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7岁的叔叔去世了,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外地出差,赶紧掉头往家赶,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离叔叔去世已经有八九个小时了。
令我大为震惊的是,叔叔家里竟然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人,除去湾里几个红白喜事当家的人之外,就只有婶娘和堂弟夫妻和孩子。
这种状况,让我既尴尬又难过。毕竟是亲叔叔,谁愿意看到老人去世后遇到如此冷清的场面。
按照风俗礼节,我找几个主事的人打听了一下大概情况,也就说到了这么少人的事。
因为我们地方的习惯,“白事不请自来”,只要不是血海深仇的人家,基本都会来捧个人场,为什么我叔叔去世就如此冷清呢?
主事的明叔叹了口气说:说起来,还不是你叔叔那个脾气惹的祸……
我父亲两兄弟,虽然是一母同胞,可个性却相差十万八千里。我父亲是有名的好好先生,一辈子从来没有得罪过别人,遇到事总是先笑再说。
但叔叔却是个暴脾气不说,心里还藏不住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用乡亲们的评价,那就是有点一根筋。
叔叔从小就性格耿直,年轻时还是搞集体,大伙都得听生产队长的安排出工。
据说有一天,因为上面的通知让大家抓紧时间苦干大干一百天,队长就安排大家早点收工,吃过晚饭再开夜班。
其他人都没意见,叔叔却冲出来朝队长吼:早点收工加夜班,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现在太阳还那么高,为什么不继续干一阵,总好过晚上瞎灯瞎火摸鱼吧。
这话说得其实很有道理,但却冒犯了队长的权威。虽然碍于我父亲的面子没有拉他去批斗,却因为这一回,叔叔就成了队长眼里的“落后分子”。
于是,第二年征兵的时候,叔叔就被推荐参了军,原因是小伙子有本事,但缺少管教,去部队受点“戒尺”。
叔叔原本没有参军的想法,却也不得不去了部队。
最开始在部队,叔叔还立了一次功,就是救了一个战友。一个姓黄的战友,和叔叔还是老乡,两人以前却不认识。
因为叔叔在炊事班,那天轮到他出去买菜,回来的路上看到战友掉进了河里的一个漩涡,叔叔又是不管不顾地扑进去,侥幸把战友给救了上来。
那个战友是私自跑出来的,自然不敢向领导汇报叔叔救人的事,叔叔也没有任何的怨言。
除去做了这件好事,叔叔在部队还是旧性不改,先后和班长排长顶牛。于是不管他训练成绩多么出色,四年一过老老实实就被退伍回家,反倒是那个救上来的战友,却得以在部队提了干。
因为那个脾气,叔叔退伍回家后,连续好几年都没有人提亲。别人家姑娘倒不是瞧不上他,但对方的父母却说:那样的脾气,将来不知道要闯多大的祸,还是敬而远之好一点。
后来还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刚好河里涨大水,一个女孩在河边放牛时不小心冲到了河里,所有人都不敢下水。
只有叔叔不管不顾扑进洪流中,硬是把人家给捞了上来。对方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竟然就以身相许,于是才成了家。
成家以后,堂弟堂妹先后出生,叔叔似乎稍微安生了一些。至少在那几年里,很少看到他和别人争吵。大家都说一物降一物,倔老二应该是被老婆管住了。
可好景不长,到了80年代晚期,人到中年的叔叔老毛病又开始犯了。主要是针对一些不正之风,按理来说,他其实还是在主持正义,可方法似乎有点不大对劲,于是闹出了几场很大的风波。
先是我们村里有个人开了个红砖厂,反正我们当地到处都是老黄土,就地取材几乎不要成本。老板能赚钱,请村里人去做工也能拿点活钱,看上去是多方共赢的局面。
可那个红砖厂开在我们村的稻田中间,不到两个月,周围的稻田就被人家挖成了深坑。
再加上烧红砖时窑里冒出来的煤烟气,砖厂周围那些稻田几乎都遭了殃,有的减产有的直接就颗粒无收。
砖厂老板答应赔钱,但叔叔却又冒了出来,一定要人家关掉那个砖厂。还说这样子下去,村里的良田全部被你糟蹋了,这可是关系子孙后代的大事,不能单纯赔钱了事。
砖厂老板自然不服,两人就那么争吵起来。第二天开始,叔叔就每天往镇上跑,一定要政府出面处理此事。
叔叔去政府叫人也不瞒着,每次去还不忘在村口吆喝几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去告状了一般。
最后的结局自然不出所料,砖厂被勒令关门,毁掉的农田还得恢复原貌。
这件事得利的是全村所有人,但收获仇恨的,却就是我叔叔一个人,砖厂老板恨不得寝其皮喝其血,叔叔却毫不在乎。
那件事其实还是就那么过去了,毕竟是全村人得好处的事。从道理上来说,叔叔似乎也不理亏,别人也奈何不了他。
又过了几年,时间来到90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对于吃的问题也就越来越重视。
有头脑灵光的人就想到搞养殖业,于是就和别人合伙,在村里那个废弃的茶场里开了家养猪场。
按说,搞养猪场确实是个大家都得意的事,原本废弃在那里的集体茶场也有了租金,那片荒废的山坡也一起出租给猪场种饲料,乡亲们都能分点钱。
养猪场刚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只觉得有百利而无一害。但等到养猪场颇具规模了才发现,养猪场虽然在远离村子的山冲里,可出山口就是全村唯一的一个水库,不但是全村水田的灌溉水源,同时也是全村人的饮水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