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背负着妈妈幻想，她认为我会带着荣耀，翱翔于九天之上。
可惜我只是一只鸭子，我背负着自己的命运，在池塘里笨拙地游来游去。
我不能给你带来天上的云彩。
我只能在池塘里捉虫子。
但我会把虫子送给你：妈妈。
1
「来一个！」
「来一个！」
「来一个！」
二叔、二婶、大伯父、大伯娘所有的亲朋都转过脸来看着我，大家的脸上带期待的表情，而我只能很窘迫的看着我妈。
「你就表演一个嘛，前两天我听你背的《长恨歌》，你就背那个！」我妈一脸鼓励的看着我。
「汉皇重色思倾国，……天生丽质难自弃，……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结结巴巴地在15分钟后背完了全诗。
我妈从满脸笑意，到拉平嘴角，最后慢慢地沉着脸不再说话。
沉默半晌后大家稀稀拉拉的鼓起掌来。
大伯娘强笑着拍着我的手：
「诗还怪长的呢，这丫头的记性可真好！」
大伯看着奶奶挤眉弄眼的笑着，奶奶嗔怪地拍着他的手。
爷爷在烟雾缭绕中挥了挥手「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二婶笑着说：「还是女孩子听话，不像我家俊俊谁都使不动他！」
二叔紧跟着直点头。
妈妈绷着脸瞪着我，我紧张地瞄了瞄周围。
爸爸拿着水杯小口的抿着水，大家都在笑。
我把头埋在胸前，紧紧地抿着嘴巴，低着头把眼泪困在眼眶里。
只要眼泪没有滴下来，我就没有哭，就不会挨打。
「你去找人玩吧！」妈咬着牙，挥挥手，我松了口气跑了出来。
身后传来我妈的抱怨。
「这诗昨天才看的，所以背不好。不像丫丫（我堂姐）舞蹈跳的好，不像俊俊（我堂弟），机灵啊，我们呀，只有好记性了！」语气中却带着恼怒和一点点安慰。我真想告诉她，堂姐上次舞蹈大赛得了第一名，堂弟计算机编程大赛市级比赛第二名。但是我不能说，否则妈妈会生气的。
2
我躲进了奶奶的房间，堂姐和堂弟都瘫在床上打游戏。他俩一看见我异口同声「我们的老艺术家来！」我板着脸倒在床上，为刚才的表演感到丢脸；也为回家后将要面临的责罚感到恐惧。
从小到大我很怕参加聚会，无论大小。妈妈总是给我派一个表演节目，小到背诗大到跳舞很多是即兴发挥，大部分都是发挥失常。
我妈说「艺术也要脑子灵，一通百通的！」我妈一会觉得我是绝世舞姬，一会又以为我是文曲星转世，按我妈说的「你脑子灵，肯定一学就会！」
3
我和爸爸端坐在沙发上。我手里拿着《唐诗三百首》，爸爸手里拿着报纸，我们看得都很认真。
「老大家是什么意思啊，孩子一个表演。他俩挤眉弄眼的，不就是得了舞蹈比赛的冠军吗？！谁稀罕啊！」妈妈气愤地向我爸抱怨。
爸爸抬头瞄了我妈一眼，咽了口水，没再说话。我夹紧屁股，把头埋进诗集里。
「我们从小到大哪次考试低于95分啦？我们炫耀了吗？」
好像炫耀了吧，从幼儿园的小红花，小学的班长，大队委甚至三好学生。我妈都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告诉所有人，在小区里爷爷奶奶们都喜欢摸着我的头。
「老艾家，祖坟冒青烟哦！」
从一开始我总是高高昂着头，像一只天鹅。到现在放学我都戴上口罩逃回家里，我害怕大家羡慕的目光，钦佩的眼神。
我觉得我不配，我只是一只普通的鸭子。
妈妈总觉得白天鹅终究是要飞上蓝天的，可惜我只是一只鸭子。
「艾丽！」我妈突然提高嗓门
「中考考个重点高中，重点班！大学上985/211，再上了复旦，那她们就知道什么叫学霸！」
妈妈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地看着虚无的远方，突然她笑了起来，整个脸上冰雪消融，不要想我都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好事。
我和爸爸心惊胆战的看着她，我心里暗暗打鼓。
上次老师说我年级排名多少？重点高中应该是有戏的，重点班好像还差点。
我没有说话，毕竟沉积于美梦的妈妈还是挺和蔼的。
4
「妈，你看！」
我满心欢喜的把数学卷子放到桌子上，想起拿到考卷后全班艳羡的目光和老师欣慰的语气，我把卷子往前推了推。
「92分，怎么只有92分？」妈妈的声音一下子拉得很高
「数学老师说这次卷子难度很大，全班就三个人90分以上的！」我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我不管，咱们当初可是说好了，各科成绩低于100分少一分，一戒尺！把手伸出来！」我妈绷着脸，把戒尺高高的举了起来。
没想到小学三年级的约定现在还有效。
我不情愿地把手伸出去，当厚厚的戒尺，重重地打在左手掌心上，掌心慢慢地从苍白变得红润最后肿胀。我的眼泪和鼻涕糊住了整张脸。
「哭什么哭，把眼泪收一下！你这么聪明，考了90分你肯定是没用心！初三就出现这种低分，以后还能上985、211？全班就三个90分，说明全班成绩都很差！」母亲甩着卷子骂道。
在我妈的世界里一本以下是垃圾，重点高中是标配，重点高中重点班是基本保障。
虽然她只是个初中生，但是她的世界里自有一套规则。
而我这么聪明，绝不能暴殄天物。
证据就是两岁就会背《咏鹅》，幼儿园的老师说我聪明，小学班主任也跟我妈说我前途无量。
我默默地听着，最后辩解道「92分是全年级第十名。」
「全年级第十名？第十名你很光荣？
第十名说出去都丢人！你知不知道你的目标应该是年级前三，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把目标顶得这么低？
你这个第十名说出去，我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母亲的脸气得通红，在母亲的世界里我就是第一名，如果分数是衡量标准，那么98分以上就会喜笑颜开，95分就会暴跳如雷。
「今晚自己多做两张卷子！看看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92分的卷子盖在我的脸上。
5
晚餐时妈妈不停地把红烧鲈鱼和萝卜炖牛肋条扔到我的碗里。
看着小山一样的饭菜，我抗议道「不要了！太多了！」
爸爸看了看我的碗，给自己来了一勺汤「你这也太多了，她吃不完！」
「这些东西都是优质蛋白，补脑子的！」母亲板着脸，又给我的碗里来了一块牛肉。
「听说你这次数学考试年级第十？」
爸爸一脸得意的对妈妈说道
「你不知道老赵说这话的时候多酸，他儿子连名次都不敢说！不亏是我的种！」
「第十名啊！这个分数能进一中重点班吗？重点班能到前十吗？」妈妈的嘴瘪了瘪，父亲没再说话，小口的喝着汤。
每次都是这样，别人的嫉妒就是我妈最好的兴奋剂，但是她又总比爸爸多了一份清醒。
我在沉默中把饭菜快速地扒到肚子里，吃完饭后我赶快回到书桌前，赶作业。
6
当桌上的小闹钟的指针来到01:30，我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几乎要黏在一起了。我从冰箱里找出了两块冰，用力地握住。
寒冷的刺激立刻让我清醒起来，这个方法是妈妈教给我的。
「虽然你很聪明，但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妈妈不停地提醒我，虽然我不知道人上人是怎样的感觉，只要妈妈高兴就好。
7
两张实验班的卷子放在早餐桌上，妈妈小口抿着着牛奶对着答案。
我紧盯着她的眼睛，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妈妈满意地放下卷子。
「你上次数学考试要是这么谨慎，就不会遭这顿打了！」
我立马松了口气，抓紧时间开始吃早餐，不一会嘴巴里塞满了包子。
「女孩子吃东西要优雅！」
妈妈的话音刚落，我迅速地把包子和鸡蛋塞进嘴里。
「妈，你好了吗？我要走啦，来不及了！」
我大口地嚼着确保自己不发出声音。
我的觉都不够睡，为什么还要优雅。
我又不是公主，如果是的话，请给我一辆南瓜马车。
我妈一点头，我立刻背上书包，吸着鞋子向电梯跑去。
虽然她总是要求我像个淑女一样好好走路，小口吃饭。
可是淑女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们都不知道，所以我总会在蹦跳到一半挨一顿骂，吃饭到中间挨一顿说。
后来我发现只要我妈在场，我就小声说话，尽量保持面部表情稳定。
我妈很满意，淑女就是这么简单。
8
「你妈是有点虚荣，只要你满足她就好啦！」我爸说的
「你怎么不去满足她！」
「她一个初中生嫁给我这样的人民教师，不就满足了最大的虚荣心嘛！何况家里还是她说了算！」
我妈很辛苦，每天晚上她都会坐在书桌前陪我学习。
认真地监督我读书，听力和写字。
我们一起在凌晨睡觉，但是她却要在早晨六点准时起床，为我准备早餐。
「你看，我的黑眼圈都是为你熬的！」妈妈的眼袋很大，黑眼圈很重，从不化妆。我没看见
过年轻时的妈妈，但是现在的妈妈真的很沧桑。
我告诉她，我可以自己写作业，不用人陪。
她总是固执的不同意。其实她点头打哈欠会让我更困，但是我不能告诉她。
「你看我都几年没买衣服了！」我妈告诉所有人，我是吞金兽。
辅导班一对一600块，我想我并不需要。
我可以去问老师，还可以在假期多睡两个小时。
可她总是孜孜不倦地打听辅导班，当他们说保证分数涨了一截时，我妈兴奋得像打了鸡血。
英语阅读理解一对一，英语作文一对一，物理、化学也是一对一。
我疲惫地奔波在各种辅导班之间。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为我的各科成绩不是一百分，成绩也不是全年级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