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老头子,你那宝贝儿子的同学们真会来吗?咱家这条件..."娘担忧地看着爹,手里还攥着那块抹了一辈子的抹布。
"来不来是他们的事,咱把该准备的准备好就行了。"爹笑着回答,可我分明看见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
我叫周建国,今年三十有二,在县城一家小学当语文老师。
爹是周长河,退休工人,一辈子扛着铁锤在钢铁厂熬出来的。
爹那双手,粗糙得像是老树皮,上面的茧子厚得能划火柴。
娘姓李,李桂珍,是厂子里的缝纫工,手巧心细,一家老小的衣服都出自她的手。
娘的手指被针扎过无数次,可她从来没喊过一声疼。
我们家住在厂区的老房子里,那是爹娘结婚时分到的福利房,七十年代末的建筑,早已褪色斑驳。
屋顶的瓦片有几处破损,每逢下雨,爹就要搬着小板凳爬上去补漏。
院子不大,却种满了娘喜欢的花草,夏天开得热闹,冬天也有几棵青松傲立。
爹六十大寿这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说实话,我原本没打算邀请同学们来。
我那几个大学同学,毕业后都在城里扎了根,混得风生水起。
高建雄开了家建材公司,公司楼有五层高,名气在市里都挺响。
刘德明在外企做主管,每月工资是我的好几倍,还经常出国考察。
王志远更厉害,托了点关系,成了区里的干部,走路都带风。
相比之下,我这个回县城教书的,实在是拿不出手。
记得上次同学聚会,我穿着打了补丁的夹克去赴约,他们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怜悯。
可就在上周的同学聚会上,几杯酒下肚,我竟然脑子一热,提起了爹的六十大寿。
那天,酒桌上谈起各自的父母,我想起爹一辈子的辛苦,心头一热,就说道:"过两天我爹六十大寿,你们有空没?"
"哎呀,老周头六十大寿,那可是大事啊!"高建雄一拍桌子,杯子里的酒洒了一桌,"咱们哥几个必须捧场!"
"就是,咱们寻思啥时候给老师傅祝寿呢!"刘德明摸了摸他那块闪闪发光的手表,也跟着说。
王志远挺直了腰板,像模像样地说:"周老师为人民教育事业奋斗一辈子,咱们做晚辈的,当然得去贺寿!"
这话一出,我后悔都来不及了。
咱家那老房子,墙皮剥落,连个像样的沙发都没有,哪敢往家里带这些出人头地的同学?
可话都说出去了,我这个倔脾气也不肯反悔,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回到家,我把这事告诉了爹娘。
娘当时脸色就变了:"你这孩子,咱家这情况,让人家来干啥?多丢人啊!"
爹却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来就来呗,咱又不是招待不起。"
爹这么一说,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寿宴前一天晚上,我看着爹在院子里忙前忙后。
那双曾经有力的手如今爬满了老茧和皱纹,背影也不再像记忆中那样高大挺拔,却仍然不知疲倦地布置着简陋的院子。
他用几块红布挂在墙上,那是娘从箱底翻出来的老物件,洗得发白却依然鲜艳。
又从邻居家借来几张桌椅,桌腿有点摇晃,爹用小木块垫在下面,一边垫一边自言自语:"这样就稳当了。"
看着爹忙碌的背影,月光下显得单薄却坚毅,我的眼睛有些发热。
想起小时候,家里再穷,爹也要给我买一身新衣服,就为了让我在学校抬得起头。
有一年过年,我看中了一个小足球,要价五块钱。
爹二话不说,从兜里掏出了皱巴巴的五块钱,那可是他一周的烟钱。
回家路上,我抱着足球,看见爹嘴唇发抖,硬是没去买他最爱抽的大前门。
那时他总是说:"咱家孩子,不能让人看扁了。"
如今轮到他的大日子,我却连个像样的场面都给不了他。
我帮爹搬桌子,心里越发不是滋味:"爹,要不咱找个饭店摆几桌吧?"
"瞎花啥钱!家里吃不香吗?"爹白了我一眼,额头上的汗珠在月光下闪着光,"你娘做的饭,城里那些大酒店能比吗?"
爹的倔脾气我是知道的,说出去的话,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娘在厨房里已经忙活开了,案板上摆满了各种菜,她细心地切着,嘴里还哼着老歌。
我知道,娘这是在给爹撑场面,平时她可舍不得买这么多菜。
"建国,来帮娘择豆角。"娘招呼我。
我坐下来,看着娘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根根豆角在她指间翻飞。
"娘,你说他们真会来吗?"我心里还是没底。
娘叹了口气:"来就来呗,不来拉倒。"
她顿了顿,又低声说:"只是你爹盼了好久,别让他失望。"
这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爹这辈子没什么大追求,每天不过是看看报,种种花,最大的骄傲就是我考上了大学,有出息了。
要是同学们真来了,他得多有面子啊。
寿宴这天一早,天还蒙蒙亮,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
邻居王大婶早早地来帮忙了,她跟娘是几十年的老姐妹,两人一起搓过麻绳,织过毛衣,情谊比亲姐妹还深。
"桂珍,这鱼我来杀,你去准备别的。"王大婶挽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
娘点点头,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厨房里烟火缭绕,香味四溢。
爹特意穿上了那件攒了好几个月工资买的中山装,是去年我陪他去县城买的,他舍不得穿,一直挂在衣柜里。
今天他把衣服熨得笔挺,还抹了点发蜡,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站在院门口东张西望。
"建国他爹,别杵那儿了,过来尝尝这汤够味儿不?"娘在厨房喊道,声音里带着笑意,大概是觉得爹今天特别精神。
爹咧嘴笑了笑,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等会儿,我看看建国他们来了没。"
我知道他是在等我那几个同学。
说来也怪,一辈子要强的爹,居然在这种时候流露出对"城里人"的在乎。
也许在他心里,儿子的同学来捧场,是对他这辈子的肯定。
我在院子里帮忙摆桌子,心里直打鼓。
万一他们嫌弃咱家条件差,说了难听的话,该咋办?
万一他们根本不来,爹该多失望啊?
正想着,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小孩子跑进院子,兴奋地喊着:"周叔!有三辆小汽车停在胡同口了!"
爹一听,腰板挺得更直了,眼睛亮亮的,像个等着过年的孩子。
三辆小轿车停在了胡同口,引来了一群孩子围观。
这在我们厂区可是稀罕事,平时连个摩托车都不多见,更别说这样漂亮的轿车了。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高建雄、刘德明和王志远三人,每人手里还提着包装精美的礼盒。
高建雄穿着一身名牌西装,腕上的手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刘德明斯斯文文的,戴着副金丝眼镜,拎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礼品袋。
王志远虽然穿得朴素些,但那派头,一看就是当官的。
"哟,老周师傅!生日快乐啊!"高建雄大声嚷嚷着,一把抱住了爹。
爹有些受宠若惊,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我看着爹激动得有些发红的眼圈,心里五味杂陈。
同学们一进院子,眼神就在简陋的布置上飘来飘去,脸上的表情微妙地变化着。
高建雄碰了下桌子,桌子晃了一下,他皱了皱眉。
刘德明看了看墙上褪色的红布,嘴角抽动了几下。
王志远则环顾四周,目光在破旧的房檐上停留了几秒。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坐坐坐,快请坐!"爹热情地招呼着,把最好的位置让给了他们。
娘也忙不迭地端来了茶水,那是平时舍不得喝的新茶叶。
"来,尝尝我们这儿的茶,虽然不是啥好东西,但味道还行。"爹殷勤地给每人倒上。
三位同学客气地点点头,但我分明看见他们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娘把准备好的菜一道道端上桌来。
红烧肉,那是爹最爱吃的,肥而不腻,软烂入味。
清蒸鱼,活蹦乱跳的草鱼,娘杀了放了两个小时的血,去腥味。
还有几样时令小菜,都是娘的拿手好戏。
我知道,这些菜她准备了好几天,省吃俭用才买来的原料,就为了这一顿饭。
"周叔,您这红烧肉做得真香!"刘德明尝了一口,夸得爹合不拢嘴。
可我听见王志远小声对高建雄说:"这菜也太家常了,连个像样的荤菜都没有。"
高建雄轻轻"嗯"了一声,眼神飘向窗外,又说:"我早上吃得饱,这会儿胃口不太好。"
"周叔,您儿子在县城当老师,也不容易。要不是看在咱们是同学的份上,今天这场面..."他没往下说,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感到一阵热血涌上头顶,拳头捏得死紧,正要发作。
却看见爹平静地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