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1948年11月10日,夜色如墨,寒风刺骨。
刘大华,华东野战军第一纵队第一师第三团第三营第二连连长,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借着月光看了看腕表——凌晨两点十五分。
他回头望了望身后的队伍,全连一百二十余名战士,正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在略带泥泞的田埂上前行。
“连长,前面有情况。”前出探路的尖兵齐明,猫着腰一路小跑过来,他压低嗓子说道:“发现敌军的巡逻队,大约有一个班十几人,正朝我们这个方向来。”
刘大华立即举起右手,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他身后的战士们迅速蹲下,枪口警惕地指向四周。指导员陈鹏冲,从断后的位置,快速移步来到刘大华身边:“老刘,怎么了?”他急促地问道。
“齐明报告,前方有敌军的巡逻队"。刘大华接着道:“凌晨了,都有敌人的巡逻队,难道我军对63军的围困,敌军有所察觉,放出了巡逻兵。”
“不能打草惊蛇”,陈鹏冲建议,“让同志们就地隐蔽,等他们过去”。于是,刘大华让战士们迅速分散到路边的沟渠和庄稼地里。
刘大华趴在地里,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的一丝寒冷正在渗进棉衣。他握紧了手中的毛瑟C96驳壳枪,打开机头,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娘的,这鬼天气。”一个粗哑的声音传来,“大半夜的,还要出来巡逻,不让老子睡觉!”
“少废话,师座都说了,共军最喜欢搞夜袭。要求各团将侦察兵放出去,看来共军有进攻的样子了。”另一个声音呵斥道,“都他妈给我打起精神来!”听声音,以及巡逻队的规模,这应该是个带头的班长。
刘大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清楚地看到十几个国民党士兵从他们藏身之处不到十米的地方经过。月光下,他们钢盔上的青天白日徽章,竟然泛着冷光。
突然,一个国民党士兵停下了脚步。
“班长,那边好像有动静。”
刘大华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他能感觉到身边的陈鹏冲也屏住了呼吸。
“啪嗒”一声,一只野兔从庄稼地里窜了出来。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那个班长骂了一句,“继续往前!”
等这支10余人的国民党军巡逻队走远,刘大华才长出一口气。他低声下令:“改变路线,从西边绕过去。齐明,你带路。”
队伍继续前进。
有了露水的道路,让每个人的脚步都似乎变得沉重。倪大勇,连迫击炮班班长,扛着60迫击炮的炮管,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丘造化,钱凌林,张永卫,连迫击炮班的战士,各自背着沉重的60炮弹的弹药箱,每一步都很沉一般;邝有福,侦察班的机枪手,端着上了20发直弹匣的7.92捷克式轻机枪,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连长,前面就是目标区域了。”齐明再次返回报告,“发现敌军186师部,在一个村子里,看起来灯光很亮。”
刘大华举起望远镜。果然,在前方约一公里处,一个村庄里亮着不少灯光,隐约能看到哨兵的身影,且传来柴油发电机的轰鸣声。
按照纵队安插在敌63军中的情报员发来的情报,敌186师师长张泽琛少将的师部就驻扎在此。
“侦察班报告!”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摸了过来,对刘大华说:“敌人外围警戒松懈,只有两个岗哨。”看来放出10余人的巡逻队以后,敌师部的警戒有所松动。
刘大华眯起眼睛。这场细雨来得正是时候,不仅掩盖了他们的行动,也让敌人放松了警惕。他转头向指导员陈鹏冲:“老陈,我带尖刀排先上,你带二排和三排从侧翼包抄。”
“小心点”,陈鹏冲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默契地,战士们知道大战来临了,各自检查着三八式步枪、M-1卡宾枪、M-1冲锋枪等枪械,赵威威给手中的司登式冲锋枪换上了1只32发的崭新弹匣。
上次战斗时,在冲锋的关键时刻,他手中的这把缴获的英制冲锋枪弹匣掉了,喊杀声中,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就猛扣扳机,竟然搂不出火。
这次大战前夕,赵威威不愿再次在战友面前出洋相了。将那只平常当作备用弹匣,擦得贼亮的新弹匣插上机匣,希望这把9毫米司登式冲锋枪发挥它该有的近战火力猛的特点。
田有良等战士,将手榴弹的保险拧开,整到最顺手的位置;邝有福等几个机枪手将捷克式和“歪把子”轻机枪架设到位,随时提供连队夜袭时的火力掩护。
刘大华带着三十名战士,集中了全连的M-1卡宾枪、M-3冲锋枪和司登式冲锋枪和3挺捷克式轻机枪,这般火力配置,可谓极其凶猛。
特别适合发起突然袭击,短时间内就能将敌人打懵,打开缺口以后,二排和三排,就可趁机扩大战果,突入敌方阵地,打乱其战前的部署,在敌军慌乱中,扩大作战效果。
借着雨声的掩护,向敌营摸去。泥水浸透了军装,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鞋子从泥里拔出来的“咕叽”声。刘大华屏住呼吸,心跳快得像擂鼓。
距离岗哨还有五十米时,刘大华举起右手。战士们立即分散开来,各自寻找掩体。他掏出匕首,朝身后的两名战士比了个手势。
“咔嚓!”一声轻响,一个岗哨的脖子被扭断。另一个岗哨刚要喊叫,就被扑倒在地。刘大华冲上去,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上!”他一挥手,急促地说,尖刀排的战士们如离弦之箭,冲向敌营。
枪声骤然响起,打破了雨夜的寂静。刘大华一个翻滚,躲过一串子弹,手中的20响驳壳枪,抬手就是一梭子,三名敌人应声倒地。
“敌袭!夜袭!”敌营里乱作一团。
刘大华带着战士们冲进师部大院。子弹在耳边呼啸,他看见一个敌人从窗户探出头来,立即扣动扳机。那人惨叫一声,从二楼摔了下来。
“轰!”一声巨响,陈鹏冲带领的二排和三排的战士从侧翼杀到,手榴弹和60迫击炮炮弹在敌群中炸开。火光中,刘大华看见一个穿着将官呢制服的身影在卫兵的簇拥下仓皇后撤。
“张泽琛!”他大喊一声,带着战士们追了上去。
子弹打在墙上,溅起一片碎石。刘大华感觉左臂一热,知道自己中弹了。他咬紧牙关,继续向前冲。那个将官的身影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了。
突然,一阵密集的子弹扫射过来。刘大华连忙扑倒在地,等他再抬头时,目标已经消失在雨幕中。
“报告连长”,一个战士跑过来,喘着粗气,“敌人师长带着几个勤务兵逃走了!”
刘大华猛地一拳砸在墙上。虽然没能活捉张泽琛,却在敌军恐慌中端掉了186师的师部,缴获了大量的重要文件。
这场夜袭第186师师部的胜利,该部的指挥系统完全瘫痪。这场胜利成为了华东野战军叶飞第一纵队围歼国民党第63军的关键转折点,成功将第63军包围于窑湾地区。
濛濛细雨,还在下着,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刘大华和陈鹏冲看着战士们,正在打扫战场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场夜袭,打得漂亮!
第63军逃至窑湾后,凭借地形优势和日伪军留下的防御工事负隅顽抗。以第52师两个团防守大东门和南门,重点防御南门;第186师两个团防守小东门和北门,另一个团位于天主堂军指挥所作为预备队。
11月11日,纵队炮兵的榴弹炮、山炮、迫击炮从小上窑、刘宅一线同时炮击窑湾,随后发起了总攻。各师各团参战人员如潮水般冲向敌人的阵地。
经过一夜的激战,至11月12日拂晓,窑湾围歼战胜利结束。国民党第63军15700 余人,除在堰头遭到华野9纵追歼2000余人外,其余全军覆没。其中俘敌7000余人,军长陈章中将毙命(另有一说见大势已去拔枪自戕)。
这是淮海战役中首先被全歼的国民党正规军 ,华野以一个纵队兵力,歼灭敌人一个军的战例,华东野战军首长为此发出通令予以嘉奖叶飞一纵参战的指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