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老同学,履行约定来了。"1999年冬日清晨,我拉开出租屋的门,看到李明带着妻儿站在门口微笑,恍如隔世。
那是1986年的秋天,天高云淡,桂花飘香。我家住在县城红星机械厂的单位宿舍,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墙皮有些剥落,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父亲是工厂的会计,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整天与算盘和账本打交道;母亲在厂里食堂掌勺,是远近闻名的好厨师。
记得那天放学后,班主任赵老师领着一个黑瘦的男孩来到我家。男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格子衬衫,手里攥着个破旧的帆布包,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这是李明,刚转来的学生。"赵老师介绍道,"他家在青山公社,离县城有四十多里地,每天来回太折腾。"
赵老师喝了口茶,又说:"李明成绩好,家里人想让他在县城读完初中。您看能不能让他借住你家?食宿费家里会付的。"
这话让我和父母都愣住了。家里本就不宽裕,还要再添一个人?
父亲搓了搓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明,沉吟片刻:"食宿费就免了吧,都是孩子,多一双筷子的事,咱机械厂的食堂有工作餐,每天带点回来就成。"
母亲心软,看着局促不安的李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咱家虽小,但挤挤还住得下。明子,就跟文平住一个房间吧,你们还能互相照应。"
就这样,我家多了一个"临时家庭成员"。刚开始时,我和李明都有些不习惯。
我从小独生子女,家里就我一个孩子,突然多了个"兄弟",还要共用一个房间、一张书桌,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李明比我拘谨得多。头几天,他总是小心翼翼,饭桌上夹菜轻得像怕惊动谁,说话声音也低得几乎听不见。
"来,明子,多吃点肉,长身体呢!"母亲常常这样鼓励他。
"谢谢阿姨,我...我够了。"李明红着脸,不敢多夹。
他来时只带了一个帆布包,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就是几本破旧的课本和一个铅笔盒。铅笔都用得只剩小半截,却被削得尖尖的,整整齐齐排在盒子里。
那时候,我家条件也不富裕。我和他睡的是一张上下铺,床板是木头的,睡久了有点硌人。
冬天来了,屋里冷飕飕的。一天,他红着脸递给我一双鞋垫:"这是我妈给我做的鞋垫,里面有艾草,冬天穿不冷脚。我...我有两双,这双给你。"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我什么东西,我接过来,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日子慢慢地过去,我们从最初的生疏到渐渐熟悉。原来李明其实外向开朗,只是初来乍到有些拘束。
他精通象棋,能下得村里的老棋手直摇头。"车九平一"、"马八进七",棋盘上的厮杀常常让我目瞪口呆。
我则带他参加社区的广播体操比赛。那时候,每到周末,单位的大喇叭一响,家家户户的孩子就会涌到操场上排队做操。
我们还拿了个三等奖,奖品是两本练习册和一块橡皮。那个褪了色的奖状被李明小心翼翼地夹在课本里,像什么宝贝似的。
我家书桌虽小,却成了我们共同的"领地"。一盏老式台灯,灯罩上还有个小补丁,光线不算亮,但足够照亮我们的课本。
灯光下,两个男孩并排伏案,偶尔交流解题方法,偶尔也为一道数学题争得面红耳赤,但从不会真的生气。
"哎呀,文平,你这道题思路不对,应该先把分母通分,你看这样..."
"明子,这个成语用得不对,应该是'迫不及待'而不是'不及待',你这语文啊,得下点功夫..."
李明数学特别好,像是天生的计算机;我语文比他强,作文常被老师当范文读。于是就有了心照不宣的"互助协议"——他教我解方程,我帮他改作文。
那时候,县城的冬天特别冷,刺骨的北风呼啸,吹得窗户"咯吱咯吱"直响。我家没有暖气,只有一个煤炉子,黑乎乎的,放在客厅中间。
为了省煤,我们常常穿着厚棉袄坐在书桌前,两人腿上盖着同一条旧棉被,脚边放着热水袋。热水袋是红色的,用了好多年,上面的绒毛都磨秃了。
母亲虽然整天忙得团团转,但每晚都会给我们各煮一个鸡蛋,说是"补脑子"。那时候鸡蛋可是稀罕物,一个月也吃不了几回。
"阿姨,不用给我煮鸡蛋,我不饿。"李明总是这样说。
"哎哟,补脑子呢,你们这不是备考吗?都吃,都吃!"母亲不容拒绝,硬是把鸡蛋塞给他。
母亲对李明很好,从不厚此薄彼。她总是把李明的衣服和我的一起洗,粗糙的双手在搓衣板上来回搓洗,起了一层又一层的老茧。
有时我向她撒娇想多要点零花钱买小人书,她就会故意偏袒李明:"你看看明子,比你懂事多了!人家从来不乱花钱,还会攒起来寄回家里!"
每逢周末,我和李明都会一起帮着做家务。他拖地我擦桌,他洗菜我切菜,配合默契得像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兄弟。
我们的院子里有个大水龙头,是几户人家共用的。夏天,大人们在那里洗衣服,孩子们在那里戏水,热闹非凡。
冬天,水龙头周围会结一圈冰,我们提着水桶去打水时,常常得先用热水把龙头化开。李明总是抢着干这种活,说他在农村什么苦活都干过,这不算什么。
有时候,我们会到社区广场听老人们讲故事。有个姓王的老头,据说年轻时当过兵,讲起抗战故事来绘声绘色,我们听得如痴如醉。
还有时候,我们会去小河边钓鱼。那条河不宽,水也不深,鱼倒是不少,只是个头都小。我们用竹竿绑上线,线头系个小钩子,挖些蚯蚓做饵,一蹲就是大半天。
虽然很少钓到什么值得夸耀的收获,却乐此不疲。一次意外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鲫鱼,我们高兴得像捡到了宝,带回家给母亲做成了香喷喷的鱼汤。
李明的家乡在山区,有着不同于县城的风俗习惯。他讲起大山里的故事,眼里总是闪着光。
他教我用树叶吹曲子,先选一片适合的叶子,对折,贴在嘴唇上轻轻吹气,居然能吹出"小白船"的调子来。
他还教我识别不同的野果野菜。"这种蘑菇千万别碰,有毒;那种野果酸酸甜甜的,可以吃;山里的野葱比家里种的香多了..."
"文平,山里的星星特别亮,比县城里能看到的多得多,像撒了一天的珍珠。"他常常这样描述他的家乡,"等我们毕业了,我带你去我家看星星,好不好?"
"好啊,我还没去过山区呢。"我答应着,却不知这个约定要等很多年才能兑现。
三年的时光转眼即逝。记得那是1988年,我们上初三,面临中考的压力。电视里播着汉城奥运会,我们却无心关注,全部精力都扑在了书本上。
桌上的台灯,不知道多少个夜晚照着我们埋头苦读的身影。有时候停电,我们就点上蜡烛或者油灯,继续看书。油灯的光有些黄,映在李明的脸上,他的眼睛总是格外明亮,仿佛有光在里面流动。
"文平,我一定要考上省重点,然后读大学,将来做个有用的人,报答叔叔阿姨的恩情。"他的声音坚定而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