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李强吗?我是王芳……"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雨水顺着窗台滴落,敲打着我尘封的记忆。
四年了,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
我握紧了电话,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声,不知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01
1994年春天,我在县城一处建筑工地当小工,那天天气不好,细雨绵绵,我站在脚手架上小心地搬运着建材。
突然,一阵风吹来,我脚下一滑,整个人从三楼高的脚手架上摔了下去。
醒来时,刺眼的白光充满了视野,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浑身疼痛难忍。
医生告诉我,我多处骨折,还有轻微的脑震荡,需要长期住院治疗。
"王芳呢?我老婆呢?"我艰难地问道。
护士轻声回答:"她刚才来过,说要回去照顾孩子,明天再来看你。"
我闭上眼睛,想象着村里的小屋,五岁的儿子小明一定在问妈妈,爸爸去哪儿了。
想到这里,我强忍泪水,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快点好起来。
起初,王芳每三四天就会来医院看我一次,但渐渐地,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稀少。
她总是说村里农活忙,孩子没人照顾,家里一堆事情需要她操心。
我能理解她的辛苦,只能默默忍受孤独和疼痛。
那是我住院的第四十天,窗外下着大雨,我正在看一本乡亲送来的旧杂志,病房门被推开了。
王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她的哥哥王刚。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询问我的伤势,而是直接坐在床边,低着头说:"李强,我们谈谈吧。"
她的声音冰冷得让我心里一颤。
"医生说你至少要再住三个月院,以后能不能恢复如初还不知道。家里没收入,小明还小,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我愣住了,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王刚在一旁接口道:"李强,我妹妹想和你离婚。这些年你们感情也不好,现在你又这样,她一个女人太难了。"
"什么?离婚?"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芳,我们在一起七年了,还有小明啊!"
王芳终于抬起头,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决绝:"已经决定了。这是离婚协议,你签了吧,别为难我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死死盯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不是有别人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是谁?"
"李老板,就是村口开小卖部的......"
那一刻,天崩地裂。
李老板家境富裕,开着村里最大的小卖部,还在县城有铺面。
之前我还在他那赊过账,买烟买酒,全都记在他那个小本子上。
"你们背着我多久了?"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王芳没有回答,只是把离婚协议推到我面前:"签了吧,别让大家都难堪。小明我会带走,你...你以后身体好了可以来看他。"
在病痛和绝望的双重折磨下,我颤抖着签下了那份协议。
王芳和她哥哥离开后,我独自在病床上痛哭,像个孩子一样。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三个月后,我拄着拐杖回到了村里。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空荡荡的屋子让我心如刀绞。
王芳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甚至连我们的结婚照也不见了。
唯一剩下的,是墙角小明用蜡笔画的一幅画,画上有三个歪歪扭扭的人影:爸爸、妈妈和他自己。
我小心地把那幅画收起来,这是我唯一的安慰。
02
村里人对我的遭遇议论纷纷。
有人同情我:"这个王芳太狠心了,李强遇到困难就跑了。"也有人嘲笑我:"活该!平时不知道疼老婆,人家跟着有钱人过好日子去了!"
我强忍着屈辱和痛苦,决定振作起来。
父母从外地赶来照顾我,七十多岁的老人每天变着法做饭给我吃,帮我擦洗身体,陪我做康复训练。
"儿啊,男子汉大丈夫,遇到挫折不算啥。你看你爹当年被压断腿,不也挺过来了吗?"母亲每天都这样鼓励我。
白天,我咬牙忍痛做康复训练;晚上,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梦见王芳和儿子一步步走远的背影,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有一天,我在院子里晒太阳,无意中拿起一块木头,用小刀随手刻起来。
刻着刻着,一只小狗的形状渐渐浮现出来。村里路过的张师傅看见了,惊讶地说:"李强,你这手艺不错啊!"
张师傅是村里有名的木匠,一辈子做木工活。
在他的鼓励下,我开始认真学习木雕技艺,渐渐地发现自己很有天赋。
每当我专注于雕刻时,痛苦和伤痛似乎都远去了,只剩下手中的木头和我对美的追求。
"雕刻就像人生,"张师傅常说,"看似普通的木头,经过精心雕琢,能变成珍贵的艺术品。你也一样,李强,别被现在的困境打倒。"
我点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重新站起来,给自己,也给儿子小明一个交代。
两年过去了,我的木雕技艺日益精进。
起初只是雕刻一些小物件,后来开始尝试做一些家具和装饰品。
我的作品以乡村生活为主题,质朴真实,充满了对土地和生活的热爱。
县城里的一家工艺品店老板发现了我的作品,主动找到村里来,要长期收购我的木雕。
这让我看到了希望,开始全身心投入创作中。
随着作品越来越受欢迎,我的小日子渐渐好起来了。
我用挣来的钱翻修了老屋,添置了新家具,还在院子里建了一间专门的工作室。
虽然生活条件改善了,但我心里始终放不下小明。
每次想起儿子,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打听到小明在村子另一头的小学上学,就时常偷偷去学校附近等他放学。
远远地看着他背着书包走出校门,一蹦一跳的样子,既熟悉又陌生。
有一次,我鼓起勇气上前喊住了他:"小明,爸爸来看你了。"
小明停下脚步,怯生生地看着我:"爸爸?"
"是啊,你还记得爸爸吗?"我激动地蹲下身,想抱抱他。
小明后退了一步:"妈妈说,我现在有新爸爸了,不能和你说话......"
我的心像被撕裂一般疼痛,但还是强装笑容:"没关系,爸爸就是来看看你。你好好学习,爸爸以后再来看你。"
回家的路上,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村里人告诉我,王芳的新婚生活并不如意。
李老板虽然有钱,但好吃懒做,而且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常常输了钱回家,就对王芳和小明拳脚相加。
听到这些,我没有幸灾乐祸,只是为小明担忧。
不管怎样,那毕竟是我的骨肉,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03
1998年春节过后,村里举办了一个传统的民俗文化节。
乡领导看中了我的木雕手艺,特意邀请我在活动现场展示雕刻技艺,并布置了一个专门的摊位展示我的作品。
活动那天,阳光明媚,村里人都穿着节日的盛装前来参观。
我正专注地雕刻一只小鸟,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强?真的是你啊!"
抬头一看,是儿时的玩伴林小雨。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笑容如春风般温暖。
"小雨!"我惊讶地放下手中的工具,"你什么时候回村的?"
林小雨是我小学时的同学,我们曾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她初中毕业后去了城里,这些年很少回村。
"我去年参加工作了,在县医院当护士。"小雨微笑着说,"听说村里办活动,特意请假回来看看。没想到你现在成了木雕艺术家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里是什么艺术家,就是随便刻刻木头而已。"
小雨认真地看着我的作品:"真的很棒,每一件都充满了生命力。"
聊着聊着,小雨突然低声说:"李强,其实你住院的时候,我见过你。"
"啊?"我惊讶地看着她。
"那时我刚到县医院实习,在走廊上远远地看见你。想上前打招呼,但看你情况不好,就没敢打扰......"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内疚,"后来听说你和王芳的事,我很难过,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我心里一暖:"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从那天起,小雨开始频繁回村看望父母,每次都会来我的工作室坐坐。
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对我的木雕事业也充满兴趣和支持。
有一次,我雕刻了一个精致的木盒送给她,里面装着一朵永不凋谢的木雕玫瑰。
"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希望不会是最后一件。"我鼓起勇气说道。
小雨脸红了,小声说:"我会好好珍藏的。"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封闭已久的心房终于有了春天的气息。
随着我和小雨越走越近,村里人都看出了我们之间的情愫。
父母也很支持我和小雨在一起,常说小雨人好心善,是个贤惠的姑娘。
我决定向小雨表白,准备了一束用木头雕刻的花,每一朵都代表我对她的一份情意。
就在我准备好一切的前一天晚上,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门,我惊呆了。
王芳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怀里抱着脸色苍白的小明。
"李强,救救小明吧!"王芳哭喊着,声音里满是绝望。
我连忙把他们让进屋,给小明盖上被子,又烧了热水让王芳洗漱。
"到底怎么回事?"我冷静地问道。
王芳哭诉道:"李老板赌博欠了一大笔钱,债主找上门来,威胁要抓走小明抵债!李老板昨晚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看着床上熟睡的小明,心疼不已。
孩子瘦了许多,脸上还有淤青,显然受了不少苦。
"你们先在这住下吧,明天我去找人问问,看怎么解决。"我叹了口气说道。
王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神色:"李强,其实......我一直后悔当初的决定。看到你现在事业有成,比以前更成熟稳重,我真的......"
"别说了,"我打断她,"一切都过去了。我只关心小明的安全。"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村。
04
第二天,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关心"我,劝我抓住机会重新组建家庭。
"小明毕竟是你亲生的,血浓于水啊!"
"男人三十岁正是事业上升期,需要一个家庭做后盾。"
"王芳虽然当初做错了事,但能主动回来认错,也是不容易啊!"
我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抉择。
这时,小雨来了。
听说王芳回来的消息后,她特意请了假回村。
见到我,她勉强笑了笑:"李强,我听说了......你还有机会重组家庭,真为你高兴。"
我急忙解释:"小雨,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雨摇摇头,眼中含着泪水:"李强,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了解你。你心里其实一直放不下小明,现在有机会和儿子团聚,你不要犹豫了。"
"可是我......"
"我不想成为拆散父子的人。"小雨坚定地说,"小明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至于我们...或许只是缘分未到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背影决绝而孤独。
我想追上去,却被赶来的邻居拦住,说小明发高烧了。
我心如刀绞,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天晚上,暴雨如注。
我守在小明床边,不停地给他擦汗,量体温。
王芳去村医那里拿药,迟迟未归。
趁这个机会,我去厨房倒水,无意中经过客厅,发现我的抽屉被翻动过。
仔细一看,存折和我与工艺品店签订的合同都被人动过。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