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沈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一想到悲伤的事儿,

樱花便落满了山岗。

顾村公园的樱花落尽,

内心空空如也,

樱花园里,

驻足良久。

如今,人儿也散了,

路上也不那么拥挤了,

生活又恢复了平淡。

平淡挺好。

花儿谢了,

小果子挂满了枝头,

绿叶也成片成片地长出。

满园绿叶无人赏,

花儿谢去人亦空。

想到了弘一法师辞世诗


问余何适

廓尔忘言

华枝春满

天心月圆

花儿归了大地

融入大地,不见

那曾经啊,

繁花似锦,花枝春满

那永恒的美,长留心间

如月之圆满

对啊,月之圆满也就那短暂的时段

那也就够了


临溪而坐,花落满地,无限惆怅。

红消绿长,此消彼长,自然之道也。

落花

唐·严恽

春光冉冉归何处,

更向花前把一杯。

尽日问花花不语,

为谁零落为谁开。

为谁呢?谁在意就为谁。

世间花,只为在意的人开。

阳明先生南镇观花,一友人指岩中花树问:“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与我心又有何相关呢?”

阳明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此花颜色便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之心外。

多一分用心,多一分留心,多一分细心,多一分深心,这个世界也就越发多彩,丰富。

沈周的一生很丰富,平和淡然。但是这平和淡然的背后,也有他的一颗炽热的,敏感的心。


画面以暮春溪畔为背景,一人独坐水边,目对落花流水,神情落寞。远处仆人携琴而至,却未抚琴已“心弦随落花轻拨”,通过“琴未张而情已动”的细节,强化了“春事阑珊”的惆怅 。


童抱琴而来,看先生如此,不知去过去,还是等一会儿。琴未弹,一首忧伤的曲子已然奏响。


富逞穠华满树春。香飘瓣落树还贫。

红芳既蜕仙成道。绿叶初阴子养仁。

偶补燕巢泥荐宠。别修蜂蜜水资神。

年年为尔添惆怅。独是娥眉未嫁人。

繁花盛开,满树春意盎然,香气飘散,花瓣落下后树木似乎变得枯寂。红花凋零,如同仙子得道,绿叶初长,孕育新的生命,果实内核开始成形。 燕子用泥土修补巢穴,蜜蜂采集花蜜酿造蜂蜜, 年年因为你的凋零而增添惆怅,唯独我,如同未嫁的娥眉(古代对美丽女子的称呼),孤独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未来会怎样

究竟有谁会知道?

首联“富逞穠华满树春,香飘瓣落树还贫”以花开花落为喻,描绘了繁华转瞬成空的景象。满树春色虽极尽绚烂,但花瓣凋零后,树木归于“贫瘠”,暗喻生命由盛转衰的必然性 。


颔联“红芳既蜕仙成道,绿叶初阴子养仁”进一步升华:红花虽落,却孕育了“子养仁”的果实,绿叶新生则象征生命的延续。此句体现了沈周对自然循环的洞察,将凋零视为新生的起点,暗含道家“生生灭灭”的宇宙观 。

颈联“偶补燕巢泥荐宠,别修蜂蜜水资神”以落花为媒介,勾连自然万物的共生关系。花瓣化为燕巢的泥土、蜂蜜的原料,隐喻生命虽逝却以另一种形式参与世界运转,呼应其“与万物同流”的哲学 。


尾联“年年为尔添惆怅,独是娥眉未嫁人”则转向个人情感:诗人以“未嫁人”的娥眉自喻,流露对生命未竟之憾的感伤。沈周曾言“老夫伤处少人知”,此句正是其“平和艺术哲学”下隐秘哀愁的体现 。


沈周写下十首落花诗,这一首首的落花诗,多少伤感,多少泪水,多少悲意, 最后“俱空”,化为平淡,平和。

尽情,尽性,做个真人。

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这一生,活得透透的,率性之谓道也!



甲子(1504年)年春,沈周赋落花诗十首,以示文征明。征明与徐祯卿、吕、唐寅皆和之。此幅落花图为沈周所作,并自书落花诗十首,文征明书其和章。沈氏书画皆未署年款,文征明署年戊辰(1508)六月,是年沈周八十二岁,文征明三十九岁。


画面主峰造型奇崛如倒悬,流水似从天而降,突破写实框架,暗喻生死无常如梦幻泡影。这种“因心造境”的手法,呼应了诗中“红芳蜕仙成道”的哲思,将感伤升华为对宇宙永恒节奏的接纳 。

从“伤春悲秋”的个人情感,到“与万物同流转”的超脱,体现了儒家“哀而不伤”与道家“齐物”思想的融合 。


“红芳既蜕仙成道”以道家“羽化登仙”的意象消解了落花的悲剧性,将凋零视为生命形态的转化而非终结 。沈周在《落花图卷》中描绘落英缤纷的场景时,并未渲染哀戚,而是以淡青色渲染空山流水,让落花如粉蝶般轻盈散落,暗合诗中“蜕仙”的轻盈超脱 。这种对生死盛衰的豁达,源于他对道家“物化”思想的接受:生灭本是自然定则,如同《落花诗》所言“有生处,就有灭处,有起处,就有落处” 。


“绿叶初阴子养仁”则转向儒家伦理,以果实内核的“仁”喻指生命延续中的道德存续。在《落花图卷》中,画家以焦墨点染枝头初生的嫩叶,与下方凋零的红花形成对比,既象征自然更迭,也暗示儒家“生生之德”的永恒 。沈周晚年经历丧子之痛后,借“子养仁”的意象将个体生命的消逝升华为群体伦理的延续,完成了从个人悲情到宇宙秩序的跨越 。


沈周将落花融入燕巢、蜂蜜等自然循环的细节(“偶补燕巢泥荐宠,别修蜂蜜水资神”),实为“与万物同流”的哲学具象化 。在《落花图卷》中,他特意描绘溪畔独坐的文人凝视落花流水,远处仆人携琴未至,形成“琴未张而心弦已动”的留白。这种“未完成”的构图,暗示人并非自然的主宰,而是参与者——正如诗中所言“老子与渠忘未得,残红收入掌中杯”,落花虽逝,却以融入茶酒的方式与主体共存。


画作中主峰倒悬、流水逆势的奇幻笔法,突破了写实框架,隐喻“生死无常如梦幻泡影”的禅悟 。沈周通过艺术重构自然秩序,将个体感伤转化为对宇宙节奏的接纳,实现了“流连而非留恋”的境界——既不执着于挽留外物,又以审美的优游与世界共生。


沈周的艺术看似平和,实则暗涌着“脆弱的生命独临西风萧瑟”的悲情 。在《落花图卷》题诗中,“年年为尔添惆怅,独是娥眉未嫁人”以未嫁少女自喻,实为丧子之痛的隐晦表达 。画面中人物衣纹的硬朗线条与背景的柔美落花形成对比,恰似其“外示冲淡而内藏激荡”的生命状态 。这种张力在美学上表现为“粗沈”风格:山石披麻皴的苍劲与花瓣渲染的细腻并存,正如诗中“红芳蜕仙”的刚柔并济 。


其艺术最终指向“当下的自足”:画中独坐者虽面对落花,却无黛玉葬花的执念,而是以“秋月自与吾虑净,春云自与吾怀开”的豁达,将生命安顿于此刻的观照 。这种态度既受陶渊明影响,又带有明代文人“亲和生活”的特质——在典雅细腻的日常中触摸永恒 。

好,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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