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林老师,您真的要走了吗?再陪我聊聊天吧。"她眼睛里闪着泪光,手里捧着那盆已经有些旺盛的绿萝。

我叹了口气,捏了捏拐杖,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

这个曾经困住我九十多天的地方,竟也让我生出几分不舍。

屋外的法国梧桐叶子已经泛黄,窗台上那盆绿萝却依然青翠欲滴,像极了那个倔强的女孩子。

九二年的金秋,我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沿着坑洼不平的山路前往秦雨柔家家访。

那会儿我二十六岁,在县实验中学教高二语文,风华正茂,满怀理想,总觉得能凭着一腔热血改变些什么。

老校长常说我这人"心太软",见不得学生家里困难,动不动就自掏腰包。

可这种事我认了,谁让咱当年也是靠着老师接济才念完高中的呢?

那天天气阴沉沉的,山里起了雾,我骑着车子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左拐右拐。

秦雨柔家在山窝窝里,离县城足有二十多里地,平常孩子上学得天不亮就得起来,摸黑走上一个多钟头。

谁能想到,一个不小心,自行车轮陷进路边的水沟里,我整个人摔下了路边的小山坡。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县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盖着发黄的棉被,鼻子里全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医生告诉我,右腿骨折需要做手术,还得卧床休养至少三个月。

"小周啊,年轻人不小心,这下可遭罪了。"医生王大夫摇着头,写着病历本。



病房里躺着好几个病号,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腿上打着石膏,正咧着嘴跟旁边的家属说笑,眯缝着眼睛好奇地打量我。

我当时只想着,这可咋跟林小雨交代呀。

她是县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嗓音甜美,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开播,整个县城的大喇叭里都是她那清脆好听的声音。

我俩谈了两年,眼看就要谈婚论嫁了。

上个月她还拿着一本《时代风采》给我看,指着里面的婚纱照说:"小周,你说我要是穿这样的婚纱好看不?"

当时我看着那照片上的洋玩意儿,心想这也太敞亮了,不像话啊,可看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我又不忍心泼冷水,只好嘿嘿笑着点头。

果然,林小雨听说我住院,第一时间赶来了。

她穿着映山红色的呢子外套,头发烫成了时兴的大波浪,脚上蹬着一双小皮鞋,踩着哒哒的脚步声进了病房。

"哎呀妈呀,你这是咋弄的啊?"她站在我床前又是心疼又是埋怨。

病房里其他病人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大概是被她那一身时髦打扮给吸引住了。

"你说你,家访跑那么远干啥?学校分配任务,随便应付一下不就得了。"她瞥了一眼我床头的苹果,从手提包里掏出一条手绢擦了又擦。

我笑着解释:"那秦雨柔家真困难,她爸前年下岗了,妈出去沿海打工,家里就她照顾弟弟,还要上学。"



说到这儿,我又想起秦雨柔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她那双布满冻疮的小手。

"我得亲眼看看情况,好给她申请学校的贫困补助。要不,还指望她高考咋办呢?"

小雨撇撇嘴,用手帕包着苹果在自己裙子上蹭了蹭:"你呀,就是太认真了,这不,吃亏了吧?"

她咬了一口苹果,踱步到窗前,皱着眉头看着窗外说:"你这病房也太简陋了,连个电视都没有,你这三个月可咋熬啊?"

最初那段日子,小雨还是很照顾我的。

她每天下班后会带些水果来,给我削苹果,讲电台里的趣事。

尤其爱讲台里新来的那个男播音员小梁,说他原来在省台实习过,普通话标准得很,一口气能读三分钟的稿子不带换气的。

我躺在床上,看着她说这些话时眼里的亮光,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可是渐渐地,她来的次数少了,有时隔三四天才来一次,而且总是匆匆来,匆匆走。

"单位最近真忙,台里要搞广播剧,我得加班排练。"她总是这样解释,眼神飘忽。

有一回我听见护士小李在走廊上跟人闲聊:"哎,你听说了不?电台那个林播音员,好像跟新来的梁播音员好上了,前几天有人看见他们一块去看电影呢。"

我心里一沉,但又不敢问,生怕问了反而成了真。

我心里清楚,三个月的卧床静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需要有人照顾,意味着我的工资可能会受影响,意味着我们的婚期又要往后推,而林小雨已经二十五了,在这个小县城,算是"大龄剩女"了。



果然,一个雨夜,小雨来了,带走了她放在我床头柜上的化妆品和几本书,还有那张我俩在市里照相馆照的合影。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敲打在窗玻璃上,哗啦啦的声音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小周,我想了很久......"她站在窗边,背对着我,声音很低,手指不停地搓着自己的衣角。

"单位马上要分房子了,领导暗示我有份,可能还有提干的机会......"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那片霉斑像一朵怪异的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咱俩的事,要不......先缓缓吧。"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然后放下一封信,匆匆离开了,连伞都忘了拿。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床的张大爷打着呼噜,声音像拉风箱一样。

窗外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哒哒的响声,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与痴心。

我攥着那封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晕开,可能是被泪水打湿的,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我的。

信里说了些"现实考虑"、"不能耽误你"之类的客套话,末了还加了一句:"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人,祝你早日康复。"



多体面的分手啊,我苦笑着想,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我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下来的时候,命运给我送来了一份意外的礼物。

第二天下午,正值探病时间,病房门口响起了怯生生的敲门声。

"周老师......"门缝里探进一个扎着马尾辫的脑袋,是秦雨柔,我要去家访的那个学生。

她穿着有些褪色的蓝白相间校服,领子已经洗得发白,站在门口踌躇着,像是不敢进来。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惊讶,撑着胳膊想坐起来。

秦雨柔赶紧跑过来:"周老师,您别动,躺着就行。"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赵主任说您是去我家家访的路上摔伤的,我...我妈做了些瘦肉粥,让我给您送来。"

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穿着打了补丁的校服,我心里一阵酸楚。

她家那么困难,还惦记着给我送吃的,这粥里怕是倾注了他们家好几天的积蓄。

"你坐,别客气。"我指了指床边的凳子,那是林小雨常坐的位置。

秦雨柔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纸包:"这是我爸让我带的药酒,他说这个擦伤口,好得快。"

她打开保温桶,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周老师,您得好好吃饭,才能快点好起来,同学们都等着您回去呢。"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真诚,那一刻,我竟有些鼻酸。

从那天起,秦雨柔每周都会来看我三次,带来自家种的蔬菜,或是课堂上的笔记,有时还帮我倒水、整理床铺。



她总是放学后匆匆赶来,有时候外面下着雨,她的校服湿了一大半,头发上还挂着水珠,却依然笑嘻嘻的。

"周老师,咱班李大勇考试又进步了,这次数学考了八十五分呢!老徐都夸他了,说他要是天天这样,准能考上大学。"

她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眼睛闪闪发亮,好像在说一件天大的喜事。

"周老师,我把您上课讲的《红楼梦》读书笔记整理了一下,您看看有没有错的地方?同学们都说想您,问您啥时候能回去上课。"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叠工整的笔记,纸面已经有些发皱,想必是常翻常看的。

"周老师,您看这个,全班同学一人写了一页,给您做了本康复日记!"

她献宝似的拿出一本用红绳装订的小册子,封面上画着一个卡通版的我,正拿着教鞭在黑板前讲课,旁边写着"周老师早日康复"几个大字。

我一页页翻着那些稚嫩的字迹,看着学生们的关心和祝福,心里暖烘烘的。

每次她来,都会带来外面的世界和生活的气息,让我这个被禁锢在病床上的人重新找到了生活的希望。

有一次,她带来一盆绿萝,放在我的窗台上。

那盆绿萝不大,却生机勃勃,嫩绿的叶子上还挂着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这是我在家里养的,听说绿色植物对心情好,您看着它,心情就会好起来。"她笑着说,露出整齐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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