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一个清晨,我和李新建在部队的一块空地上擦着我们的装备,阳光刚刚从山谷间透进来,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回想起那些日子,我总是觉得,时间就像我们的车轮一样,转得特别快,但有些记忆,却怎么也抹不去。
李新建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亲兄弟。我们俩的关系,比亲生兄弟还要深。
有时候回想起来,那些在部队的日子,真是像做梦一样。
训练、任务、还有和战友们的点点滴滴,都成了我心里永远的烙印。特别是和新建的那段兄弟情,永远也忘不掉。
新建和我一路从老家到部队,打打闹闹,凭着年轻人的冲劲和一股子不怕事的劲头,我们闯过了无数难关。
但有些事情,注定会改变一切。有些人,也会在你最不想失去的时刻,突然从你身边走远。
我们从部队分到不同的班组后,我和新建虽然工作不同,但依然保持着不变的兄弟情谊。我们总是互相照应,无论是任务中,还是日常训练。
记得那时候,部队里总是忙忙碌碌,任务接连不断,可每次见面,新建的笑容总能让我忘掉一切烦恼。
1983年夏天,部队接到一个任务,运输物资到新藏线。新藏线那边的路,大家都知道,既陡又险,翻山越岭,几乎每年都有战友在上面出事。
说实话,知道要走这条路的时候,我心里有些发憷。不过,作为一个驾驶员,心里虽然紧张,却也明白这就是职责。
新建和我被分到了同一队。那天清晨,我们和其他几台车一起从驻地出发。
天空蓝得不像话,空气也清新得让人忘记了疲惫。一路上,大家都很轻松,气氛挺好。说实话,我还以为,这次任务会顺顺利利地结束。
但直到我们走到黑卡子达坂,那一切的平静都被打破了。黑卡子达坂,海拔接近五千米,路况极差。
那段路的传说大家都听说过,尤其是“九十九道弯”,那是出了名的危险。很多车都在那儿翻过,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自己也没少担心,但每次看到新建那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我心里就有些安慰。
可哪怕是最小心的驾驶员,有时候也会有运气不佳的时候。就在我们快要通过那条危险的路段时,我听见前方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接着是“轰”的一声,那种让人心跳骤停的声音。我抬头一看,眼前的视线完全被一台车遮住了。
瞬间,我心里一紧,心跳加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新建的车,翻了!
我赶紧停车,跳下车,心里一片慌乱。我四下张望,其他战友也都跑了过来。大家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不安,焦急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我跑到事故现场,看到那辆车已经滑下了山坡,冲进了下方的山谷,整个车身扭曲变形,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无法呼吸。
“是新建的车!”有人大声喊道。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眼前一片模糊。
那一刻,我几乎不敢相信,平时那个无所畏惧、总是开玩笑的兄弟,就这么出事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和新建之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历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就这样突然失去他?
但我看到的那一幕,却把我从理智拉回了现实。车已经摔得不成样子,那种情形,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副营长和连长也赶到了现场,看着事故现场,他们的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人,肯定没救了。”副营长低声说。那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我的心里,我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我知道,这个任务,注定将成为我一生的痛。没有什么能比失去一个亲如兄弟的人更痛苦的事了。
我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那辆被摔坏的车,心里空空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新建,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我?
大家都站在事故现场,焦急地等待着新的消息。尽管副营长和连长反复说“人肯定没救了”,但我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新建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弃?
虽然心里清楚,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我心里还是有一丝微弱的希望,想着会不会奇迹发生?
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了。看到车滑下去的那一刹那,我心里就有了一个决定——不管怎样,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他。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我唯一的想法。
我匆忙地对副营长说:“我要下去!”
副营长一听,愣了一下,马上就怒了:“你疯了?这么高,怎么下去?再出点事怎么办?”
我没有理会他的话,眼睛紧紧盯着下方的山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下去。
我看着那辆车,心里感觉像被刀割一样。我想,如果我不下去,心里肯定会有一辈子的遗憾。
无论结果怎样,我都要亲眼确认他的情况,哪怕只是再看他一眼。
副营长看我坚持不动摇,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去和连长商量。很快,他就安排好了绳索。那一刻,我的心跳得特别快,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我知道,我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但我不能让我的兄弟就这么永远地躺在那里,没人来看他。
我背上了工具包,副营长和其他几位战友站在上面拉着绳索,开始帮我固定。一切准备好了,我就开始沿着悬崖下去。
一路上,我的心情像是被重重的石块压着,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地小心下滑。
下到山谷底部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一阵晕眩。那辆车几乎完全变形,已经不成样子。新建的身体被车压得很严重,躺在那里,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我感觉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看到他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迹,嘴里也有鲜血。这一切,让我完全无法接受。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蹲下去,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新建,这个和我从小一起闯荡的兄弟,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握住他的手,感到冰冷的触感。那一刻,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曾经那么活跃、那么充满生命力的年轻人,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理智一点。我要把他带回去,带回给他父母,让他们知道,新建没有死在荒野,没有死在无名的地方。
我用力掰开车厢的一些部件,但他的右脚被车压住了,怎么也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