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妈,钱到账了。今个儿一千五百六,俺攒了三个月,够买那台收音机啦!"林秀兰对着话筒,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外头阳光正好,照在她那台老旧的黑色拨盘电话上,映出一道温暖的光晕。
我叫林秀兰,今年五十七岁,是小河沿第二小学退休的语文老师。丈夫老林当年在县建筑公司上班,爬高架时不小心摔了下来,那年我才三十五岁,小溪刚上初中。
那些年真不容易,又赶上单位分房,我硬是咬牙凑了钱,才住进这套六十平米的楼房。如今窗明几净,墙上还挂着我亲手绣的十字绣《富贵平安》。
每月十五号是我最期待的日子,那天养老金准时到账。一千五百六十元,不多不少,刚好够我这把老骨头活得舒坦。
早晨五点半,我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在搪瓷盆里泡上一把绿茶叶子,香气扑鼻。然后穿上那件褪了色的蓝格子衬衫,戴上老花镜,在小区的槐树下做半小时广播体操。
这是三十年养成的习惯,教书时要领着孩子们做操,如今退休了,却改不了这个习惯。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们都笑我:"林老师,您这是下了班还加班哪!"
我们小区是九十年代建的,当年单位分房,一栋栋六层小楼,没电梯,但胜在结实。楼间距大,种了不少树,夏天乘凉,冬天挡风,四季都好。
小区东角有块闲地,以前是堆杂物的,后来物业不管了,我和几位老姐妹就承包下来,种了些小白菜、油麦菜、茄子,不为别的,就为吃口新鲜的。
"看,这个茄子的叶子边上有小虫子咬的洞,咱们不打农药,虫子也得活命,对不?"我对围在菜地边的孩子们说道,顺手掐了片叶子,让他们看那密密麻麻的绒毛。
"林奶奶,这个字怎么写啊?"小豆丁举着他的作业本问我。
"哪个字?哦,'朝'字啊,上面一个'十',下面一个'日',再加两笔。我教你写,'朝'呀,就是早晨太阳出来的时候。"我蹲下身子,拿起小树枝在土上写字,像当年在黑板上教孩子们一样。
"林老师,又在给娃们上课呢?"王大娘拄着拐杖走过来,她比我大十岁,是我同事的母亲。腿脚不好,但每天都要出来走走,说是"不动就锈住了"。
"哪是上课,闲着没事逗娃娃玩呢。"我笑着回答,顺手接过她提的菜篮子,"大娘,您今儿又去老集上了?"
"嗯,买了点豆腐皮,给你带了些。"王大娘从篮子里掏出用报纸包着的豆腐皮,"你一个人,总不能光吃素,得荤素搭配。"
"您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啊,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我接过豆腐皮,心里暖暖的。
王大娘坐在菜地边的小凳上,喘了口气:"秀兰啊,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不找个伴儿?五十七不算老,城里的李主任前几天还打听你呢。他老伴儿去得早,人家条件也不差,退休金比你高一倍呢!"
"嗐,您就别操这心了。"我摆摆手,"我这人啊,认准一条路就走到底。老林虽然走了,但这日子还得过,找个伴儿图啥?图钱?图热闹?我这辈子热闹够了,就想清静清静。"
王大娘看我这样,只好摇摇头:"你呀,倔得很,跟你那姐姐一个样。当年要不是她非要你上师范,你哪有今天。"
提起姐姐,我心头一酸。姐姐比我大六岁,为了让我上学,自己十六岁就去了砖厂做工。那时候家里条件差,供不起两个孩子念书,父母本想让我去学缝纫,是姐姐硬是说:"小妹脑子灵光,不能耽误了。"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小区里不知谁家的小狗跑过来,蹭着我的裤脚。我摸摸它的脑袋,心里想:这日子,不也挺好的吗?
回到家,我打开那台老式收音机,调到县广播电台。八点整,《新闻联播》的音乐响起。我一边听,一边择菜,准备晚饭。
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客厅里还摆着那张老式木沙发,上面铺着我绣的垫子。茶几上整齐地摆着一摞《人民文学》,那是我每月必买的杂志,退休后的精神食粮。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那天侄子林建国突然来访。
建国是我弟弟的儿子,三十五岁,在县城开了家小饭馆。他来时,我正在收拾抽屉里的老照片,有我和老林结婚时的黑白照,有小溪上学时扎着小辫子的照片,还有一张发黄的全家福,那时父母都在,姐姐、弟弟都在,日子虽苦但热闹。
"三姑,您在忙啥呢?"建国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袋水果。
"没啥,就是整理整理老东西。"我把照片收好,让建国坐下,给他倒了杯茶,"你爸最近腰还疼吗?"
"好多了。"建国接过茶,却没喝,手指在杯沿上摩挲着,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跟三姑还客气啥?"我看出了他的为难。
"三姑,我饭馆出了点事,一个客人在我那摔了一跤,要赔钱,又赶上我进了一批新桌椅,急需一笔钱周转。"建国搓着手,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要多少?"我没多问。
"两万..."建国小声说。
我愣了一下。我把存折拿出来,翻开一看,这半年积攒下来的养老金,加上平时节省下的,一共一万零八百多。
"先拿着这些,不够的我再想办法。"我把存折推给他。
"三姑,这..."建国不安地说。
"拿着吧,你爸妈把你拉扯大不容易,我这个做姑姑的,能帮就帮一把。"我笑了笑,"只是这钱是我的命根子,你记在心里就行。"
建国千恩万谢地走了,临走时承诺很快还钱。我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突然感到一丝空虚。冬天就要来了,取暖费还没交,房顶的漏洞也需要修补。
晚上,我坐在床边,翻出那个红色的小盒子。里面是姐姐生前给我的一枚玉佩,上面刻着"平安"二字。姐姐走得早,得的是肺病,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说:"秀兰,你一定要好好的,活出个样子来。"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小区门口的值班室。"老郑,听说你要回老家照顾孙子?门房这工作,我能接手不?"
老郑惊讶地看着我:"林老师,您这是..."
"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筋骨。"我笑着说,"退休在家也没什么事,整天看电视对眼睛不好。"
"可是您..."老郑还想说什么。
"我这身子骨硬朗着呢,再说了,咱们小区住户都熟悉,也没什么安全问题。"我坚持道。
老郑拗不过我,最后只好答应:"那行,我去跟物业说说。您是咱们小区的老住户,又是老师,人品没得说,应该没问题。"
就这样,我成了小区的看门人。每天早上六点到晚上十点,工资是八百元。加上剩下的养老金,日子还算宽裕。
我在门房里放了一把旧藤椅,一只搪瓷杯,还有一本《唐诗三百首》,那是我教了一辈子的书。闲时,我就教小区的孩子们认两个字,讲个小故事。
"林老师,您怎么在这儿上班呢?"一天,我以前的学生李丽带着她女儿来小区看望父母,看见我在门房,惊讶地问。
"哦,退休了闲不住,找点事做。"我笑着回答,岔开了话题,"这是你女儿吧?真可爱,几岁了?"
李丽似乎想再问什么,但看我的样子,也就不再追问。她女儿怯生生地看着我,我从抽屉里拿出一颗水果糖给她:"来,尝尝林奶奶的糖。"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习惯了门房的生活。早上来的时候,带上自己烧的一壶开水;中午吃从家里带的饭菜;晚上回去前,把值班室打扫干净。日子虽然辛苦,但心里踏实。
有人问我:"林老师,您一个月才八百,值当吗?"
我总是笑着说:"挣钱不是目的,找点事做,活得有意思才重要。"
其实我心里明白,这八百块对我来说,是雪中送炭。没了那一万块养老金积蓄,这八百块就是我的救命钱。
一个月后的深夜,一辆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下来。
"妈?"
小溪站在那里,脸上写满了疑惑。我坐在值班室里,呆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您怎么在这儿?"小溪放下行李,快步走进值班室。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我那双粗糙的手上。我想藏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手上的茧子是这个月来的"战利品",藤椅有些粗糙,每天坐久了,手上就磨出了茧子。
"建国借钱周转,我就..."
话没说完,小溪已经泪流满面。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自己的坚强在女儿面前是那么脆弱。
"妈,您怎么能这样!"小溪哭着说,"您一个人在这看门,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您为什么不跟我说缺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