫。
"不过你也知道，地方工作和军队不同，很多事情需要灵活处理，不能太教条。"王建国意味深长地说。
赵明远微微颔首："理解，但原则问题不能含糊。"
王建国脸上笑容略显僵硬："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接下来的几天，赵明远在小刘的带领下，走访了局里各个科室，但处处感受到一种无形的疏离与防备。
科室负责人们表面热情，介绍工作时却语焉不详，只说些无关痛痒的官样话。
午餐时，赵明远被安排在普通食堂就餐，而其他局领导则在小餐厅高谈阔论。
晚上回到宿舍，赵明远坐在桌前，翻阅着白天收集到的材料，眉头越皱越紧。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请问是赵明远赵局长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谨慎的男声。
"我是，您是？"赵明远警觉地问道。
"我是交警大队的小张，有些事想和您聊聊，但不方便在局里说。"
赵明远思考片刻，"好，在哪里见面？"
"明天晚上八点，县城北边的老江湖茶馆如何？"对方小声说道。
次日晚上，赵明远准时到达约定地点，选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不多时，一位身着便装的年轻人走进茶馆，环顾四周后，朝赵明远走来。
"赵局长，我是交警大队的张立。"年轻人坐下后，压低声音说道。
赵明远点点头，"有什么事这么神秘？"
张立倒了杯茶，手指微微颤抖，"赵局长，您刚来，可能不了解情况，我是想提醒您，县里...有些事不太对劲。"
"具体说说。"赵明远眼神锐利地盯着对方。
"最近几年，县里新上了好几个大项目，其中有家叫'鑫泰'的公司拿了最多的份额，而且手续办得特别快。"
赵明远不动声色，"这和公安局有什么关系？"
"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郑明是李书记的同乡，而且..."张立犹豫了一下，"王局长的夫人在这家公司做高管。"
赵明远眉头一挑，"还有呢？"
"交警大队在例行检查时，上面有指示，对鑫泰公司的车辆'照顾'一下，就是...不查得太严。"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赵明远沉声问道。
张立深吸一口气："我爸是老兵，他说军人最讲原则，我想...也许您能改变些什么。"
离开茶馆，赵明远没有立即回宿舍，而是独自在县城的街道上漫步，思考着今晚得到的信息。
如果张立所言属实，那么临江县的水确实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
02
第二天上午，赵明远正在整理文件，王建国突然推门而入："赵局，听说你昨晚和交警大队的张立见面了？"
赵明远面色不变："是的，了解一下交通管理情况，有问题吗？"
王建国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没问题，只是提醒你，咱们刚接触工作，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我就行，不用到处打听。"
赵明远直视对方，"谢谢王局关心，我会注意的。"
王建国临走前丢下一句："对了，下午县委有个会，李书记要见见你这个新来的副局长。"
下午，赵明远来到县委大楼，被领进一间豪华的会议室。
李德华，这位临江县的一把手，是个六十出头的老者，鬓角斑白，面容威严。
"赵局长，久仰大名啊！"李书记热情地握住赵明远的手，"听说你在部队战功赫赫，这次能来临江工作，是我们的福气。"
赵明远谦虚地回应，心中却对这位县委书记的热情感到几分疑惑。
会议室里还有几位县领导，包括县长张志远、县委办主任徐海等人。
"赵局长，你觉得临江县怎么样？"李书记笑问道。
"临江风景秀丽，百姓淳朴，是个好地方。"赵明远中规中矩地回答。
李书记满意地点点头，"临江虽小，但发展势头不错，尤其是近几年招商引资工作有了大突破。"
一旁的县长张志远接话，"是啊，像鑫泰这样的企业落户临江，带动了不少就业和税收。"
赵明远心中一动，没想到这么快就听到了鑫泰公司的名字。
"赵局长，你在部队多年，可能对地方工作不太熟悉。"李书记语重心长地说，"地方上最重要的是稳定和发展，有些事情不能太死板。"
赵明远微微颔首，"明白，但法律和原则不容妥协。"
李书记笑容略显僵硬，"当然，当然，我们都是依法行政。"
会后，县长张志远将赵明远拉到一旁，"赵局长，给你个忠告，李书记和王局长关系很铁，你刚来，多适应适应，别太出风头。"
赵明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谢谢张县长提醒。"
回到局里，赵明远开始注意收集关于鑫泰公司的信息，同时也更加留意王建国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每当有关鑫泰公司的案件或投诉，总会被快速处理掉，几乎不留痕迹。
一天深夜，赵明远冒险潜入档案室，调取了近年来与鑫泰公司有关的所有档案。
翻阅中，他发现确实有多起涉及该公司的投诉和事故记录，但都被轻描淡写地处理了，甚至有些明显的违规行为被直接忽略。
更令人震惊的是，鑫泰公司的多辆运输车辆存在严重安全隐患，却在车检中全部"合格"通过。
"看来张立说的都是真的。"赵明远喃喃自语，心中的忧虑更深了。
第二天一早，赵明远刚到办公室，就接到通知，说王局长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王建国脸色凝重，"昨晚有人擅自进入档案室，调阅了大量文件，这是严重违反规定的行为！"
他环视一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如果是谁做的，现在站出来还可以从轻处理，否则查出来后果自负！"
会议室一片寂静，赵明远面不改色，只是默默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散会后，技术科长悄悄跟上赵明远，"赵局，档案室有监控，您...要小心。"
赵明远微微一笑，"多谢提醒，不过我没做亏心事。"
回到办公室，赵明远拨通了老战友张剑的电话，"老张，能帮我查个人吗？"
"谁？"张剑问道。
"鑫泰建设有限公司法人代表郑明，还有他和李德华的关系。"
张剑沉默片刻，"老赵，你惹上麻烦了？"
"不算麻烦，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赵明远轻描淡写地说。
"好吧，我试试，不过你要小心，地方上的水很深。"
挂断电话，赵明远刚要整理思绪，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王建国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
"赵局长，昨晚档案室的监控出了故障，正好是有人进入的时间段，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王建国直视赵明远，眼中带着审视。
赵明远不慌不忙，"我对监控系统不太熟悉，可能是设备老化吧。"
王建国冷笑一声，"是吗？那真是巧合，希望不会有下次'巧合'发生。"
他转身离开前，意味深长地说，"赵局长，临江县不比部队，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
局里的气氛越发紧张，赵明远明显感受到自己被孤立和监视。
文件传阅时会"遗漏"他，重要会议会"忘记"通知他，甚至连办公室的电话都会莫名其妙出现故障。
这一天，赵明远正在整理资料，小刘急匆匆跑来："赵局长，出事了！鑫泰公司的一辆员工班车在山路上出了车祸，情况很严重！"
赵明远立刻起身，"伤亡情况如何？"
"已经确认有多人死亡，具体数字还在统计，现场很混乱。"小刘急促地说。
"王局长呢？"赵明远一边穿外套一边问。
"在县里开会，暂时联系不上。"
"那我们马上去现场。"赵明远当机立断。
车祸现场位于县城西北方向的一段山路上，一辆大型客车冲破护栏，坠入山崖，场面触目惊心。
救援人员已经到位，但由于地形复杂，救援工作进展缓慢。
赵明远立即接管现场指挥，凭借军旅生涯积累的应急处置经验，迅速部署救援工作。
"交警负责现场警戒和交通疏导，消防队集中力量救人，医护人员准备应急处置，派人联系周边医院，准备接收伤员！"
他脱下外套，亲自带队下到崖底，参与救援工作。
几个小时的紧张救援后，所有幸存者都被成功转移到医院，遇难者遗体也被妥善处理。
赵明远满身污泥和血迹，却依然坚守在现场，指挥后续工作。
这时，王建国和县领导们才姗姗来迟，看到井然有序的现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赵局长，辛苦了，接下来的工作我来接手吧。"王建国走过来，拍拍赵明远的肩膀。
赵明远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问道："车辆初步检查结果如何？"
交警队长小心翼翼地回答："初步判断是制动系统失灵导致的事故。"
"这辆车最近有没有做过安全检查？"赵明远追问。
交警队长面露难色，看了王建国一眼，"这个...需要进一步核实。"
王建国插话道："具体原因等调查清楚再说，赵局长辛苦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
赵明远眯起眼睛，看了看车祸现场，又看了看王建国，最终点点头离开了。
次日早晨，赵明远刚到办公室，就接到李书记办公室的电话，要求他立即前往县委。
李书记办公室里，除了李书记本人，还有王建国、县长张志远等人，气氛凝重。
"赵局长，昨天事故处理得不错。"李书记开门见山，"但有些情况需要你了解。"
原来，事故车辆是鑫泰公司的员工班车，而公司正在筹备上市，这起事故如果处理不当，可能影响整个上市进程。
"这次事故影响很大，处理不好会损害临江县的招商环境和营商形象。"李书记语气沉重。
王建国接话："所以后续调查要特别谨慎，尤其是对外发布的信息，必须统一口径。"
赵明远直视李书记，"事故原因调查清楚了吗？如果是车辆问题或驾驶员责任，该如何处理？"
李书记和王局长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德华清了清嗓子："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但初步认为是恶劣天气导致的道路湿滑，加上司机操作不当。"
"可是交警队的初步勘查显示，可能是车辆制动系统故障。"赵明远直言不讳。
会议室一阵沉默，李书记的脸色变得阴沉："这个结论不要过早下，等全面调查后再定论。"
"李书记，车祸已经造成七人死亡，二十多人受伤，如果确实是车辆安全问题导致的，那就必须追究责任。"赵明远态度坚决。
李书记的表情变得严厉："赵局长，我理解你的想法，但处理问题要从大局出发！"
"追究责任就是最大的大局！"赵明远声音提高了几分。
会议室里气氛剑拔弩张，县长张志远打圆场道："大家别激动，先把调查做细致，有了确凿证据再说。"
散会后，王建国拉住赵明远："赵局，你太不懂事了！李书记刚才很生气，你知道得罪他意味着什么吗？"
赵明远冷静地回应："知道，但我更知道七条人命意味着什么。"
回到办公室，赵明远立即展开自己的调查。
他约见了事故中幸存的驾驶员，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
"赵局长，我开了二十多年车，从来没出过事，这次真不是我的责任啊！"老司机眼中含泪。
"那是什么原因？"赵明远追问。
"下坡路段我踩刹车，发现刹不住了！我试了好几次，根本没反应！"老司机回忆道，声音颤抖。
"之前车辆有没有出现过类似问题？"
老司机犹豫了一下，"有过几次小毛病，我们向公司反映了，他们说检查过没问题..."
赵明远又联系了鑫泰公司的几位员工，了解车辆维护情况。
"公司为了省钱，车辆维修经常用二手零件，安全检查也是走过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员工透露。
另一位员工则表示："每次例行检查前，公司都会打招呼，让检查人员'关照'一下。"
通过一系列调查，赵明远基本确认，这起事故的主要原因是车辆制动系统故障，而这一故障早有征兆但被忽视了。
更令人震惊的是，在事故发生前一周，该车辆刚通过了例行安全检查，被认定为"完全符合安全标准"。
"看来不只是鑫泰公司的问题，还有监管失职。"赵明远喃喃自语。
他决定将调查结果整理成报告，但还没等他完成，就被王建国叫去了办公室。
"赵局长，听说你私自调查事故，还到处询问鑫泰公司的员工？"王建国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赵明远直视对方："是的，作为公安局副局长，调查事故原因是我的职责。"
"这起事故已经有专门小组在处理，不需要你再多事！"王建国拍案而起。
"王局长，我的调查发现，这起事故很可能是因为车辆安全隐患和监管失职导致的。"赵明远冷静地说。
王建国眼神变得锐利："赵明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在质疑整个事故调查组的工作！"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赵明远丝毫不退缩。
王建国冷笑一声："好，你有本事就继续查，但后果自负！"
离开王建国办公室，赵明远明白，自己已经触碰到了临江县权力核心的敏感神经。
回到家中，赵明远刚要整理思绪，电话响起，是战友张剑。
"老赵，我查了你说的那个郑明，情况不太妙。"张剑语气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