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抽噎
©作者 李彩平
仲春，一个人在公园徜徉，忽然听到身边一个稚嫩的童音：“哥哥，不要扎树！树会疼的。”
循声望去，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正牵着奶奶（或姥姥）的手从旁边小道上走过来，她扬起粉嫩如春的小脸，黑葡萄般的明眸闪着星星般的光，正奶声奶气地对路旁一个小男孩儿说。
小男孩儿大约十三四岁，穿一身校服，校服拉链没拉，露出里面黑色的毛衣。他站在一棵枝干窈窕的矮树旁，正拿着一把小刀一下一下刮着树皮，有时还狠狠地扎着树干，边扎边恨恨地说着：“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他的脚下散落着一堆绛红色柔嫩如初生婴儿般的小叶子和一堆或大或小，七零八落的树皮。而那棵树仿佛被人撕碎了衣衫，无助而羞惭地站在风中瑟瑟发抖。
小男孩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后，扭过头瞪了她一眼，嘴撇了撇，小声咕哝道：“要你管，谁都想管我，哼！”转身又举起小刀，左手掰右手割，接连弄断几根树枝后，才看了看小女孩儿身边怒视着他的老人，使劲儿踢了几脚树，龇牙咧嘴地揉着疼痛的脚尖一瘸一拐地走了。
小女孩走过去，用胖胖的小手摸了摸树皮剥落的地方，树汁渗出，像未干的眼泪。她眼睛亮闪闪的，抬头问奶奶（姥姥）：“树会哭吗？”老人弯腰捡起几根还带着新芽的树枝，放到树根旁叹道：“作孽呀！”然后疼爱地抱起孩子，说：“走吧，去看鸭子吧！”孩子趴在老人的肩上，一直盯着那棵树，渐渐远去。
树会哭吗？我也在想。春天，是它生机勃发的时候，它满怀憧憬与希望，鼓足了劲儿舒展腰肢，向大自然捧出一个个孩子——树叶，装点着沉闷了一冬的大地。在它已张开大眼要阅人间繁华时，忽然一只无情的手伸过来，他们不是要爱怜地轻抚它孩子们的小脸，而是愤怒地蹂躏糟蹋它的身体，不但给予了它钻心的疼痛和裸露的耻辱，而且硬生生把孩子们——树枝树叶，从自己的身体上扒下，揉搓，割断在它的脚旁，它怎么会不疼呢？又怎么会不哭呢？它们该有多么委屈，多么悲情，我甚至听到了它们的呐喊：为什么？我们有错吗？
而那个男孩儿此时的心一样会疼吧。他或许是被父母训斥逃离家庭，或许是被老师管教暂时躲避，或许是与同学朋友发生矛盾……总之从他的神情和举动，可知他似乎亦满腹委屈，对一切都充满敌意。他用残害树木肆意发泄着自己的躁怒与不满。似乎只有毁坏才可以平复他胸中的怒火。可是看着自己制造的满地狼藉，看着被他伤害得体无完肤的树，他真的舒服了吗？
我望着小男孩远去的身影，走过去轻轻抚了抚树的伤口。微风掠过树梢，新叶沙沙响着，远处的鸭子“嘎嘎”地叫着，可我却似乎听到春天小声的抽噎……
【作者简介】李彩平，大荔人，现为西安市一名高级教师。热爱教育，喜欢写作与绘画。作品曾发表于《渭南日报》《渭南教育》《教师报》《国学》《华山文学》等报刊及一些公众号上。《渭南文坛》特约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