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5月9日清晨,云南昆明陶氏诊所内,杂工刘伯早早把院子里落叶都清扫干净了,却不见陶执礼郎中像往常一样出来打太极拳,心中不免好生奇怪。
等到打扫完诊室,冲好了开水,眼看都到了病人要上门问诊的时间,刘伯还不见陶执礼起床看病,终于忍不住去卧室敲门提醒。
他敲了好一阵门,却未听到陶执礼在卧室回应,心说不好,别是出了什么事吧,当下不假思索,抬腿把门踹开。
陶执礼确实仍在屋里,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刘伯叫了几声,走近去查看,却见他脸色灰白,没有一点血色,人也没有反应,伸手一试鼻息,分明已然断气了!
刘伯吓得慌忙退出卧室,关上诊所大门,直奔附近西安路的公安局去报告。
人命关天,非同小可,公安局立即派了两个民警,骑着自行车就到了诊所查看情况。
陶氏诊所内部看上去一切正常,无论卧室、客堂、厨房等均未发现异常迹象,空气中弥漫着酒味,死者生前很可能喝过酒,似乎没有他杀的可能性。
中午,法医带着助手赶到了陶氏的诊所,临时用板凳和门板架设解剖台上进行检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死者陶执礼的心脏和肾脏受到严重损害,可能是中毒而死。
为什么是“可能”呢?因为法医也有些懵,虽然死者身体情况符合中毒特征,却说不清楚死者具体中的是什么毒,以及是如何中毒的,只好根据以往办案经验作出这样一个不太精确的判断。
助手小汪年轻眼尖,准备抬尸走人的时候,看见死者左脚第二、三脚趾间,有一个非常细微的针眼状伤口,因为实在太小了,刚刚解剖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注意到。
法医找来放大镜,对着小伤口仔细检查,最后得出分析结果——可能是虫蜇留下的痕迹。
现场勘查的民警听了,连忙问道:"难道陶郎中是被毒虫咬死的?可是什么样的毒虫,会有这么大的毒性呢?"
当下,大家对卧室内部地面上加大力度进行搜索,果然在床底下发现了一条长约寸许的昆虫,不过已经死掉多时了。
民警周映邦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拿了一张小纸片,用火柴梗把虫尸拨到纸上,从床底弄出来放到桌子上,然后用放大镜认真观察。
这条无名毒虫样子可怪得很,浑身漆黑,体形怪异,犹如蚂蚱和蜈蚣的结合体,谁也不知道叫什么玩意儿。
不久,民警小宋终于在勘查中发现,纱窗右下角的纱布上有一个四周焦黑的小孔,像是被烟头或燃香烫出来的,莫非有人从小孔里塞进了毒虫?
果然,大家到后园查看,发现园子后侧的围墙上,墙头的青苔被蹭掉了数处,明显有被人攀爬的痕迹。
根据勘查结果,公安局迅速成立专案组,对这一起故意杀人案展开了调查。
陶执礼大夫是独子,父母均已逝世多年,三个姐姐都已嫁人成家了,偶尔才会回来探望。五年前,陶执礼的妻子邢相谦未曾生下一儿半女,就不幸因病去世了。此后,陶执礼拒绝亲朋好友的做媒,不再另娶,一直过着鳏夫的简单生活。
专案组通过调查走访,还意外发现陶执礼跟岳父邢名扬存有那么点小“过节”。
邢名扬年轻时喜欢习武,讲义气,结识不少黑白两道的大人物,后来开了两家大饭馆,还在云南当地的"镇滇帮"里当了个小头目。
邢相谦是邢名扬的大女儿,初中毕业后,进了妇女合作社当了一名职员。陶执礼的诊所就在妇女合作社的隔壁,算作是邻居,邢相谦每次去开展抗战募捐活动,他总是积极响应,慷慨捐款。
有时候,邢相谦陪同发病妇女前往诊所求诊时,陶执礼礼貌接诊,不但不收诊金,还倒贴药费。
两个年轻人一来二去,互相就产生了好感,有事没事都在诊所喝茶聊天,慢慢地就开始约会恋爱了。
邢名扬听说大女儿爱上了一个看妇科病的郎中,强烈表示反对,认为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坚决不同意亲事。
谁料,女大不中留,邢相谦坚持“自由恋爱”的思想,非陶执礼不嫁。不久,她自作主张掏钱办了订婚宴,与陶执礼拍摄了订婚照,还在报纸上刊登了"订婚声明"。
这可把邢名扬气坏了,但事已至此也没了办法,勉强点头同意。不过,后来大女儿出嫁时,他没送任何嫁妆。
原本这件事就过去了,不料邢名扬心胸狭窄,暗地里偷偷使坏,串通军队来地方上招收兵丁的军官,以拉壮丁的名义,把女婿陶执礼送上了前线。
当天,邢相谦恰好陪母亲往普宁走亲戚去了,三天后返回昆明,才得知丈夫陶执礼被军方押走。她心急如焚,哀求父亲邢名扬托关系,一定要想办法把丈夫给弄回来。
邢名扬嘴上答应,心里巴不得陶执礼再也回不来,当然是尽量拖着不办事。
十几天过去,邢相谦眼见事情毫无进展,更加着急了。恰好妇女合作社认识一个昆明师管区主管兵役处长太太,便厚着脸皮,提着礼物上门,请她出面帮忙。
神通广大的处长太太答应了,过几天让丈夫出面过问,查来查去,这样一来,邢名扬做过的手脚反而穿了帮。一个月后,陶执礼终于返回昆明,并带回了一纸部队出具的"身患隐疾,涉嫌传染,强制退伍"的证明信。
邢相谦为了不再增添新的家庭矛盾,也没敢把父亲使坏的实情告诉丈夫,只是写在了自己的私密记事本上。
虽然丈夫平安归来,可邢相谦身体纤弱,经此一折腾,再加上妇女合作社的工作忙碌,经常加班加点,竟然不幸患上了肺结核,最后在1945年撒手西去。
陶执礼伤心欲绝,处置妻子的遗物时,结果在她的日记中发现了岳父串通征兵军官,公然违反当时“独子不征兵”的条例规定,将他送战场的事情,从此便对岳父记恨在心。
1949年12月昆明解放,邢名扬突然被人检举逮捕,仅仅过了十二天后,就被市军管会判处死刑,执行枪决。
陶执礼得知此消息,喜极而泣,诊所当即打烊,在门口放了半个小时的爆竹,当晚在家里自斟自饮,直接醉倒了。
当然,恨归恨恼归恼,场合上的面子还是要有的,陶执礼还是在朋友的劝说下,前往岳父家吊唁,不料晚餐时,却发生了一桩无比尴尬的事情。
这天晚上,邢家小女儿邢相君喝了许多酒,由于想念父亲,止不住的哀哀痛哭,好不容易才被家人们给劝住。
突然之间,邢相君起身端杯,拿起酒瓶给陶执礼敬酒,开口就说道:“姐夫,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因为我已经决定要嫁给你,今后,我要替我故去的姐姐照顾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