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2岁那年,我家突发火灾。冒着生命危险,我逆行进去救了腿脚不便的我妈,自己却大面积烧伤住院。
而做手术的时候,我妈却坚持不让医生打麻药:「我女儿现在过得太健康幸福了,能不给她打麻药吗?我想让她吃吃苦。」
后来,她因为琐事跟我吵架跳楼自杀,摔断了腿。
医生询问家属意见时,我也是这么说的。



  1
火。
漫天的火光。
滚烫的火舌不断舔着我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
浓烟呛得我疯狂咳嗽,咳嗽声逐渐清晰。
我猛然惊醒,发现原来火光和烟雾都不是梦里的场景。
我家是真的着火了。
来不及多想,我拔腿就往出跑。
虽然家里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逃跑过程中我也被烫了两下。
但大概是年轻灵巧吧,我仍然跑了出来。
等跑出来后我才发现,我爸早就穿着睡衣睡裤站在楼下,跟邻居吐槽起了这场莫名的火灾。
我灰头土脸地跑过去问他:
「我妈呢?」
我爸一巴掌推开我:
「去去去,火那么大,我自己能跑出来已经不错了,哪有空管别人?你跑出来了?要是没见她的话,大概是还在里面。」
话音未落,我披上外套,拔腿就往里跑。
他在身后着了急:
「吴子玉!你要去哪儿!你不要命了!」
「消防队马上就来了,救人是他们的事儿,你一个小屁孩,瞎逞什么能!」
我不顾周围人的阻拦,硬是逆行冲进去上了楼。
我妈是个跛子,她一个人肯定跑不出来。
我爸已经是这种不着四六的模样了,要是我不进去,她一定会死的。
我家住在四楼,我却足足用了三分钟才冲上去。
烟雾不断涌入我鼻孔,呛得人涕泪横流。
可我根本顾不上擦,着急的叫着我妈的名字,希望她赶紧清醒过来。
朦胧间,我听到了我妈的回应声。
等我找回屋里的时候,才发现她从床上滚了下来,身上卷着薄薄的被子,被角已经卷上了火光。
我费了半天劲才把她从被子里拔了出来,手也烧的血肉模糊。
我背不动她,我妈又以伤了腿为由一步也不肯走。
眼看我俩就要一起被砸在房梁下,我突然爆发了极限,连拖带拽的拉上她就拉出了门。
出门的一刹那,门口的衣架好巧不巧地砸了下来。
我忍不住后怕,要是再犹豫一秒,说不定就会砸在我俩身上。
我连背带拖的拽着我妈,她却在我背上止不住的抱怨——
「吴子玉,你没吃饭吗?能不能把我往上抬抬?我脚都拖地了!疼死我了!」
「吴子玉,你那个死鬼爹去哪了?他就这么扔下我们跑了?」
「吴子玉,你说话啊,你哑巴了吗?」
……
她叫得烦了,我忍不住大喊一声“闭嘴”,提速往楼下冲。
等我逃出单元门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正全副武装往里冲的消防员。
这一刻,心里的弦才彻底松了下来。
我只觉得身上到处都火辣辣地疼,浑身一软,彻底晕了过去。
2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入眼已是一片白。
想也不用想,我们肯定是被成功解救出来,送到了医院。
火场里没什么感觉,可现在松懈下来后,只觉得眼睛发肿,浑身又疼又麻。
像好多针同时在刺我的各个每个身体部位。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疼”字逐渐变大缩小散布在脑海里,像是要撑爆我的脑子。
接着就是无穷无尽,一遍遍像巨浪似的疼,把我拍在沙滩上,动都动弹不得。
我被反复疼晕,又疼醒。
终于,我持续清醒的时间开始变长了。
我盯着门口,竟看到我妈跛着脚,抱着暖瓶回来。
见到我清醒,她比我更惊讶:
「吴子玉,你醒了?」
我小幅度艰难的点点头,虚弱张嘴:
「我…爸…呢?」
嗓子很干,说三个字仿佛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我妈顿了顿,语气不耐:
「一醒来就问你那个死鬼爹,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的身体?关心关心我怎么样?哪儿烧伤了没?」
「你爹跑的快,能怎么着?知道你住院需要花钱,人家马不停蹄就跑了,还跟我说什么这都是你自找的,别想让他出医药费。你说有这样的爹,你还惦记他干什么?」
心里猛然被扎了一下。
我闭上了眼睛。
我妈在我床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的给我讲。
原来火灾是因为我爸半夜去厨房偷偷抽烟,扔烟头的时候不小心点燃了垃圾桶。
原来家里的积蓄除了赔偿被无辜殃及到的左邻右舍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几乎不能让我老老实实地住院看病。
原来我妈因为她被放弃这件事已经跟我爸提出了离婚。
原来我爸在知道我受伤住院的第一时间就打着筹钱的旗号离开了家,再也没了音讯。
我才晕了短短几天,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儿?
我妈咋咋呼呼道:
「你那个死鬼爹丢下一屁股烂摊子,自己倒是跑了!想的美!我就算报警也得把他抓回来!本来我还想讹物业和小区一笔,没想到却是他自己造的孽!你说咱们还能在那儿住吗?」
「先不说别的,你现在这副样子,我要怎么才能把你带出医院?难道真要我砸锅卖铁吗?我真服了,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们父女俩的!这辈子还债来了!」
……
她还说了很多话。
可我已经听不清了。
困,好困。
我又睡着了。
3
医生说我是二度烧伤,伤了真皮层。
胳膊上也出现了一堆水泡,以及一片片湿润的白斑。
单纯的抹药和等待愈合已经满足不了我了,要想恢复快些的话,得做植皮手术。
我妈一脸震惊:
「这么复杂!还得做手术?需要多少钱啊!她才12岁,做手术能保证恢复百分之百吗?而且她脸上也瘦了伤,现在毁了容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还有,她要是做了手术需要住几天啊,耽误学习怎么办?她好容易才考上初中,不能因为这件事不上学了吧?」
听到这话,医生顿了顿:
「保守估计起码两万吧。虽然是得花点钱,但她这种情况不做手术恢复的更慢,做了手术还有恢复的可能,她年轻,代谢好,皮肤再生速度也好,应该能恢复的不错。」
「我们医院操刀的医生都是权威,虽然不敢保证康复率百分之百,但有个七八成总没问题,二度烧伤不算太难的手术,我们见的也很多。」
「至于学习更是目前不用操心的事,连命都快没了,学习再好有什么用?你可以向学校申请休学,等康复好了再去,最起码得一年的时间恢复,等以后恢复好了,之前落下的东西也都能补起来。」
「而且我没记错的话,送过来的时候人家可是说了,这孩子之前完全有机会自己逃走,是为了救你才重返火场二次伤害的!这位妈妈,你女儿救的可是你的命,现在换过来了,你难道不想救孩子的命吗?」
被子下,我捏紧了拳头。
下一秒,我听到我妈冷哼一声:
「我是患者你是医生,我给钱你们看病,我还不能提问题了?我向你问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了,少在这儿教训我!」
「照你的意思,她救了我就应该砸锅卖铁的伺候她吗?那我还活不活了?别忘了,我是她妈,没有我就没有她的命!别说她救我是应该的了,就算她为了我死在那场火灾里,都是应该的!我自己的女儿,为了我付出生命又怎么了?」
「钱我会凑齐,你们只管做好了,但是一定要最大限度的缩短她的恢复时间,她是要好好学习上大学的人,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浪费学习的时间呢!」
我想都不用想医生此刻的表情。
他声音也冷了下来:
「这个你自然不必管,我们会对每一个患者负责的。」
我妈“嗯”了一声,若有所思。
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大声叫住了医生:
「诶等等,留步!」
「您不明白,这件事之前,我不过是让她捡了几次煤,挑了几次菜,她就不耐烦的不想干,总是以学习为由,旁敲侧击的跟我抱怨这种日子苦。我看她们现在的小孩就是太幸福了,我以前哪有这种吃喝不愁的条件的?更别提家长给学费上学了,能吃饱穿暖就是好的了!」
「这样吧,为了锻炼她的意志,麻药就不用打了,孩子吃点苦才能长得更好!不是有句话吗?大棚里的花哪有悬崖上开的艳!如果我们不要麻药的话,这钱是不是能……」
医生打断了她,厉声呵斥:
「我活了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家长,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开放性手术,万一切开以后她受不了疼痛动一下怎么办?我们怎么给她植?后续恢复又怎么办!万一出了什么事,倒霉的只会是我们医院和医生!你要是非得提出这种要求,那还是赶紧换个地方吧!我们学医不精,不敢给你这样操作!」
「摊上你这样的妈,这孩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完,医生懒得跟她掰扯,快步离开。
我妈嘟囔着骂了人家几句,推开我的门走了进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被子往头上拽了拽,怕她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
虽然我知道,哪怕看到我哭,她也并不关心。
4
其实这样的话我也不是第一次听。
从我小的时候,我妈就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你有现在的条件有什么不知足的?天天就想着上床睡觉,哪儿舒服往哪儿钻,你去看看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你这副尊容吗?」
「你们学校有几个孩子住的是楼房?要不是我们辛苦工作挣了钱买了新房子,指不定现在就得流落大街了!你从生下来就开始享福,我们让你做什么了吗?没有!你已经不劳而获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有现在的生活品质,你还不赶紧偷着笑!」
「吴子玉,你应该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好好孝顺我和你爸?乌鸦尚且还知道反哺呢,你还不赶紧把你脑子里的水扣一扣,好好学习,好好关心我们?」
所以在我第一次考试没考好的时候,她打断了两根又长又厚的擀面杖。
在我第一次因为忘带作业被老师叫家长往学校送的时候,她风尘仆仆的赶过去,将作业扔在老师脸上,当着全班的面狠狠的扇了我三个耳光。
到后来,所有老师都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妈妈,彻底放弃管我了。
至于我们同学,更是躲我都来不及。
我小学的时候,有个好朋友叫茉茉。
我们一起上课学习,一起下课赶作业,一起陪伴对方回家。
周末偶尔能跑出去玩。
我会帮她选漂亮的衣服,跟她一起从城南逛到城北。
为了让我好好学习,我妈禁止我交朋友。
但茉茉除外。
因为她家有钱。
我妈还不止一次地为了节省口粮让我去她家蹭饭,美其名曰“当朋友的,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那会不明白,只为我妈同意我们一起玩而雀跃。
所以在每次看到茉茉妈妈异样的眼神时,我都没往心里去。
这样的友谊持续了几年,有一天,我们的关系还是破裂了。
茉茉因为是转学生,再加上生病留了一级,比我大两岁,她的12岁生日也就要比我早两年。
那天,我第一次见到了什么叫公主。
生日宴会上,我们见到了从来没见过的五层大蛋糕。
茉茉穿着公主裙,戴着王冠放话了。
她让我们四层用来玩,一层用来吃。
感慨奢侈的同时,我心里是满到溢出来的羡慕。
毕竟我从小到大,连一个完整的生日都没过过。
玩了半天,最后是交换礼物的环节。
其他人给出的都是好礼物,我没什么值钱的,前一天在家里翻箱倒柜半天才找出来一个紫色发卡。
这发卡我知道,是妈妈不要的压箱底的东西。
我把它送给了茉茉。
茉茉很高兴,并没有因为只是一个破发卡而看不起我,反而把它别到了裙摆上。
中午刚吃过饭没多久,我妈就骑着电动车准时出现在饭店门口。
她戴着遮阳帽,拨开人群喊我的名字:
「吴子玉,回家写作业了!」
我们一群小孩玩得开心,饭店又人声鼎沸,我自然没有听到。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妈已经走到我脸前了。
她盯了满脸粉色奶油的我半晌,一言不发的连拖带拽着我的胳膊就把我往外拉。
期间被她拉了一个踉跄,我直接四脚朝地摔了一跤。
茉茉皱起眉头往前一站:
「阿姨,你不能这样拉她,她会摔跤的。」
我妈扫了她一眼,鼻子抽了抽:
「这是什么?」
每次打我前,她生气至极的时候,鼻子都会不受控制的抽动。
我心下一紧。
她生气了。
5
茉茉愣了一瞬,实话实话:
「这是阿玉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妈疯了似的一把推开我,直接伸手拽上茉茉的裙子,将她粉色的裙摆扯的稀碎。
她常年干活,手劲大得离谱。
要不是茉茉里面穿了白色的打底袜,就要走光了。
茉茉尖叫着捡起裙摆碎片努力遮住自己大腿。
我妈抡圆了胳膊,使劲扇了我一巴掌:
「她妈的,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会偷老娘东西了!虽然这发卡我不要了,但也不能纵容你这种不良风气!吴子玉,赶紧滚回家,给老娘等着!」
在茉茉家长愤怒的眼神里,她抓起我的头发将我拖行到饭店外面。
耳朵被扇得嗡嗡作响。
最后连我自己是怎么回家的甚至都忘记了。
我只记得,那时爸妈轮流打我。
一个用擀面杖,一个用皮带。
一个专挑屁股和大腿肉多的地方打,一个专挑能看到的地方打。
我浑身淤青黑紫,身体更像散架了似的又酸又疼。
对年幼的我来说,皮肉的疼已经麻木了,我却满脑子都是尖叫着哭泣的茉茉。
从那天以后,茉茉再也没有原谅过我,连见面都绕着我走。
这事在小学里传得很快。
自从茉茉不跟我玩了以后,其他人更是对我退避三舍。
我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后一个好朋友。
知道这事以后,我妈也只是冷冷一笑:
「活该!要不是你手脚不干净被我发现了,徐茉能不跟你玩吗?还想拿老娘的东西充大头,你也配!跟她玩是给她脸,她还选上了!不玩就不玩,谁稀罕似的!」
要不是洗澡的时候看过她肚子上的那条疤,我都怀疑我到底是不是我妈亲生的孩子。
其实着火后逆行冲到二楼的时候,我也犹豫过要不要救她。
她虽然对我不好的情况居多,但那也有偶尔对我好的时候。
她虽然不做个人,但毕竟是我妈。
眼睁睁看着她烧死在火海里,我又害怕又不忍。
所以我心软了。
……
我妈一边收拾柜子里的东西,一边向我抱怨:
「人家生孩子都是享福的,凭什么我生孩子就是讨债的?老公老公只顾自己跑不管我,女儿女儿落的一身烧伤还得做手术,我才是那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人才对吧!家里就那点钱了,全给你看病行了吧?这下总不能逢人就说我亏欠你了吧?」
我咽下眼泪,撩开被子平静的看着她:
「那我不治了。」
我妈抬手想给我一巴掌,但顾及到我现在的情况,她忍了下来:
「老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时间都安排好了,你说不治就不治了?医院你家开的?」
「告诉你,为了给你植皮,老娘得花两万块钱!两万块钱呢!借了一圈才借上!还得给你打麻药,又是一笔钱!要是你将来不孝顺老娘,那才是天打雷劈的事儿……」
她坐下玩了会手机,又接了两个电话,就出去了。
盯着天花板,我想。
我妈说我要是不孝顺她,就会被天打雷劈。
那她之前不喜欢我、用各种形式的冷暴力和热暴力虐待我,老天就不管了吗?
生育之恩和逆行救人这件事我做了,一命换一命我已经还完了。
以后,我能不能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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