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盛夏,年过八旬的傅冬菊永远闭上了眼睛。这一新闻当时并没有很高的“热度”,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她去世了。
就像她生前无数次要求的那样,这个曾将北平从战火中拯救出来的名字,被刻意隐没在普通病房的白色帷幕之后。
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傅冬菊的一生,那就是“低调”。从青年到壮年再到老年,除了1949年那短暂的“高光时刻”外,傅冬菊可以说低调了一辈子。
傅冬菊于1924年出生于山西,此时正值军阀混战时期,他的父亲傅作义为山西军阀阎锡山效力,常年四处征战,傅冬菊的童年也就在动荡与颠簸中度过,这也养成了她坚强乐观的性格。
作为高级军官的女儿,傅冬菊可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她从小就为追寻真理四处奔走,想要找出一条救国救民的道路。
全面抗战爆发后太原很快沦陷,山西遍地战火,傅冬菊在父亲的安排下前往重庆读书。也正是在那里,她接触到了马克思主义,感到自己多年来的求索终于有了结果。
1941年,傅冬菊秘密加入了一个叫“号角社”的组织,这实际上就是我党的外围组织,成员大多是心向革命的国民党高官子女。
他们的身份就是最好的掩护,即便是军统特务也不敢轻易调查他们,傅冬菊借此向中央提供了许多情报。
当然,这么多国民党高官子女都已经对国民党失去信心,本身就说明了国民党的腐朽。
1942年,傅冬菊考入著名的西南联大,攻读英语专业。此时她与组织的联系更加紧密,被吸纳为地下党成员。
抗战胜利后傅作义安排她去美国留学,但她坚持留在国内,实际上是做情报工作,为天津地下组织提供掩护。
1947年傅冬菊终于入党,实现了多年来的心愿,而她的入党介绍人正是李克农。
辽沈战役胜利后,中央开始为解放平津地区作准备,傅冬菊的高光时刻也即将到来。考虑到傅冬菊的特殊身份,中央将正在天津的她调往北平,做傅作义的思想工作。
傅冬菊是以“陪伴父亲”的名义回北平的,但一回北平,她就向傅作义亮明了身份,表示自己就是共产党派来的代表,希望父亲顺应历史潮流,宣布起义。傅作义自然极为震惊,但他又能如何呢?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总不可能绑起来送到军统那里吧。
可以说,傅冬菊这个身份一开始就为说服傅作义打好了基础。
从傅作义帮女儿隐瞒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就很难跟蒋介石推心置腹,全盘接受来自南京的命令了。
当然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傅作义自己也对国民党的前景有些悲观,这也是一方面原因。
傅冬菊则利用这一点,从现实和情感两方面向傅作义发动攻势。并将父亲的心理状态记录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就向中央传达一次,便于中央作出判断。
傅冬菊清楚,父亲之所以在起义一事上犹豫不决,主要有三方面原因:
第一是他手握数十万雄兵,又有天津这个港口,尚有退路,感觉自己还有谈判的资本。
第二是蒋介石为笼络他多次给他加官进爵,甚至还在平津战役前给他写了亲笔信,傅作义担心自己投诚是辜负了“党国”,会被人当叛徒,背后戳脊梁骨。
第三是傅作义向来关心下属,担心麾下数十万官兵放下武器后不能得到妥善安置,到时候就辜负了弟兄们。
傅冬菊将这些信息传递给中央后,中央也调整了策略,采取了“双管齐下”的方针。
一方面在新保安战役和天津战役中痛击国民党军,切断了傅作义的后路,也让傅作义意识到武力对抗很难取胜。
另一方面又派傅作义的友人邓宝珊等人进行游说,说明党的政策。傅作义麾下的士兵放下武器后可以按规定改编或遣散,傅作义本人也有特殊待遇。
中央对傅作义的处理无疑是极为宽大的,不但保证“既往不咎”,还承诺傅氏族人可自由选择留居北平或移居香港。
如果傅作义同意留下,还可以保留一个警卫团以及一个专用电台频率,他本人也可以得到重用。
此前李济深、张治中起义后受到的优待也被刊登在《新华日报》上,由傅冬菊展示给傅作义。
傅作义看到连李济深这样参与过“剿共”,手上沾染过共产党人鲜血的人都能被重用,也逐渐相信了中央的说法。
再加上解放军节节胜利,已经对北平形成包围之势,容不得傅作义再犹豫了。
于是1月22日,傅作义在《关于北平和平解放问题的协议书》上签字,命所部25万余人出城接受改编。
1月31日,解放军正式进入北平,这座古都终于和平解放。
傅作义签署协议后,中央曾提出将傅冬菊调离北平,以躲避报复。毕竟北平城也并非由傅作义一手遮天,城内还潜藏了许多军统特务,这些人自然对促成和平解放的傅冬菊恨之入骨,随时可能对她发起暗杀行动。
可傅冬菊却拒绝了,她不想看到改编工作节外生枝,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在坚持留在北平稳定形势,直到解放军入城接管防务后才离开。
可以说,傅冬菊对于北平和平解放完全称得上居功至伟,如果没有她居中沟通,北平就算能和平解放,过程也绝不会那么顺利。
无论是中央向傅作义传达条件,还是傅作义向中央传递诉求,都总是要通过傅冬菊这个双方都绝对信得过的中间人,傅冬菊的特殊身份无疑是促成和平解放的关键因素之一。
可傅冬菊却从未居功自傲,更没有以此向国家索取什么,甚至连这段促成和平解放的经历她都很少提起,仿佛那是别人的故事。她就这么低调地又生活了五十多年,直到去世。
1949年8月,傅冬菊主动放弃优厚的待遇,参加第二野战军西南服务团。本可以乘车的她硬是跟着部队一路从湖南走到了云南,又从无到有地创办了《云南日报》。
1951年傅冬菊被调回北京,此后长期从事文化工作。
晚年的傅冬菊过着独居生活,比以往更加低调,以至于身边许多人都不知道她是傅作义的女儿。
2005年傅冬菊悄然离世,根据她的遗嘱,《人民日报》并没有进行大篇幅报道,仅仅是在启事栏刊登了一则简短的讣告,电视新闻中也鲜有提及。这位低调了一辈子的革命功臣,连去世都是这么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