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推开办公室的玻璃窗,春夜的风裹挟着细雨扑在脸上。手机在掌心震动,陈禹的名字突然跳出来,他盯着那个闪烁的蓝框,恍然想起距离上次见面已经隔了三个梅雨季。

"老地方喝一杯?"消息后面跟着个咧嘴笑的表情包,和十五年前他们蹲在宿舍楼顶喝啤酒时,陈禹被泡沫呛到的滑稽模样微妙重叠。李默瞥了眼电脑右下角,23:47,新方案还差三页PPT。

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楼下车流拖曳的尾灯在雨幕里洇成红色水彩。那年陈禹被初恋甩了,也是这样湿漉漉的春夜,两人翻墙出校买了两箱啤酒。空易拉罐在操场看台上垒成歪扭的塔,陈禹红着眼睛说以后要开间咖啡馆,"等你当上大总监,就带着客户来给我冲业绩"。

回复框里的"改天"还没发送,新消息又弹出来:"可能要关店了。"

雨点突然变得密集,砸在窗台溅起细碎水花。李默抓起外套冲进电梯,西装下摆卷着潮湿的风。导航显示城西咖啡馆还有8公里,这个距离在十年前不过是自行车链条转动的二十分钟——那时他们每周五雷打不动去试新开的酒馆,陈禹总能把老板娘聊得额外送两碟花生。

霓虹灯牌"旧时光"三个字褪成了粉紫色,落地窗内透出的暖黄光线像块即将融化的太妃糖。李默推门时撞响了贝壳风铃,陈禹从吧台后面抬头,手里还攥着半湿的抹布。

"冰柜坏了三天。"他苦笑着指向墙角的维修单,水渍正顺着铁皮接缝在地面蜿蜒成小河,"厂家说压缩机老化,换新要抵半个月流水。"货架上排列整齐的咖啡豆罐子映着顶灯,像一列沉默的卫兵。

李默忽然注意到他右手小指上那道疤。大二暑假他们去青海湖骑行,陈禹为了捞他掉进湖里的相机,被礁石划开四厘米长的伤口。此刻那道淡白的痕迹正蜷缩在抹布褶皱里,如同被岁月折叠的旧地图。

"尝尝这个。"陈禹变魔术似的从柜台底下摸出玻璃瓶,琥珀色液体在瓶身晃出细碎金斑,"你最爱的大麦烧,去年托人从老家酒坊捎的。"

辛辣的酒液滚过喉咙时,记忆突然变得清晰锐利。李默想起答辩通过那夜,陈禹偷了导师泡药酒的五粮液,兑着雪碧喝到东方既白。后来他们挤在早班地铁里,陈禹靠着他的肩膀嘟囔:"等你有钱了,记得给我咖啡馆投广告。"

贝壳风铃又响起来,夜归的出租车在门外溅起水花。李默摸出手机,通讯录里某个影视公司的联系人突然跳到眼前——上周提案时对方提起想找复古风格的取景地。

"下周一我带人来拍照。"他把还剩半杯的酒推过去,"灯光师是我学弟,你把他喝趴了能打八折。"

陈禹擦杯子的手顿了顿,水珠顺着吧台边缘滴落,在寂静里敲出轻响。"其实上周房东来贴通知时,"他忽然开口,"我坐在阁楼把通讯录翻了七遍。"

冰柜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酒香在两人之间缓慢发酵。李默看着老友眼角的细纹,想起上个月在机场贵宾厅,自己是如何平静地挂断母亲住院的消息提醒。现代人的情感像即冲咖啡,再滚烫的水流也冲不散速溶颗粒般的敷衍。

"以后每周三。"他摸出车钥匙压在酒瓶下,"你这破沙发归我了。"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从云隙漏下来,在积水的路面铺开细银的鳞片。陈禹突然笑出声,眼尾皱起熟悉的弧度:"存了五年的酒,你倒是给我留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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