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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埔系将领中,若论谁的人缘儿差,恐怕无过于陈诚。
别看他身为“土木系”当家人,身边簇拥着一大群将领,似乎人缘好得很。
可与他有矛盾,甚至有很深矛盾的人也大有人在。
比如他与何应钦、汤恩伯、熊式辉、关麟征、张治中、戴笠之间的矛盾。
严格来说,陈诚与上述几人并无私怨,他们之间的矛盾,除了有内部派系之间的争斗外,再就是军权之争了。
这也难怪,饼就这么大,大家谁都想吃,谁都想多吃一块儿,争斗自然就产生了。
但矛盾的产生,责任并不都在陈诚一边。
比如,他与何应钦之间的矛盾,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配合蒋氏的平衡之术,演戏给蒋氏看的。
若是二人之间的关系亲密无间,那就该轮到蒋氏睡不着觉了。
但陈诚与何应钦之间的矛盾火候掌握得很好,虽然有争斗,但从来没红过脸儿。
由此可见,二人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外人说的那样大。
陈诚与汤恩伯之间的矛盾,在实质上称不上为矛盾。
严格来说,汤恩伯还是陈诚的部下。
当年,在第五次“围剿”红军的时候,汤恩伯担任第十纵队司令,归属陈诚指挥。
二人同属浙江老乡,有利益冲突不假,要说有多大矛盾,那也谈不上。
外人所知的在豫中会战后,蒋氏派陈诚调查汤恩伯,并给汤恩伯安上了一顶“四不和”的帽子。
但熟悉内情之人都知道,陈诚是秉承着蒋氏的意思来的,是要通过这种手段,把汤恩伯从盘踞了多年的豫中地区调出,省得他尾大不掉。
与熊式辉之间的矛盾则属于内部之间的“狗咬狗”;与关麟征之间的矛盾则属于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各有各的毛病,老大别说老二;与戴笠之间的矛盾,一是陈诚看不惯军统嚣张的作风,二是戴笠要往陈诚的第六战区派入军统,而陈诚坚持不同意,由此而引发了矛盾。
更重要的是,戴笠曾破获了一起“清君侧”事件,把陈诚“土木系”内少壮派军官几乎一扫而空。
由此,二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
而张文白(治中)在黄埔系将领中是有名的忠厚人,在其军旅生涯中,属于开战前得令,结束后交令的人物。
虽然这其中有他不想与“老朋友”作战的因素在内,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张文白对军权并没有太多渴望。
按理说,这样一个人,是无法与陈诚这种对派系利益过分看重之人产生矛盾的。
可在淞沪会战时,二人还真的就产生了矛盾。
事情的起因,在陈诚“土木系”18军的指挥上。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
时任第9集团军总司令的张文白指挥第87、88两个德械师向驻沪的日军海军陆战队发起进攻。
可仗打了7天,虽然取得了一定战果,但仍未突破日军防线,两军处于胶着状态。
仗打成这个样子,责任应该由谁来负?
蒋氏责无旁贷。
因为在1937年8月7日,就已经决定要对日开战了,部队已经进驻上海外线。
可一直等到了8月11日,张文白才接到了蒋氏的命令。
在等待的这4天时间内,日军也不是呆瓜,虽然未能判明上海外线的部队是否会立即向他们动手,但做好准备那是肯定的了。
如此一来,对日本虹口海军陆战队驻地发起突袭的战机其实已经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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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白得到蒋氏命令,立即部署,准备在13日拂晓发动奇袭,可又接到蒋氏不得进攻的命令。
张文白急了。
部队已经展开,完成了攻击准备,现在突然叫停,不仅会挫伤我进攻部队的士气,还会暴露作战意图。
可张文白反对无效。
就这样,原定于13日拂晓发起的进攻暂停了。
这其中的原因是,蒋氏仍然没有打消依靠“国联”调停战事的幻想。
在8月12日下午3时,日本驻上海领馆官员向英、法、美、意四国控告中国部队违反协定规定,单方面进入上海。
这四国呢?害怕战火威胁到自身利益,建议把上海改为不设防城市。
面对这一突发的情况,蒋氏犹豫了。
蒋氏这一犹豫不要紧,让这一次本为奇袭的战斗变成了正面强攻了。
很显然,日本方面在第九集团军即将对虹口日本海军陆战队发动进攻前玩儿这一手儿,其目的就在于拖延时间。
不幸的是,蒋氏再一次中招。
日本这种手段并不新鲜。
从华北开始,他们屡屡玩弄这种手段,可屡屡让包括宋哲元、蒋氏等一干人等中招儿,就是抓住了蒋氏、宋哲元等人不想打大仗的心理。
那么,双方兵力对比究竟如何呢?
张文白所辖第87、88师为德械师,每师兵力在12000人上下,还有第2师补充第2旅钟松部。
当时,钟松在庐山受训,由副旅长杨文瑔代理指挥。
不要看到补充二字就小瞧钟松的补充第2旅,这个旅可是师级编制。
首批调整师共有10个师,但体现出番号的只有9个,那个没有番号儿的就是挂在第2师编制内的补充第2旅。
因而,从兵力上来讲,张文白指挥的应该为三个师,兵力大致在30000人以上。
再加上上海市警总队、江苏保安队两个团,总兵力大致在4万余人。
日军有多少兵力呢?
海军陆战队3200人、以旅游者身份进入上海的日本“在乡军人”3600人、陆军一个超编大队2100人,共计8900人。
这是日军地面部队的数字。
另外,还有第3舰队参战水兵5000余人和其他部队2000余人。
火力对比,第9集团军共有重炮第十团和14团,还有部分坦克和百余架飞机参战。
日军海军陆战队虽无重炮,但有海军30余艘舰艇的舰炮和200余架飞机支援。
从兵力看,我方占优。可从火力上来讲,日军占优。
失去了突袭这个前提条件,张文白在开战后并未能将日军驱入大海。
陈诚此时在做什么呢?
在庐山。
1937年8月15日,正在庐山的陈诚接到了蒋氏电话,奉召回南京,参与制定抗战计划与战斗序列。
8月18日,陈诚抵达南京。
蒋氏给了陈诚三个任务。
一是赶赴华北,向山西、陕西的将领说明抗战决心,以及应付抗战的准备。
二是赶赴上海,视察张文白部作战并协助之。
三是拟定战斗序列。
在陈诚提出没有名义和分身无术的时候,蒋氏给参谋总长程潜下令,任命陈诚为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让其赴上海视察。
在此之前,张文白的京沪警备部队再次增加兵力,第36,61,98、11师和345旅划归第九集团军。
8月18日,就在陈诚赶赴南京的同一天,陈诚18军所属的第98师和11师先后到达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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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诚担任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在实际上就相当于负责整个淞沪战场的战事。
在视察了87师和88师的阵地后,陈诚提出了建议,主要内容是:虽然将敌军包围,但日军战斗力很强,若想全歼该敌,我后方兵力仍感不足。
都说旁观者清,陈诚一眼就看出了淞沪战场上出现的问题。
可在双方战斗呈胶着状态时如何调整和充实战场兵力呢?
陈诚的建议是,以宋希濂的第36师和18军第98师加入攻击作战。
作战意图是,转移攻击方向,由攻击左翼的公大纱场改为攻击汇山码头。争取从中路突破,将敌人阵地截为两段,然后再向两个方向分别扫荡。
具体部署是,以第36师从沙泾港至保定路之间的正面向汇山码头江边攻击。
第98师一分为二,第292旅归第36师指挥,在36师后面策应。294旅划归87指挥,加入该师左翼,进攻沪江大学和公大纱场。
8月20日,陈诚回南京复命。
同一天,张文白指挥部队向敌阵地发起猛攻。
第36师不计伤亡,迫近汇山码头,开辟了前进的通道。可由于损失过重,已经失去了夺取汇山码头阵地的能力。
按照之前的计划,98师292旅应该赶到,继续第36师接下来的任务。
可事与愿违,292旅迟迟未能赶到,得以让日军稳固了阵地。
这件事儿在战后成为了一个谜。
究竟是第36师发起进攻的时间过早,还是292旅姗姗来迟呢?
与此同时,300公里之外的南京,陈诚对蒋氏汇报完上海战场的报告后,又得到了一项任命,他被任命为15集团军总司令,下辖18军和刚从18军14师扩编而成的第54军。
这就意味着,18军和54军已经从张文白的第九集团军划拨给新成立的15集团军了。
可让人奇怪的是,这个新的编制调整和作战序列并没有通知张文白。
从理论上来说,在淞沪战场上的部队都应归属张文白指挥。
因为18军加入战场之时,是来增援第9集团军的,张文白也得到过节制18军的命令。
而重新调整作战序列后,这个消息竟然没有通知张文白,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呢?
而这一切,张文白一无所知。
8月23日深夜,张文白口授了一道向蒋氏、何应钦、冯玉祥报告当日战况的急电。
在电报中还特意报告,“拟急赴太仓或嘉定,与罗军长卓英一晤。”
随即,张文白连夜驱车从安亭驶往太仓。
次日,张文白终于在一处简易的防空洞里找到了罗卓英。
见张文白从枪林弹雨中赶来,罗卓英感到很惊奇,他脱口而出,“张总司令,你为什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
这话问得很奇怪。
作为归第9集团军指挥的18军,张文白来前线视察难道不可以吗?
久历戎行的张文白从罗卓英的话中听到了一丝不寻常。
他立即问罗卓英,“罗军长,难道部队建制有什么变化?”
确实,按照军中规则,指挥官无论官职有多高,都是不能跨越系统指挥部队的。
18军原来虽然不属于第九集团军作战序列,但既然进了淞沪战场,又明确划归张文白节制,怎么得也不算跨系统指挥部队。
罗卓英问出这句话,就很反常。
而这个反常被张文白敏锐地抓住了。
见张文白发问,罗卓英说道,“张总司令,三天前,18军就已划到15集团军,由陈总司令指挥了。”
这一天是8月24日,三天前,即意味着在8月21日,18军就已经划归15集团军了。
可这么大的消息,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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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后,张文白在一刹那心情非常激动,但不满的情绪是不能当着罗卓英面来发作的。
他在返回途中陷入了沉思。
这么大的变动,为什么不通知我?
陈诚难道就不能和我打个招呼吗?
张文白在感到困惑的同时,又有几分委屈。
刚赶回司令部,张文白又得知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顾祝同到了苏州,便立即赶到苏州去见顾祝同。
在顾祝同处,张文白与蒋氏通话,不料却连遭苛责,“两天找你不到,跑到后方来了!”
很显然,这是蒋氏对张文白表达不满。
在蒋氏看来,张文白作为第九集团军总司令,此时应在一线,可他却跑到了苏州这个后方来,难道有贪生怕死情事?
见被怀疑脱离一线战场,有贪生怕死之嫌,张文白连忙解释,“罗卓英原来归我指挥,我不能不去看看,我不知道他已划归十五集团军陈诚指挥了。”
可蒋氏根本不听张文白解释,在电话里厉声喝道,“为什么到苏州?为什么到苏州?”
作为在“一·二八”淞沪抗战、“八·一三”淞沪会战中打都打头阵的张文白来说,蒋氏此番言语就是对他莫大的羞辱。
气愤之下,张文白也没多考虑,“啪”地一声挂了老蒋电话。
摔了蒋氏电话后,张文白不由得迁怒起那个刚接手自己部分防区和部分部队的陈诚来了。
作为黄埔时期的老同事,张文白不太理解陈诚为何在这个时候连通知都不通知他一声。
这是不是有些过于不够意思了?
很快,二人之间产生矛盾的言论在军中被传得沸沸扬扬。
可当张文白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这件事儿还真怪不到陈诚头上。
对防区和部队作战序列的重新划定,是蒋氏做出的决定。
陈诚虽为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但负责的是作战事宜,是没有权力对防区尤其部队作战序列进行重新划定的。
况且,陈诚也没有义务向别人发出防区改变和部队作战序列改变的通知。
张文白有情绪虽然可以理解,但气不能撒到陈诚头上,而应去找老蒋算账。
好在张文白很快就明白了这一点。
在接下来与陈诚的配合中,并未因此次误会而受到影响。
那么,张文白为何没有接到通知呢?
难道真是因为他去见罗卓英的过程中,没有接到蒋氏的电报或电话吗?
按照罗卓英的说法,18军划拨给15集团军是8月21日的事情,而张文白从安亭离开去见罗卓英是在8月23日深夜。
8月21日至8月23日,有两天的时间,难道战时下达一个命令有这么慢吗?
绝非如此。
仅有的解释就是蒋氏对张文白在这之前的指挥严重不满,故意给他难堪。
不然,无法解释为何陈诚和罗卓英都收到了命令,而张文白却没收到。
但这种暗地里整人的事情是无法说出口的。
这也是二人在顾祝同指挥部通电话时,蒋氏为何根本不听张文白解释,却偏要死咬住张文白到了苏州的原因。
当然也有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那就是给张文白的命令是在8月23日午夜之后下达的。
那时候,张文白正在赶往18军的路上,故而没能收到命令。
但这种可能性较小。
1937年9月23日,张文白致函蒋氏辞职获准。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带过兵,再也没有出现在一线战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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