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西北支教,还有没有报名的?最后问一次了啊。”
“有!有!”
大院外,许南蔷跑得气喘吁吁,终于赶在最后一拨把报名表投了上去。
“麻烦您了,服从调剂,不挑地方去哪儿都行的。”
李姐闻言看看手里的表,又看看她:
“许南蔷?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这支教可是没个三五年回不来,在那扎根也是常有的事。”
“我要是把你收了,陈营长不得跟丢了命似的,满军区地跟我要人!你可别跟我这儿添乱了啊。”
李姐把表推回去,作势在许南蔷身边虚虚轰了两下,催她快走。
可许南蔷却嘴一抿,又强硬地将报名表塞她怀里:
“支教我一定要去的,陈玉琦拦不住我。您也先别跟他说这事儿,我想自己跟他商量。”
许是许南蔷模样太过坚定,李姐犹豫两下,还是将她的名字划了进去。
“丑话说在前,我瞧着这事儿是难。你跟陈营长恩爱这么多年,他看你跟看眼珠子似的,能舍得放人啊?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恩爱这么多年?
许南蔷垂眼,又将这话默默重复一遍。
的确,陈玉琦对她不赖,甚至称得上顶好,满家属院就没一个不羡慕她嫁得好的。
她曾经也以为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
直到她今早上收拾房间,不小心翻出了被陈玉琦藏在衣柜最深处的铁盒子——
整整四十二封未寄出的信,收件人的姓名全是她的妹妹,许南瑰。
也是那时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陈玉琦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他当年声势浩大迎娶的,根本不是什么许南蔷,而是那张和许南瑰几分相似的脸而已。
许南蔷听着李姐的话,随意“嗯”了两声就回了家。
没想刚出大院就碰见陈玉琦推着自行车回来。
车后座五花大绑着两床厚实棉被,图样是她曾随口一提,说想要的大红牡丹。
“急急忙忙的,跑哪儿去?正好,来看看这被子够不够暖。你前天夜里不是嚷嚷着冻脚,我就叫人去新打了两床。”
许南蔷挪着脚,心里却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何必呢?明明心里念叨着另一个女人,却还能把她当宝一样捧着。
“想什么呢?从刚才起就在愣神。”
“嗯?”许南蔷骤然回神,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爸妈那边来信跟我说,小妹要到咱这边办点事,顺路探亲。”
她的话头越来越轻,五根手指紧紧嵌进棉被里。
而陈玉琦全然未注意到她的变化,从得知许南瑰要回来那刻起,眼中就蒙了薄薄一层亮光。
“南瑰要回来?怎么没早点告诉我呢?”
“那你先回去吧,我去给她置办点儿东西,家里菜和肉都不够了。我记着她爱吃鱼,顺道也买点。”
陈玉琦自说自话,还计划着等许南瑰来,将阳光最足的北屋让给她。
许南蔷半天没吭声,许久才笑笑:
“你好像……很高兴南瑰能来。”
陈玉琦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点太过兴奋。
他顿了顿,随即揽过对方的肩膀:
“这是你亲妹妹,我不是爱屋及乌?怎么,吃醋了?”
“没有,”许南蔷摇摇头,躲开他的怀抱将人推远些,“要买什么就快去吧,再晚天该黑了,路不好走。”
“成,那我这就去了。”
02
当天晚上,陈玉琦不知在路上耽搁了什么事,回来时已经深夜。
许南蔷打着哈欠催他快睡,因此第二天才发现,那两床大红牡丹的图案换了样式——
蓝色的,是她妹妹最喜欢的颜色。
怪不得拖到夜里才回来呢……
许南蔷自嘲笑笑,一口酸涩堵在喉口。
她循着窗户探出半个头,没见陈玉琦踪影,倒是收获了附近几家婶子的调侃:
“瞧什么呢,一大早就找你家陈哥哥啊!”
“诶哟我可跟你们说,昨儿陈营长来我家小卖部,胰子香膏红脂粉,不要钱似的拿。”
“我问他这么多用得完吗,他说什么,自家妹妹漂亮爱美,多给她备点。”
“许南蔷这小丫头,真是命忒好能找陈营长这么个男人!”
一众女人在张婶的八卦声中笑开,你一言我一语细数陈玉琦对许南蔷有多么多么好。
可她的心却凉到半截。
自家妹妹,说的可不就是许南瑰吗……
许南蔷默默关上窗户,余光又瞥到那两大团蓝色棉被,抿唇将东西塞进柜子里就出了门。
去厂房的路上,正遇到休班的李姐:
“诶,正要找你呢。过两天支教团要在邻区开一个交流会,你要是确定去西北的话,可得去参会。”
许南蔷连连应声,记下了会议的时间和地点。
她默默盘算着日子,打听了一下去邻区的发车时间,才知道这几天车辆维修,甭管去哪都走不成了。
许南蔷没法,只得晚饭时掐头去尾地跟陈玉琦提了一嘴这件事。
没成想他头也没抬就应下:
“好,正好那天队里没什么事,我送你去。不过怎么想着去邻区逛?”
许南蔷思虑半天,还是没说实话:“没什么,就是听李姐说那边有家新开的书店,想去看看书。”
“好。对了,听队里会看天的老人说,这两天估摸着要下场大雪,你去的话多穿点。在那边遇到什么喜欢的就买,不用担心钱。”
两人的对话在许南蔷随意的“嗯”声中结束。
她到底是没有问出被子的花样为什么变了,买来的香膏去了哪里。
她知道,有些事问得再多也是自取其辱。
不如挑一个合适的节点,彻底结束这段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感情。
03
去开会那天,天上果然开始飘一些零星的雪花。
许南蔷让陈玉琦将她送到镇上,就独自下了车:
“我看完书还想顺路去服装店逛逛,你也对这些不感兴趣,就别陪我了。”
陈玉琦看了看表:“也好。老陈托我去百货给他带点东西,那我两个小时之后回来接你。自己别乱跑啊。”
他又忍不住叮嘱几句才驱车离开。
许南蔷看着逐渐消失在巷口的车影,转身迈步去了另一个方向。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算是最终确定了人员名单和出发时间。
许南蔷看看日历,还有十五天,足够她将一切都处理稳妥。
估摸时间差不多,她踩着点来到和陈玉琦约定好的地点。
入冬时间天黑得早,许南蔷出来时,夜色已浓,原本的零星雪花也飘成了鹅毛大雪,在道边积了厚厚一层。
可陈玉琦迟迟不见踪影,许南蔷只好用公共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
电话接通,却被人告知陈玉琦并不在:
“陈营长?他中间回来过一趟,后来接了通电话就又匆匆忙忙出去了,我们还以为是您打的呢。”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要不您先找个地方歇歇脚,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好,麻烦了。”
许南蔷轻声应答后挂断了电话,而后看了看漫天大雪。
因为天气原因,家家户户都早早歇业,班车也怕被困在半路所以不再通行。
这几十公里路,如果等不来陈玉琦,只能靠她自己走回去了。
许南蔷决定朝来时方向迎一迎,没准儿会在半路上碰见陈玉琦的车。
可这一迎,就是几十公里未停歇。
她顶着风雪一步一步往家走,鞋子陷进深深的雪坑里再拔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最后已经全身冻僵。
厚实的军大衣被风吹得像张薄纸片贴在她身上。
可等她终于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家时,看到的场景是一辆车子稳稳停在院子外。
陈玉琦撑着伞从车上下来,细心帮许南瑰打开车门。
那把倾斜的伞,朝她那处打了大半边儿。
“谢谢玉琦哥……本来提前几天来就已经够打扰了,还麻烦你这么晚来接我。”
“但是雪太大了,所有的车都停了,我实在没办法才……”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陈玉琦自然接上她的话,又将原本就准备在车里的东西大包小包提上楼:
“走吧,这些都是早早就给你准备好的。”
“房间也给你留好了,你住北边那间,那间阳光最好,你身子弱,得多晒晒太阳。”
“被子也是新打的,挑的都是你喜欢的样式。你看还有什么缺的,告诉我就好,我去给你买。”
陈玉琦邀功一般,一股脑将自己觉得好的全都堆到许南瑰面前,惹得后者频频发笑。
“你对我这么好,姐姐不会吃醋吧?我可就来这小住几天,千万别因为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
她这样说着,却看着陈玉琦的眼睛又补一句:
“早知道你这么体贴,以后还当上了大官,当初就应该听我妈的话,嫁给你的。”
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许南蔷清楚看到陈玉琦眼中为这句话簌簌燃起的亮光。
她瞬间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
四十二封信件,是许南瑰嫁人后离家的四十二个月。
陈玉琦根本就是……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真正爱的是谁。
只有她自己被虚假的爱意蒙骗在假象里。
04
许南蔷觉得全身发寒,细微的咳嗽打断了不远处的两人。
陈玉琦见她这幅狼狈样匆匆跑来,急忙脱掉外衣又给她裹了一层:
“南蔷?你怎么没在那边等我,这么远的路,你自己走回来的吗?!”
许南蔷嘴唇发白,指尖点了点陈玉琦的表盘:
“你知道现在几点钟吗?那么大的雪,邻区没有一家旅馆开着,你希望我等你到什么时候?等到冻死吗?”
她的话说得毫不留情,将陈玉琦的安慰都噎在喉口。
眼看气氛陷入尴尬,许南瑰拧着眉跑来,状似亲密扯上陈玉琦的袖口:
“姐姐你别怪玉琦哥,都是我不好,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才决定提早过来,没想到正赶上你需要用车……”
“对不起,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把玉琦哥叫走的!他也是为了我好,你就别跟他生气了……”
许南蔷这才抬眼,好好将她这个妹妹打量了一遍。
她卷了头发,擦了脂粉,连兜帽外的一圈白色绒毛都还蓬松着,看来陈玉琦没舍得她淋到一点雪。
反观她自己,厚重的军大衣湿了半截,湿发一绺一绺贴在脸上,狼狈至极。
就像从前那么多年经历过的一样。
当年许南蔷的父母刚生下她就被调去外地工作。
怕耽误工作进程,又美其名曰怕她受苦,就把她寄养在奶奶家。
每到逢年过节才寄点东西回来,表示他们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女儿。
可后来,他们又有了许南瑰。
寄回来的东西里开始夹杂几张照片,有时是许南瑰漂亮的单人照,有时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
信件中关心她的话寥寥几句,满页篇幅都在说这个妹妹如何可爱活泼。
教育她如果有一天团聚,可要好好待这个妹妹。
那些富足的精神物质生活,许南蔷想都不敢想,可她的妹妹一出生就有。
所以幸福的人越发开朗,越发幸福。
不幸的人越发木讷,越发不幸。
许南蔷看着陈玉琦被她紧紧攥住的袖口,一言不发错过两人的肩,自己去了东屋。
陈玉琦眉头紧蹙,刚想追上去又被许南蔷拖住了脚步:
“玉琦哥!我妈说我身子弱,受不得冻,刚来的路上我灌了好几口风,你能不能帮我熬点红糖去去寒啊?”
陈玉琦的目光在东屋紧闭的房门上犹豫一瞬,随即又收回:
“……好,那你先回房间等着我吧,我熬好给你送去。”
门外的交谈被许南蔷听得一清二楚。
她原以为自己总该吃醋、生气,埋怨陈玉琦把自己扔在大雪天里漠不关心。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从看到两人先后下车那一刻开始,她的心就被这数九寒冬的暴雪冰封了。
她好像,突然就没那么爱陈玉琦了。
05
许南蔷打了桶热水将自己全身上下擦了个遍,从房里出来时正巧碰见要给许南瑰送红糖水的陈玉琦。
他见到她先是一愣,而后才吞吞吐吐指向厨房:
“厨房里还有点煮好的,你喝了暖暖。这个……我先送去给南瑰。”
许南蔷木木点头,倒完洗澡水路过厨房,鬼使神差探头看了一眼。
巴掌大的瓷罐,红糖水几乎所剩无几,只留一些烧黑的焦糖底。
她不由得笑出声。
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带她的份儿,又何必因为怕她介意说那种话,平白无故膈应谁?
那一晚,也许是淋了雪的缘故,许南蔷睡得格外昏沉。
以至于第二天到厂里时,整个人都头脑发张,走路虚飘。
一同上工的李姐见她状态不对,塞了颗糖块给她:
“怎么瞧着这么蔫,别是生病了吧?反正下午厂里也没什么活,你叫陈营长带你去医院看看。”
“今年感冒可凶了,你可别不当回事儿!”
李姐催着她走,结果没两步就被一旁看热闹的插了一嘴:
“陈营长?我刚瞧见他了,开车带一姑娘不知道去了哪儿,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
“诶,那姑娘是你家亲戚吧?我瞧着跟你倒是有点像。”
“这陈营长人是真不错,对媳妇好就算了,连亲戚也这么照顾。小许找上他,下半辈子可是享福了!”
许南蔷在一道道笑声中头重脚轻,眼皮似是有千斤重。
她无心在意她们在恭喜什么,只是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坠。
最终在几声惊呼中,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许南蔷在混沌中漂浮,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似有责备声。
年轻的小护士哪管陈玉琦是哪位,小声数落怎么病人烧成这样才送来医院。
而陈玉琦始终一声不吭,一双冰冷的手反复贴在她的脸颊侧给她降温。
让许南蔷想起,以前他真的对她很好的。
只是现在才后知后觉,他好像只有许南瑰不在的时候,才倾尽全力对她好,仿佛是在透过她照顾另一个人。
只要许南瑰在,她就永远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许南蔷想着想着,意识又是一阵昏沉。
等再醒来时,病房内已经空无一人。
一旁摆着的饭盒盛满了鸡汤,打开时还冒着热气,看来人是刚到不久。
许南蔷摸索着出了门想去趟卫生间,不想回来的路上就那么巧,能走到许南瑰的病房外。
透过门缝,能清楚看到陈玉琦正一勺一勺舀着汤送到许南瑰嘴里。
“多喝点,你就是身体太弱了才会低血糖。左右我最近没什么事,干脆申请了居家办公,专心照顾你。”
许南瑰的脸被朦胧热气蒸得泛红,她低头笑着,无意间与陈玉琦挨得又近了些:
“谢谢玉琦哥。那……姐姐那边没关系吧?听说她也生病了,要不你还是去照顾她吧,我没事的。”
许南瑰故作体贴,却突然一口汤没咽下,抓着陈玉琦的手咳得严重,急得对方连连帮她拍背。
“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南蔷那边我来说,她一直身体健康,没两天就会自己痊愈的,不用我操心。”
“眼下,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你重要了。”
06
后面那些话,许南蔷没心思再听下去。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病房,再看到那碗鸡汤时,只觉得讽刺。
待她回房没多久,陈玉琦也紧跟着回来,见到她醒不由得一愣:
“你醒了,怎么没让人去叫我?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许南蔷摇摇头:
“还好。我刚刚出去看到你了,你和南瑰在一起。”
陈玉琦一阵沉默,似是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她发现,于是又笑着凑过去,按原先那套说辞讨她原谅:
“上午的时候南瑰低血糖差点晕倒,我碰巧送她来医院而已。”
“对了,妈之前不是也说,南瑰身体弱,得勤照顾一点,所以我想……”
“都依你。”
陈玉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南蔷堵了回去。
她与他四目相对,轻言轻语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南瑰难得来一趟,也不好让她病殃殃地走。我最近感冒发烧,不方便照顾她,就麻烦你代劳吧。”
“我这边自己可以,你忙她的事就好了。”
陈玉琦闻言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知道许南蔷一直很听话,也常常谅解他,可他总觉得今天的妻子有哪里不太对劲。
偏偏她的眼神语气都很平静,让人察觉不出错处。
于是陈玉琦也没再多想,应答两句就回了许南瑰的病房。
隔着一层窗户,许南蔷看着陈玉琦的身影来来回回为另一个女人忙碌。
终于,那口最后堵在喉咙里的执念也烟消云散了。
她从医生那里开了些药就准备回家,路过许南瑰的病房时,里面说笑的声音实在刺耳。
好在,她现在已经全无感受。
后来的几天,陈玉琦都以照顾许南瑰为由大队医院两头跑。
许南蔷也忙着准备支教事宜,一来二去,两人已有一周没见面。
眼看出发时间在即,李姐趁着午休时间,偷偷摸摸蹭到许南蔷跟前来:
“诶,支教那事儿,你跟没跟你家陈营长说呢?”
许南蔷头也没抬:“还没,他这几天忙着,没空说。”
“忙什么忙!我今早上还看见他拉着你那亲戚,说要进城置办两件衣服,你净拿这借口蒙我。”
“我可跟你说,这事儿尽早讲,万一陈营长真不同意,还能有个商量时间。正好出发前能举办个欢送会,干脆你就趁那时候说了得了。”
许南蔷垂着头没吭声。
陈玉琦会不同意?她看未必。
他现在一心沉浸在和许南瑰在一起的幸福甜蜜中,恨不得她这位正牌妻子就此退位让贤,怎么可能会不同意?
高兴得拍手才是。
既然如此,那就按李姐所说,趁那机会说开算了。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的,她走得也利索。
许南蔷将最后一颗感冒药吞干净,苦味儿瞬间自舌底蔓延开。
她拧着眉,将桌上摆的她跟陈玉琦的合影重重反扣在桌面上:
“好,我晚点就跟他说。”
07
许南瑰在医院住了五天终于出院,许南蔷也终于得空能告诉陈玉琦欢送会的事。
她在楼上的窗户上看着陈玉琦小心翼翼将她的妹妹抱下车,一步一搀扶地带她上楼。
说半点波澜都没有其实是假的,她早该看出来点苗头的。
早在老家的时候,陈玉琦就常常来许家串门玩。
那时谁都看他是个老实的小伙子,虽没什么大出息,但绝对是个顾家的男人。
爸妈疼许南瑰,有这好事的时候先想到的就是她。
可她不愿意,嚷嚷着说要自由恋爱,说以后要嫁到有钱人去,才不要耗在一个一穷二白的男人身上。
甚至,隔年就带回来一个要谈婚论嫁的对象。
家里人不同意,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要偷偷跟那男人跑走。
爸妈没法,才同意这门亲事。
也是许南瑰结婚同年,陈玉琦就倾尽家财,提着彩礼进了许家的门,要迎娶许南蔷。
许南蔷还记得提亲那天,陈玉琦偷偷摸摸把她拽到葡萄架下面,给了她一块贴身的玉佩。
“南蔷,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出息,条件也没多好,但你愿意等我吗?”
“就两年,我一定风风光光回来娶你,让你做最体面的军长夫人。”
廊下的阳光将许南蔷的脸晒得红扑扑的。
她点头,也摘下自己戴了二十年的长命锁当做回礼。
她没想过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好日子,但没成想,陈玉琦真的做到了。
短短两年,他就功成名就,有钱有势。
后来因为工作调离,把许南蔷也一并带走了。
往后的生活称得上要星星不给月亮,她说东他绝不往西,。
可她怎么就没发现,陈玉琦看她的眼神,更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呢?
许南蔷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待陈玉琦将许南瑰送回房里后才开了房门。
“后天晚上我们厂要办个欢送会,你跟着一起来吧。”
“欢送会?要送谁?”
“送……”
话到嘴边还没说完,就被房间里的人硬生生截断。
许南瑰声音柔柔弱弱,说自己病情初愈没力气,喊着让陈玉琦帮她换一下床单被褥。
“诶来了来了!”陈玉琦马上动身,离开前又匆匆忙忙应付一句,“后天是吧?行,到时候我去你们厂里找你。那个……我先去帮帮南瑰。”
陈玉琦似是通知一般,撂下一句话走。
许南蔷垂眼,缓缓摘下胸口处相伴自己多年的玉佩,将它和那四十二封信放在了一起。
这枚信物,这份感情,都是时候归还给它们的原主人了。
08
说来也巧,欢送会的时间正定在了二月十四那天。
看着街上有摆摊卖的玫瑰花,大伙都觉得新奇,一窝蜂地围上去问。
“今儿什么日子啊,怎么还卖上花了?怪漂亮的呢。”
“今天是外国的情人节,城里的小情侣都时兴过这个。一起吃吃饭送送玫瑰花,这叫表达爱意!”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直白的日子,全都不好意思笑开。
有几个感兴趣的问了花的价格后,一阵嘘声:
“就这么几根玫瑰花,一包装就卖这么贵?我瞧着跟我家院里长的蔷薇也没啥区别嘛。”
“你可真是土包子,蔷薇哪能跟这玫瑰比?这包装过的多洋气啊,代表的可是爱情!”
许南蔷触碰花瓣的手一顿,又默默收回。
是啊,蔷薇怎么能跟玫瑰比。
玫瑰那么洋气,代表的可是爱情……
她倏然收回视线,一心奔着厂里的大礼堂去。
陈玉琦说他今天不忙,能早点到,可等许南蔷到达后却并未发现对方的身影。
甚至连值班人员都紧赶慢赶地来了,那个属于陈玉琦的位置依然空缺。
欢送会如期进行。
许南蔷被推选为人员代表上台发表出发前的感想,好鼓舞人心。
上台时,她紧张笑了笑,余光还是没受控地扫过台下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
她没抱希望的,从许南瑰来这里开始,她就知道一切该到头了。
只是没能好聚好散说个再见,确实有点可惜,毕竟陈玉琦是这二十多年来唯一一个对她这么好过的人了。
尽管,是出于其他目的。
许南蔷在台上愤慨激昂,下面坐着的李姐却察觉到她的面部变化。
她寻摸一圈,又捅了捅一旁的小工:
“看见陈营长了吗?听说他们队里今晚没什么事啊,怎么不见他人?”
“他啊……”小工不动声色看了眼台上的许南蔷后,压低了声音,“今天不是什么情人节嘛,他好像带着他家那亲戚去吃饭了。”
“也真是奇怪,情人节不该带着自己媳妇儿过吗,领着个亲戚逛什么劲儿呢?”
话毕,另一旁的小工也来插嘴凑热闹:
“我瞧着陈营长对他家这个亲戚,好得可是不像话,有一次我都见着他是把人抱下车的,哪家的亲戚能关系这么亲?会不会……”
“行了别说了!”李姐适时打断众人的猜想,“人家没准儿就是把她当自家妹子呢,哪就像你们说的那样了。都别说了,好好听小许发言。”
台上的许南蔷并未瞧见李姐那处在小声探讨什么,只管完成最后一项任务。
发言完毕,全场掌声雷动。
她迎着在场几位领导赞许的目光,郑重在支教人员名单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自此开始,还有三天,她就要远赴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