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左起:张露萍、周玉斌、杨梦萍、车崇英合影,杨梦萍手拿车耀先创办的《大声》周刊

张露萍,1921年出生在四川省崇庆县的一个普通家庭。她排行第四,前面有三个姐姐。张露萍本名余家英,学名余硕卿,后又使用过余慧琳、黎琳等。张露萍是她的化名。八十多年前,张露萍奉命打入国民党重庆军统电讯总台,为我党我军提供了大量机密情报。后因身份暴露被捕,在狱中受尽酷刑并与敌人进行了英勇斗争。这位被称为“中共美女间谍”、年仅24岁的女共产党员,高唱《国际歌》慷慨赴死。近年来,具有谍战色彩的电视热播剧《暗算》《风声》《风筝》中,均有她的影子。

1945年7月14日,贵州息烽快活岭的枪声刺破阴霾,24岁的张露萍身中六弹,倒在血泊中。而在重庆黄山官邸,蒋介石将茶杯摔得粉碎:“军统是党国的眼睛,现在眼睛被共产党挖了!”戴笠低头不语——这场被称为“军统电台案”的惊天渗透,让他苦心经营的特工帝国沦为笑柄,更成为其职业生涯“最惨痛的失败”。

▌从川西闺秀到延安“干一场”:信仰觉醒的淬火之路

1921年,四川崇庆县私塾先生余泽安家中,幼女余家英(后改名黎琳、张露萍)听着父亲讲述文天祥“丹心照汗青”的故事。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爱穿白衣黑裙、在成都街头高唱救亡歌曲的少女,日后竟成为插入国民党心脏的尖刀。

1937年,16岁的她结识中共川西特委负责人车耀先之女车崇英。在车家阁楼上,她第一次读到《共产党宣言》,被“幽灵”震撼的灵魂从此烙上红色印记。当大姐被军阀强娶为妾、二姐病亡的噩耗接连袭来,她攥紧拳头在日记中写道:“旧社会的毒瘤,必须用革命的火焰烧尽!”

1938年冬,她突破重重封锁抵达延安,将名字改为“黎琳”,意为“黎明前的风铃”。在抗大操场,她挥舞双臂指挥《拿起刀枪干一场》的身影,让叶剑英印象深刻:“这姑娘,是块搞特殊工作的料!”

▌刀尖上的芭蕾:军统心脏的“红色电波”

1937年冬,张露萍刚进入成都蜀华中学上高中,抗日战争的隆隆炮声促使她下决心奔赴抗日圣地延安。

她和十多名青年一起,不顾家人阻拦,辗转到了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等待期间,组织上又送她去安吴堡青年干部培训班。

1939年秋,重庆曾家岩50号的阁楼里,周恩来与叶剑英盯着军统电讯总台地图眉头紧锁——潜伏其中的张蔚林、冯传庆虽获机密,却因身份敏感无法传递情报。此时,刚从延安调来的黎琳推门而入,叶帅眼睛一亮:“‘干一场’来得正好!”

1939年11月20日,组织上交给黎琳一项新任务。

重庆是当时的国民政府驻地、抗日战争期的陪都,也是“中央南方局”的所在地。

南方局军事组的叶剑 英、曾希圣和雷英夫,在国民党军统局电讯总台发展了张蔚林和冯传庆两名党员。

电讯总台及张、冯二人的住地距周公馆不远,经常有特务盯梢。为了避免他们因为频繁出入周公馆而暴露身份,军事组决定,让黎琳改任军统电讯系统的地下党支部书记,负责联络和传递情报工作。

黎琳接受了新的任务,化名张露萍,以张蔚林妹妹的身份开展工作,接受南方局军事组雷英夫单线领导。

他们又在国民党军统局发展了赵力耕、杨洸、陈国柱和王锡珍四位进步青年报务员,先后被吸收为中共秘密党员,支部成员达到七人。

这个特别党支部,在戴笠的眼皮子底下构建了一个共产党的“红色电台”,它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深深地插入国民党的心脏。

没料想,仅仅三个多月后,1940年3月,因为一件意外事故处理不当,却出了大事情。

张蔚林在值班时烧坏了一支真空管,他一时没了主意,径直跑到“周公馆”求救。曾希圣同志说:“电台上烧坏真空管是常有的事,你要沉住气,上街买一个补上就是了,不要做声。如果有人知道了,你就说是工作中烧坏的,这是常有的事,赶快回去!”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戴笠本来就担心他培养的这些思想左倾的年轻人,军统局的人来找张蔚林见上班的地方没人,就找到牛角沱嘉陵江边他住的小屋,又没见人,结果在他抽屉里发现了军统的秘密电台名单和张露萍写的暗语,当晚,敌人就在军统内部进行了大搜捕。

结果,张露萍等七人全部被捕,引发了震惊国民党上下的“军统电台案”,蒋大为震怒,严厉斥责军统负责人戴笠。

潜伏三重奏:

  1. 身份重构:化名“张露萍”,以张蔚林“妹妹”身份入住牛角沱,床头摆着《红楼梦》,衣柜里挂着布拉吉裙,将天真烂漫的“军统家属”演得滴水不漏。
  2. 情报织网:借送饭之机将微型胶卷藏于发髻,用《中央日报》广告栏密写指令,甚至直接启用军统电台向延安发报。戴笠发给胡宗南的密电,竟成我党反特战的捷报。
  3. 组织扩张:在电讯总台发展赵力耕等4名党员,形成覆盖机房、报务、译码的“七人特支”,军统数百个秘密电台的呼号、波长、密码尽在掌握。



▌血色浪漫:新婚别离与信仰绝唱

1939年的延安窑洞里,张露萍与丈夫李清的新婚合影还泛着甜蜜。分别前夜,她将一包水果糖塞进丈夫手中:“等革命胜利了,我们天天吃糖。”谁料重庆街头“挎军官逛街”的谣言,让李清背负44年“叛徒家属”的屈辱。1983年平反时,老人才颤抖着抚摸烈士证书:“琳儿,我从未怀疑过你……”

炼狱1940-1945:

  • 酷刑拷问:烙铁灼胸、竹签穿指、腿骨尽碎,她冷笑:“共产党员的嘴,压力钳也撬不开!”戴笠亲自审讯无果,哀叹“从未遇此硬骨”。
  • 狱中支部:在息烽集中营,她与车耀先、韩子栋组建秘密党组织,用绣花针在破布上绣党徽,教难友唱《国际歌》。
  • 最后晨曦:张露萍赴刑场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敌人要下毒手,所以她临行前特意精心打扮了自己,又穿上了那条自己最喜欢的裙子,面对死亡时显得无比从容。此时,她见敌人没有打中她的要害,她丝毫没有慌乱,站稳以后转过身怒视敌人,同时朝着敌人怒吼:“笨蛋,朝胸膛这里打!”这一声怒喝,吓破了敌人的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英勇之人,惊慌之下多人开枪,张露萍在敌人的乱枪之下壮烈牺牲,年仅24岁!

▌尘埃与丰碑:38年沉冤与精神永生

张露萍牺牲后的几十年里,由于当时隐蔽斗争的复杂性,加上她曾使用过多个化名,因而张露萍的真实身份和经历不为有关组织和外界知晓,甚至被误认为是国民党军统特务人员,遭受了不白之冤。

1962年,曾在国民党军统局任职的沈醉写了《我所知道的戴笠》一书,披露了张露萍等人如何在军统开展秘密工作,被发觉而后牺牲在贵州息烽快活岭的事实。以后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的沈醉继续撰文、写书,澄清这一“军统电台案”的真相,引起了人们对张露萍冤案的再次关注。

此外,小说《红岩》中华子良的原型韩子栋,递交了《关于张露萍等七位共产党员在息烽集中营被敌人杀害的报告》,受到中央组织部和全国妇联的高度重视。

1981年12月,在中央指示下,四川省委组织部复查小组历时一年多,行程二万五千里,经过十二个省、市、自治区,走访了一百多位有关人员,调阅了大量敌伪档案,终于查清了张露萍从延安被派回重庆和他们七人被捕原因及在狱中表现,证明了余家英、余硕卿、黎琳、张露萍、余慧琳和晓露等,原是同一个人。当拜访叶剑英时,叶帅证实:“我想得起,张露萍同志外号叫‘干一场’。这些人是由我在重庆时单线领导过的。”“张露萍的事迹是南方局历史的一部分,要歌颂她,学习她,她是我党的好女儿。要把张露萍同志的事迹整理出来,不仅是对烈士的最好纪念,而且是为了教育后人。”至此,存疑多年的“军统电台案”终于大白于天下。

1983年的清明,息烽烈士陵园迎来特殊访客——白发苍苍的李清在墓碑前念诵:“苍山埋忠骨,浩气贯河川。”而守墓人张龙海已在此清扫27年,147级台阶每天擦拭,只为“让英雄回家的路永远干净”。

军统精于权术却不懂信仰之力,当张露萍们把生命化作“永不消逝的电波”,任何酷刑与诱惑都成了信仰的试金石。七烈士用青春证明:最高明的谍战,是灵魂对黑暗的穿透。在张龙海扫过的一万次台阶里,在年轻人重读《红岩》的热泪中,红色基因从未褪色——因为总有人愿做“黎明的风铃”,唤醒民族的精魂。

当重庆解放碑的霓虹照亮夜空,歌乐山的松涛依旧呜咽。张露萍们用24岁的生命划破长夜,告诉我们:信仰从来不是虚无的口号,而是骨髓里的铁,血液里的火,是穿透时代迷雾的永恒电波。而今,这电波仍在鸣响——在每一个坚守初心的选择里,在每一代人对光明的追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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