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爸,您说这话啥意思?我给二爸二妈买套新衣服怎么了?您这是吃醋还是咋地?"电话那头,我爸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点哽咽。
我叫周明辉,今年三十有五,在市里一家设计院干了十二年,混了个小组长,工资不算高,但也能养活自己。
八年了,整整八年没回过老家,说起来真是羞愧。
不是不想回,是这几年工作忙,项目赶着项目,一年到头像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每次过年,都想着回去看看,可总是被各种理由绊住了脚。
电话里,二妈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明辉啊,忙你的工作去吧,家里好着呢,别惦记。"
今年元旦放假,单位难得给了三天假,我突然就坐不住了,一个劲儿地想起了二爸二妈。
那天晚上躺在出租屋的床上,脑子里全是二爸弓着背在院子里扫雪的样子,还有二妈围着灶台忙活的身影。
我一翻身坐了起来,摸出手机订了第二天去东北老家的火车票。
老家在松江县下头的刘家屯,从市里坐火车要倒两次车,再坐大半天汽车才能到。
火车上,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和村庄,恍然间,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我爸下乡,常把我寄养在二爸二妈家。
二爸刘长河是我爸的亲弟弟,比我爸小三岁,在村里开拖拉机,是个能人。
二妈王桂芝是村小学的老师,教了一辈子书,村里大半人都叫她一声"王老师"。
我在他们家住了六年,从上小学一年级到小学毕业,可以说是他们看着我长大的。
列车晃晃悠悠地往前开,我靠在车窗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全是儿时在刘家屯的片段。
下了火车,又转了一次长途汽车,等我到村口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刘家屯这些年变化不小,村口新修了一条水泥路,路边种上了整齐的杨树,树还不高,但已经有模有样了。
不过那棵老槐树还在,它见证了这个村子几十年的变迁,树干上的皱纹比我记忆中又深了些。
远远地,我就看见了二爸的身影,那个瘦高个儿的老人正拄着扫帚在院子里扫雪。
我的心一下子软了,加快了脚步。
听见脚步声,二爸抬起头来,看见我时愣了一下,扫帚差点儿掉地上。
"这不是咱明辉吗?啥时候回来的?咋不提前打个电话?"二爸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那一道道皱纹挤到一块儿,却怎么看怎么亲切。
"想给二爸二妈个惊喜嘛。"我放下行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扫帚,"二爸,这雪我来扫,您歇着。"
"哎呦,可别,可别,你这城里人哪扫得了这么大的院子。"二爸赶紧抢回扫帚,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却轻轻拍了拍我的背,"不过你来了,我高兴。"
屋里烧着土炕,暖烘烘的,还有股熟悉的柴火香。
二妈听见动静,从里屋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
她个子不高,头发已经花白,围着一条褪了色的围裙。
看见我,她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明辉回来了?快进屋暖和暖和,外头多冷啊!"二妈擦擦手上的面粉,拉着我往屋里走,"二妈这就去擀面条,你最爱吃的三鲜馅饺子,二妈这就包!"
进了屋,我仔细打量着二爸二妈。
这一看不打紧,我的心猛地一沉。
二爸二妈还穿着我八年前回来时见过的那套棉衣,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袖口磨得发白,补丁打在补丁上。
二爸的裤子膝盖处还有个新补的地方,线脚参差不齐,一看就是二妈的手艺。
"二爸二妈,你们这衣服......"我刚想问,却被二爸打断了。
"行了行了,快坐下暖和暖和,我去烧水,你二妈包饺子去。"二爸推着我在炕沿上坐下,自己出去了。
我环顾四周,屋子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土炕、老式电视机、八十年代的木头柜子,一切都没变,就像时间在这个角落停滞了一样。
吃饭的时候,二妈端上一大盘刚出锅的饺子,热气腾腾的,皮薄馅大,一咬就出汤。
"来,多吃点,这是二妈亲手包的,尝尝是不是和你小时候吃的一样。"二妈夹了个饺子放在我碗里,眼睛里满是慈爱。
我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把我拉回到儿时。
眼眶莫名有些湿润。
"二爸,二妈,过两天跟我去县城转转吧,我给你们买套新衣服。"我放下碗筷,认真地说。
"买啥买,穿不坏呢。"二爸摆摆手,脸上露出不自在的表情。
"就是,这衣服还暖和着呢,咱不讲究那个。"二妈也跟着附和。
我看着二妈那件棉袄袖口都磨破了,心里一阵发酸。
"二爸,您那件衣服都穿了多少年了?袖口都磨破了,膝盖上的补丁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了。"我放下筷子,有些激动地说。
"衣服嘛,能穿就行,咱农村人不讲究这个。"二爸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
"是啊,明辉,你看二爸这衣服还暖和着呢,再说现在也不缺钱,就是......"二妈欲言又止。
就是舍不得,我在心里替二妈把话说完。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二爸二妈这辈子太习惯节省了,习惯到了骨子里。
"过年了,添件新衣服怎么了?再说我这么大人了,还不能孝敬你们一下?"我放软了语气,但态度很坚决。
二爸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不说话了。
二妈看了看二爸,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晚上,我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起小时候,二爸教我用锤子钉钉子,修理小板凳;二妈教我认字写字,晚上借着煤油灯给我讲故事。
那时候生活虽然艰苦,但在二爸二妈这里,我从来没感受到过什么叫缺乏。
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东北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那年我上小学二年级,突然发高烧,烧到四十度,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二爸二妈急得团团转。
那时候村里就一辆拖拉机,二爸是驾驶员,他二话不说,半夜里发动拖拉机,带着我和二妈,顶着零下二十多度的寒风,去了二十里外的镇医院。
二爸把家里唯一一件新棉袄裹在我身上,自己只穿了件单薄的工作服。
到医院的时候,二爸的脸都冻青了,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
医生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二爸,二话不说先给二爸倒了杯热水。
"大冷天的,你这样容易冻出毛病来。"医生说。
"没事没事,先看孩子吧。"二爸哆嗦着说。
那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
第二天一早,我就拉着二爸二妈去了县城。
这么多年过去了,县城变化很大,高楼比以前多了,街道也宽了,到处都是新开的商店。
二爸二妈跟在我身后,东张西望,像是进了城的乡下人,对什么都感到新奇。
"看,那个广场新修的,真气派。"二爸指着远处的一个广场说。
"那家店的橱窗真好看,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穿在年轻姑娘身上一定好看。"二妈指着一家服装店的橱窗说。
我把二爸二妈带进了县城最大的商场。
商场里人来人往,二爸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碰到别人。
二妈拽着我的袖子,小声问:"这衣服贵不贵啊?"
"不贵不贵,您别担心,我这工资虽然不高,但买几件衣服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安慰二妈。
在服装区,二妈看到一件红色的棉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走向了打折区。
我看在眼里,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二妈,你试试那件红的。"我拿起那件红棉袄递给二妈。
"太贵了,太贵了,"二妈连连摆手,"咱不能让你破费。"
"二妈,您别这样,我都这么大了,赚点钱怎么了?说实在的,我这么多年在城里,也没干出啥大事业,就是个小设计师,工资不算高,但也够用了。让我孝敬孝敬你们,这不是应该的吗?"我坚持道。
二妈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红棉袄,轻轻抚摸着衣料,像是在抚摸一件宝贝。
最后,我还是给二爸买了一件深褐色的夹克,给二妈买了那件红棉袄,又给他们各买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看着二妈站在镜子前,穿着那件红棉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我心里既高兴又酸楚。
"瞧瞧,咱二妈这一穿,年轻了十岁不止!"我由衷地赞叹道。
二妈的脸一下子红了,像个小姑娘似的低下头:"你这孩子,尽说些好听的。"
二爸在一旁看着二妈,脸上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柔和表情:"桂芝,你穿这件红棉袄真好看,比咱结婚那会儿还漂亮。"
二妈的脸更红了,嗔怪地看了二爸一眼:"老刘,你这人,年纪一大把了还说这些。"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二爸二妈,那个在田间地头相遇、相知、相爱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