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开宝七年(974年)九月,宋太祖赵匡胤以南唐后主李煜抗命为由,任命曹彬为主帅,率10万大军攻打南唐,并命吴越国东面策应攻打南唐的宋军。曹彬率宋军主力沿长江东进,并顺利渡过长江,灭掉了南唐驻扎在长江上的主力,一路打到了金陵城下。

开宝八年十一月,宋军攻破金陵,后主李煜上表投降,南唐灭亡。

唐朝末年,藩镇割据江南与唐朝分庭抗礼,接着是杨行密建立的吴国政权,最后是李昪代吴建立南唐,各路割据政权加起来有近百年之久。但是,宋太祖是一鼓作气,仅用一年时间就灭掉了割据江南百年之久的地方政权,北宋基本统一了南方。

不过,对北宋灭南唐功劳最大的,并不是宋太祖本人,而是他的旧主子周世宗柴荣。如果不是柴荣以举国之力,三征南唐,打掉了南唐精锐,使其元气大伤,宋太祖是不可能轻松灭掉南唐的。周世宗三征南唐,是一场三年之久的漫长战争,战火蔓延千里,两国军队激烈厮杀,异常精彩,其中,最精彩的一战是寿州之战,它决定了整个战争的胜败。



兵临寿州城,第一次打援。

周世宗之所以攻打南唐,就不得不说王朴那篇著名的《平边策》,这是王朴给周世宗统一天下定的一个策略,核心就是“先南后北,先易后难”,把南方统一了再去打北汉、契丹。而在南方却是先啃硬骨头吴(唐)蜀,再捏软柿子,因此,周世宗在把后蜀打趴下了之后,紧接着就把目光盯上了南唐。

当时,南方诸国中,以南唐的实力最强大,无论是疆域、人口还是经济实力、兵力,南方第一强国非南唐莫属,是唯一可以与后周争雄天下的大国。

显德二年(955年)十一月,周世宗正式诏告天下,要御驾亲征南唐,先派李谷统领韩令坤等十二位将军出征,同时下诏要求吴越王钱弘俶出兵常州,以牵制南唐军力。后周与南唐有着长达一千多公里的边境线,主要是以淮河为界,而南唐淮河防线的头号重镇就是寿州(今安徽寿县),只要拿下寿州,后周就能占据战争的主动权。

当时,正值冬季,淮河水浅,而南唐皇帝李璟又错误地撤走了守卫淮河的“把浅军”,周军就抓住了这一天赐良机,迅速搭桥渡过淮河,进入淮南腹地,并在寿州城下击败了南唐的偏军。

第二年正月,周世宗率领周军主力浩浩荡荡南下,周军大举南下,震动了整个文恬武嬉已久的南唐朝廷。皇帝李璟虽然不是什么英主,但也知道寿州的战略地位重要,便立即命神武统军刘彦贞率三万人北上救援寿州。

刘彦贞一到前线,就立即打造了数百艘战船,用来冲击周军过河的浮桥。而周军的先头部队也被南唐数百艘战船震慑住了,就扔下浮桥撤回了淮河北岸,伺机再南渡作战。而周世宗则比较反感军队北撤,因为一旦淮河水暴涨,周军主力就很难渡过淮河了。

于是,周世宗命令李重进火速前往正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浮桥。李重进南下,刘彦贞北上,两军在正阳附近相遇。本来,刘彦贞率军抵达寿州时,镇守寿州的主帅刘仁赡劝他先休整一下部队,让士兵吃个饱饭,毕竟“强弩之末不能穿于鲁缟”,但刘彦贞立功心切,不听劝说,非要率领饿着肚子的唐军北上。

不得不说,刘彦贞是一个军事上的奇葩,其作战方式非常奇特,把一万多匹战马用铁链拴住马腿,组成一个共同进退的大阵,号称“揵马脾”,这完全把骑兵的灵活机动性给毁了。刘彦贞的这种阵法,可吓不住周军,李重进一声令下,吃饱喝足的周军犹如虎狼一样扑向了饿得头晕目眩的唐军,将唐军打得找不着北。这场仗,周军“斩首万余级,追奔二十里,杀大将刘彦贞,擒裨将盛师朗数十人,降三千人,获戈甲三十万”,唐军只有少数残兵逃回寿州。

正阳之战的惨败,“唐丧地千里,国几亡,其败自彦贞始”,敲响了南唐亡国的丧钟,对唐军的士气造成了很大的打击。问题更严重的是,刘彦贞所部被全歼,让寿州直接暴露在了周军的兵锋之下,而作为寿州主帅的刘仁赡也感到压力山大。



寿州刘仁赡,南唐的长城。

刘仁赡是南唐名将,“略通儒术,好兵书,有名于国中”,南唐开国皇帝李昇非常欣赏他,封他为武昌节度使。后来,李璟灭楚,刘仁赡率武昌军攻取岳阳,一路秋毫无犯,大得楚国民心,于是,李璟就让刘仁赡坐镇淮南头号重镇寿州。

现在,周军大举来袭,刘仁赡自然是知道来者不善,在此之前,他就曾劝李璟不要撤掉“把浅军”,但李璟不听劝,结果周军轻松就进入了淮南腹地。刘彦贞不听他的劝告,一意孤行,结果兵败身亡。因此,自从周军南下,刘仁赡就加紧布防,准备与周世宗决一死战。

周世宗也知道刘仁赡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劝降成功的可能性小,只能靠武力解决。为了攻取寿州,周世宗从各地征调数十万民工,与正规军一起,向寿州城发起了进攻,在战场上,周军用上了一种先进的远程投射武器——抛石机,把大石头放在巨型弩机的发射口,然后用力射向城墙,以砸坏寿州城墙。



但是,由于刘仁赡是一员名将,周世宗硬是攻了四个月,都不能拿下寿州,数十万大军攻不下寿州城,让周世宗非常恼怒,就干脆亲自上阵了。周世宗在城下指挥周军进攻,被刘仁赡发现了,虽然他不认识周世宗,但从周军对周世宗的态度以及装束来看,觉得应该是个大人物。于是,刘仁赡高兴坏了,只要一箭射死他,周军必退。

刘仁赡的射术极好,“猿臂善射,发无不中”,按说,以他的箭术,射死周世宗是不成问题的。虽然刘仁赡一箭射过去,周世宗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但由于距离太远,这支箭落在了周世宗所踞胡床的不远处,对周军来说,算是虚惊一场,但后周的大臣们都吓住了一身冷汗,劝周世宗后撤。

但是,周世宗也是个犟脾气,望着寿州城发出一声冷笑,说:“一箭射杀一天子,天下宁复有天子乎!”不但不后退,还命侍卫把胡床往前挪一些,好让刘仁赡的箭够得着。刘仁赡也不客气,既然你送死,就成全你,再次搭箭,射向了周世宗,但箭依然在胡床前几米之处落下。刘仁赡忍不住仰天长叹,此乃天意,吾不胜天,说完,把弓扔在地上。因此,刘仁赡知道,他已经失去了射杀周世宗的最后机会,已经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心理准备。由于刘仁赡平时善待士兵,军队都誓死效命,守城的意志非常强,无论周世宗如何进攻,寿州城都稳如泰山。

数十万大军聚集于寿州城下,长时间下去,也不是办法。周世宗一看,既然攻不下寿州,就围寿州,引诱唐军来救,再打援军,来个围点打援,把唐军的有生力量消灭得差不多了,再来打寿州。

周军在异国作战,没有守土之责,机动性非常强,可以尽快调集重兵以多打少;而唐军皆有守土之责,一般不敢轻易离开自己的地盘,其灵活性远不如周军。周世宗研究一番后,就把目光转到了金陵的江北门户滁州,并顺利地攻下了滁州城,还俘虏了刘仁赡的侄子、天忠指挥使刘崇浦。

周军攻下滁州,让金陵江北无险可守,迫使南唐把重兵布置在金陵附近,这无形中就减轻了围困寿州的周军压力。不久,周军又连战连捷,分别攻下了南唐江北重镇扬州等州县,这让南唐李璟的压力非常大,就想着求和,愿意当周朝的附属国,每年岁贡百万,割让寿、濠、泗、楚、光、海六州。但是,这并不能打动周世宗,对周世宗来说,根本就没有兴趣和谈,他想要的是整个淮南,而不是区区六州。



第二次打援,六合之战。

周世宗不给面子,兔子逼急了也咬人,李璟也怒了,就派四弟、齐王李景达率重兵北上救援寿州。但是,李璟并不完全信任李景达,就派了监军李觉来监视李景达。原来,当初父亲李昇也有意立四弟李景达,这件事虽然没有公开,但给李璟造成了心理阴影,把兵权交给四弟,还是不太放心,就派陈觉来牵制四弟。

一支军队,如果有了监军,往往会对主帅行军打仗造成干扰,更别说陈觉还是一个奸臣,而李景达也不是什么军事名将,这样的一个组合,自然不是英明神武周世宗的对手。

李景达领兵二万从瓜步渡过长江,距离六合二十余里,南唐出兵赶赴六合,后周将领赵匡胤奋勇出击,大败敌军,杀死抓获近五千人。而李景达也被吓破了胆,赶紧逃到了濠州,远远为寿州声援。

“居数日,唐出兵趣六合,太祖皇帝奋击,大破之,杀获近五千人,余众尚万,走渡江,争舟溺死者甚众,于是唐之精卒尽矣。”

援军的惨败,并没有动摇刘仁赡杀身成仁的决心,反而是困兽犹斗,敢出城袭击周军,一度让周世宗非常难堪。当时,周朝李继勋领兵驻屯寿州城南,建造洞屋、云梯,用来攻城。李继勋守御懈怠,被刘仁赡打败,云梯、洞屋都被焚烧。再加上连续大雨,周军粮草跟不上,士气也受到很大影响,军事管理也一片混乱,逃亡事件不断发生。而此时,周世宗因大符皇后得病,必须回汴梁一趟,就让李重进等人在寿州城下与刘仁赡对峙。



第三次打援,胜败已定。

寿州城始终拿不下来,周军干脆把所有在淮南的主力悉数撤出所在城池,全部集中于寿州,非拿下寿州不可。只要拿下了寿州,就可以吃下整个淮南,这对南唐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由是周兵皆聚于正阳,而寿州之围,遂不可解,终失淮南。”

不甘坐以待毙的李璟,调兵遣将,调集五万大军,再次驰援寿州,如果再败,就无力回天了。而此时,周世宗也从汴梁返回了前线,并带来了数千人的水军部队,亲率大军渡过淮河,准备与南唐主力决战。

此时的寿州,也已经是缺衣少粮,南唐军队就修建了甬道,想通过甬道向城中送粮食。但是,就在甬道即将挖到城中时,被周军发现了,结果是甬道被破坏,还损失了五千兵马。可即便如此,南唐军队依然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周世宗想一举歼灭之,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弱势的一方,往往总是爱出奸臣贼子蛊惑主公。南唐监军陈觉开始发挥他的奸臣特色,猜忌大将朱元,还暗中上书诋毁他,于是,李璟就想干掉朱元。

不过,大将朱元也不是省油的灯,可不是愚忠的人,既然皇帝如此昏庸,何必还要效忠?一怒之下,就率领军队投降了后周。朱元是南唐的名将,他的倒戈,极大地挫伤了唐军的士气。而周世宗也趁热打铁,对唐军发起了总攻,斗志涣散的唐军,自然不是斗志昂扬的周军对手,结果自然是唐军惨败,死伤万余,剩下的四万人沿着淮河南岸向东逃窜,而周军则狂追二百里,除了少部分淹死外,其余大多都成了周军俘虏。

周世宗灭掉了南唐援军,就想劝降寿州的刘仁赡,派人入城劝他“自择祸福”,而刘仁赡的态度也很明确,宁死不降。谁敢议降,斩!后面,还把想投降的儿子刘崇谏给斩首示众了。

其实,周世宗之所以劝降刘仁赡,还是爱惜他的才能,就算不劝降,拿寿州犹如探囊取物。同时,对于苦苦坚守寿州一年多的刘仁赡来说,饥饿、作战以及斩杀儿子所带来的精神痛苦,让刘仁赡再也顶不住了,病倒在床,昏迷不醒。

寿州的唐军,知道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几个将领一合计,就以刘仁赡的名义给周世宗写了降表。当周世宗见到奄奄一息的刘仁赡,对他的忠义非常感动,下诏褒奖:“刘仁赡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名臣,几人可比!”而就在当天,刘仁赡也与世长辞。

李璟听到消息后,忍不住嚎啕大哭,寿州的丢失,使淮南无险可守,唐军处于彻底的战略被动,丢失了无数国土。最终,实在撑不下去的李璟,为了保住江南的半壁江山,就向周世宗求和了。去掉唐国号,自称江南国主,向周称臣,并割让淮南十四州。

总结

寿州之战,是五代后期,两个实力最强的国家之间的对决,周世宗充分运用了“围点打援”的战术,逐步将南唐的精锐消灭殆尽,为后世的宋王朝统一南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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