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53岁,已经在广东的工厂打工35年,目前在一家企业当中层管理,算是平淡如水地生活着。
我是89年夏天第一次来广东的,当时也是跟着村里的老乡们一起出发,他们都是我的叔伯大哥之类的人。
几十年过去了,他们有的早就已经打道回府,依旧耕种着老家的几亩地。也有的依然还生活在广东,相对来说,日子过得很不错。
总结我自己那些当年一起来广东的老乡,我们这些年来的经历,最后得出一个清晰的结论:
一个人,不管是谁,也不管他的文化水平高低,能力大小,如果能在一家工厂连续干到20年以上,他老了之后,生活一般能过得不错。
如果您对这个结论有异议,那我就来介绍一下我们这帮人的真实情况吧。
89年夏天,高中毕业的我,跟着老乡们一起踏上南下的火车。
带队的是一个叫卿叔的汉子,他是我们村有头脑的人,家里的条件也算不错,之所以也出门打工,无非就是期待更好的生活。
卿叔当时35岁,初中读了一年,平时在地方也是一些红白喜事的主事人,记礼簿之类的事,基本都是他的。
我们一行17个人,卿叔也确实辛苦,主要是大家都没有出过门,就连买车票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于是,卿叔就把我这个高中生带在身边,说让我帮着照看一下大家。
接下来一路上,不管是买车票时凑钱,还是候车、上车以及吃饭等等,我都要帮着卿叔发号施令,同时也主动出一些主意。
老乡们对我很感激,大家都说,早岁不知读书好,出门方知读书强。关伢子年龄不大,可到底是读了高中的人,一路上确实眼光不一样。
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我们顺利到了广东的东莞。卿叔带着大家到了一个码头上。
码头上的人都是我们本乡人,和卿叔岳父同一个村,这里就成了我们这一伙人的临时落脚地。
大家都是乡亲,码头的工棚虽然很拥挤狭隘,那些主人却没有说多话,很热情地接待我们,还让我们不要急,慢慢找事做。
到了目的地,当然就是尽快找事情做赚钱了。卿叔也只是带路,如今已经平安把大家都带到了这里,接下来的就全靠自己了。
16个人里,我和卿叔勉强算是“读书人”,其他的基本都是文盲半文盲,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有个地方干活赚钱就行。
于是,就有七八个立即去找码头的工头,当即就留在这个码头上干活。他们是第一批解决就业问题的人,也放心了不少。
卿叔比较关心我的去向,问我有什么打算。
我其实也没有具体的去处,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总不能来这里卖苦力吧,这样的事情干一天算一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找个工厂为好。
卿叔对我大为赞许,说我虽然年轻,但眼光比较长远。还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明天我们叔侄俩就一起去找工作。
到了第二天,同行的不愿留在码头的人也陆续出门,有的人有点大概的信息,某地有某个熟人,或许能去那里干活之类。但总的来说,基本都是建筑工地或者是红砖码头这样的地方。
卿叔和我,还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大哥,我们三个人决定先去工业区找工厂。
我的说法也很简单,工厂再不济也有比较规矩的工作场所,环境也要正规很多,至少不用担心查暂住证。
我们三个就这样开始了找工作的旅程,从东莞的虎门到深圳的福永,沿着107公路,有时候坐车,有时候直接就是走路,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找工之路。
其实没多久,我们就找到了原意接手我们的工厂,只是进去转了一圈之后,我认为那家工厂Low,简直就是小作坊。
小小的五金厂,地面到处是油渍垃圾,干活的人也并不规范。我就对卿叔说:既然刚开始就有厂收我们,我们倒不要太急,如果能优中选优就更好了。
卿叔也认可我的说法,于是就继续朝深圳方向出发。
可接下来的连续三五天,我们从虎门走过了长安到了深圳的松岗,在这里出了事,同行的那个大哥就中途退了出去。
大哥退出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我们三个遇到了当时最可怕的事——查户口。松岗一带查暂住证是很有名的,我们三个在桥头一下车,就被治安队盯上了。
幸好我眼尖手快,看到治安队朝我们这边来,拉着卿叔就退回了中巴车上,那个大哥速度稍微慢了点,脚跟刮伤了一下。
在沙井下了中巴车,大哥就死活不肯再继续找下去,说前天在长安那边看过的那家工厂不错,自己要去那里上班。
于是,不管我们怎么劝说,大哥硬是义无反顾地回了长安。我们其实也并不是特别反对,那家工厂除了待遇低了点,也算不上特别差。
但卿叔不愿意在长安进厂,主要就是他在沙井有熟人,说反正是做普工,有个熟人的工厂应该更好点。
于是,我和卿叔两个继续去了沙井,卿叔也很顺利地进了他朋友所在的工厂,而我却再一次和他分道扬镳。
卿叔进的是一家模具厂,规模确实还不小,员工有上千人,卿叔的老乡在出货仓库,也就介绍他进了仓库当搬运。
卿叔说:我自己有多少斤两很清楚,仓库这个搬运工应该能做得好。
但我却不愿意当搬运,于是就离开了沙井,继续朝宝安方向出发,最终的目的地是福永,也就是后来的深圳机场所在地。
我有个同学在福永的怀德打工,那是我最后的一个可投靠的去处。
离开前,卿叔对我说:你去福永看看也行,要是有更好的工作当然更好,如果不顺利,那就随时回沙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