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小说是紧张的

本文节选自

《如果，怎样》

安妮·伯奈斯帕梅拉·佩因特著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戴维·雷：加剧冲突

伟大的小说是紧张的——人物之间、人物内心、人物以及反对他们的力量之间的冲突。我们只需要想想塞缪尔·巴特勒维多利亚时期的冲突片《阿尔·弗莱什之路》中欧内斯特·蓬蒂费克斯与父亲的纠葛，或者拉斯科尔·尼科夫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中对谋杀的执着、对爱的冲动和对家庭及其价值忠诚的保留，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在理智和精神错乱之间展开了斗争。我们可能会想起塞缪尔·理查森笔下的女主角帕米拉，她与不怀好意的雇主作斗争。或者我们可能会想到哈克贝利·费恩，他对自己所受到的种族主义教育感到困惑，他觉得朋友吉姆（一个逃跑的奴隶）忠诚且更值得信任。在《白鲸》中，有很多层面的冲突，但主要是猎人和猎物之间的冲突、邪恶的力量和无辜大自然的对抗。

任何一部现实主义小说作品都能提供现成的例证。日本诗人小林依萨发现，即使在一滴露珠中也有一场激烈的冲突，这是他在寻求从悲痛中解脱时所能找到的大自然中最平静的东西。如果作家失去了用冲突激发小说活力的责任，那么他的读者可能会屈指可数，或只是暂时的读者。

本文配图：电影《罪与罚》（1983）

练习

通读一个完整的故事，尝试激化其中的冲突，将之放大到荒谬或夸张的地步。尽可能增加冲突导致的压力，无论是在人物之间还是在人物内心。最大限度地夸大他们面临的障碍。

目标

让人们意识到高度紧张的必要性，同时鼓励人们辩证地看待过度紧张的情形。这一练习意不在于完善故事，尽管它经常能引发新的、更具活力的描述和对话。它促使作家意识到强化小说中冲突的必要性。

肯·里瓦德：利害关系是什么？

你的故事有什么利害关系？也就是说，你的故事中有什么危险或风险？例如，你的人物如何赢得或失去孩子的监护权，如何赢得在首发阵容中的位置，以及如何赢得暴虐老板的认可？写到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再问问你下的赌注是否足够高，足以吸引读者。当它们太低时，故事就无法打动读者。一段十年关系的存续，一个小小的个人洞察，在一份乏味的工作中再度过一天——这样熟悉的场景很难变得生动起来。你必须打消读者的疑虑，在糟糕的丈夫、糟心的工作或微不足道的认识等事情中发掘引人入胜之处。为什么不创造一个两难的局面，立即让我们停下并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考虑以下情况：

一个六岁男孩失踪了几个小时。最终，在离他家只有几个街区的地方，他被发现，毫发无伤，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忆。几年后，作为一名正在度假的大学生，他开车路过他曾失踪的街道，注意到一个小男孩，他用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诱惑男孩上车［露丝·伦德尔《坠落的帷幕》］。

一位古怪的代课老师通过向四年级学生介绍 “代替事实”（如６＋11＝６８）、埃及宇宙学和希望钻石的诅咒，颠覆了他们２＋２＝４的宇宙。一天下午，她解释了塔罗牌的用法，并用塔罗牌预测了某个学生的早逝 [查尔斯·巴克斯特《狮鹫》]。

多年来，一位沉默寡言的工薪阶层白人女性允许一位心怀不轨的朋友在丈夫不知情的情况下说服她 “冒险”，包括每周溜出去跳一次舞。在舞厅里，她们结识了一位年轻的黑人男子，他成了她们的固定舞伴。当这个更勇敢的朋友死后，她鼓起勇气，终于在某个下午逃去舞厅。这一次，她们的舞伴开始发出温柔但明确的求爱信号［威廉·特雷弗《午后的舞蹈》］。

没有经验的作家常常忘记，读者本质上是偷窥者，透过故事的窗户窥探人物的生活。尽管结构和风格迥异，但上述三个故事中的每一个都让我们进入有事将要发生的期待中。在学校管理部门发现之前，代课老师会变得有多奇怪？成年绑匪会记得他小时候发生了什么吗？对他来说，这可怕的场景注定要重演吗？面对新的冒险，她勇敢的朋友已无法鼓励她，她会怎么办？

新手作家通常原则上同意加大赌注是好的，但在实际提高自己故事中的赌注时却犹豫不决。这种避免紧张或冲突、避免将任何事情置于危险之中的自然倾向，在现实世界中是一种生存技能，但对小说来说却是一个丧钟。为了创造一个高风险的故事，你必须实现想象力的飞跃，相信某些事情至少对你的人物来说，是值得为之奋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