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看着眼前破旧小区的居家住房，我手脚发软，六神无主。
眼泪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林警官说得不错，骗子果然用的都是假身份。
哪里有什么公司总部！
网站首页上那个巍峨壮观的现代化摩天大楼，明摆着就是欺我外地人——不可能亲自来、而贴的图。
而眼前这个房子的房主早在十几年前就出国了。
天大地大，茫茫人海，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那些该死的骗子？
我缓缓蹲下，双手抱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声的滴落在我的腿上。
瞬间，湿淋淋一片。
21万元，我多年积攒下来的全部积蓄，全化为乌有，还背负了十多万元的债务。
我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平常总劝导社区居民防骗防诈的社区宣传员，竟然会陷入那样简单典型的刷单骗局里，打钱比客服还着急......
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1.
前一阵子“喜登有声”铺天盖地的宣传他们的主播计划，说什么“声音变现”月入过万，学了就能“声音副业”兼职赚钱。
我自认为声音条件还不错，学费加买设备花了一万多。
学习完之后才发现，什么丰富的接书资源，什么时间地点自由靠声音轻松赚钱，根本就是画的大饼，还是水里大饼的倒影。
哪有接单到手软的情况？
根本是连一个单子都接不到。
辛苦录的免费有声书也因为我的主播号名下没什么粉丝、没有人气，没有任何收入。
为了提高在“喜登有声”的创作等级，开启贴片广告权限，我每天都要在上面传一个声音。
前天，在一篇配乐的文章下，发现有一个陌生粉丝加我好友。
回关后，他说他们公司主要是帮喜马拉雅有声电台、蜻蜓、荔枝、懒人听书、猫耳FM等各大有声平台及各大门户网站、企业录样音的。一单25元到80元起步，都是一单一结的，问我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这感情好哇，我以为我总算是找到正确的接单渠道了。
于是我加了QQ，下载了他们的app。
首页不但有公司营业执照、公司动态、还有反诈的横幅标语，下面是行业新闻、城市热招等板块，每个点击量都在上千。还有好多知名度很高的合作品牌……反正看起来是正规得不能再正规。
注册即送500分， 然而接单需要610分。
积分累积的方式就是给他们的主播刷礼物，然后截图发给客服，不过每单能获得5%的返利现金。
我试着做了几单，果然收到了返利。虽然一单不多，但一天二十单，合起来抵得上我一天的工资了。
这么轻松的赚钱方式，简直大出我的意料，我高兴得晕晕乎乎的，都没心思好好上班。
等投入几千块后，突然就有了连环任务，要连刷三单才能返现，不过，三单完成后，每单返利会增加到8%。
我有些犹豫，但试了两把，都顺利的返现了。
结果，刷单金额越来越大，从几千元到上万元，再到几万元。
三单数额太大，我超时了，系统又增加一单。
为了拿回投进去的几万，我咬牙贷了款继续追加。。。。。
结果又说提现数额太大需要充值为至尊会员才能提现......
这时，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网络诈骗了。
2.
反诈二组警局办公室。
接待我报案的林警官是一个特别时尚个性的小伙子。
他没有穿警服，而是穿着涂鸦的黑帽衫。
如果在大街上碰到，会以为他是一个喜欢玩滑板、喜欢玩摩托的体育生。
“李玲女士，你对报案内容还有什么补充？”
我讲述完我的案发经过，手还在微微发抖。
21万元啊！
我怎么就把这么多钱转给了一个未曾谋面，连电话号码都不知晓的人呢？
“林警官，我的钱能追回来吗？”
“李玲女士，我们警方一定会尽力帮受害者追回损失，但最终能不能追回来……我们只能说尽力。”
我不死心的打开那个诈骗的APP网页把手机凑他跟前：
“你看，他们这网页上有明确的公司地址，能不能去当地找一下。。。。。。”
林警官瞄了一眼，似笑非笑：“这个app，手机的下载中心是搜不到的，必须通过他们的网页链接下载，对不对？”
“嗯……可是这上面还有好多合作单位，全是行业有名的……”
林警官在他那花花绿绿有各种色彩区域的键盘上噼里啪啦打笔录，头也没回：“这骗子细分了目标群，专门骗你们这些刚入行的菜鸟。”
“你下载了软件后，又让你做刷单的任务，只有积够一定分数才能正常接单，对不对？”
“刷单后出现亏损，群里一堆人都在讲解他们如何刷单赚钱，只要补足了钱就能立马提现，对不对？”
他简直如临现场。
我脸色灰白的点点头。
他让我把一堆需要截图的照片全部选中，在相片簿里新建了一个文件夹放进去。
带我走到一个硕大的弧形的电脑面前，连接了我的手机：“来吧，把这些全部上传上去。”
在上传一张张截图的时候，我这才仿佛真正意识到我究竟干了什么：
我把21万元转给了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其实一开始转账的时候就感觉是诈骗。
因为曾经和我弟玩过一个互相打款的游戏，那就是个典型的杀猪盘，亏了四万多。
当时，我月工资才不过1000多一点，因此后面过了好几年零消费的日子，连恋爱都不敢谈。
我当时转账时，内心分明也是有怀疑和担心的，可为什么在对方提供了那么多不同渠道的账号后，我还是乖乖地、傻傻的，把那么多钱转了过去？
林警官仿佛看懂了我的疑惑，他有条不紊的一张张上传资料，慢悠悠说道：
“有一种叫做沉没成本。因为舍不得已经投进去的那些，因而投入更多，以期望能全部拿回来。”
“你不是没有怀疑，只是每次当你想要抽身时，对方就会抛出更大的诱饵，让你觉得再坚持一下，就能赚回所有的损失。”
“天上不会掉馅饼。”
“如果真掉了，那八成是陷阱。”
3.
我的报警立案了。
晚上，居住地的警务站让我通过云闪付的一键查卡，把我名下所有用过的、没用过的储蓄卡、信用卡一一查询出来，全部实施冻结。
我着急了：“警察同志，我5天后有一笔信用卡要还款啊。卡全冻结，那我信用卡还款怎么办？”
“你可以让家人或朋友帮你代缴一下。”
“可是真的很不方便啊。而且我也没法正常消费啊，现在出门谁会用现金？”
“李女士，很多受害者在受骗后，还会被骗子以还款等名义再次拉入局，为了保障你的资金安全，所以必须对你的卡做冻结。20天后会自动解冻的。”
我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把这事告诉爸妈？
不，他们每个月还等着我那1200元的生活费呢。
告诉弟弟？
他车贷、房贷压的喘不过气来，去年才勉强把借我的2万块钱还给我。
告诉高启明？
我看了一眼坐在我对面的高启明。
他喝着咖啡，慢悠悠的翻看着菜单。
家中独子、从小优渥的条件养成了他不急不躁的性格。
而我，虽然人也是安静的坐着，一想到那么多笔透支的账单，心中就像被无数只蚂蚁啃噬，焦虑不安。
我在桌布底下悄悄打开各个银行的软件，修改账单日。
据了解，在出账单前一天修改账单日，有的还款能争取最长56天的免息还款。
哎，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玲玲，我爸他爱喝酒，带2瓶茅台、五粮液什么的就可以。关键是我妈，她这人比较挑剔，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
“玲玲，跟你说话呢，你干什么呢？”
我慌忙将手机熄屏，抬起头来。
高启明轻笑：“丑媳妇早晚也要见公婆。”
“别担心，我妈虽然挑剔，其实人也蛮好相处的。”
我看出高启明脸上的不悦中夹杂着一些担忧。
他有在故意开玩笑，试图放松我的心情。
心中有一丝温暖滑过。
那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背了20万的债务，你妈......"
“玲玲，说什么呢，怎么着我们也谈了一年了，你还要用这样的恶俗的借口来考验我？”
“你咋了？给你说话呢，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4.
一大早，我总感觉同事们的眼神有些奇奇怪怪的。
刚坐下，去年以一分之差没评上优秀而对我忱忱于怀的张珊珊，似笑非笑的走过来。
“李玲，书记有请。”
我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等我回来时，办公区已经炸开了锅。
“真的吗？她真的被骗了20多万？”
“那还有假？张珊珊可是在云盘文件夹里看到了警察局的立案记录，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到底是她骗别人？还是别人骗她啊？”
“谁知道呢，这下完了，照我们书记那胆小怕事的性子，管他谁骗谁呢，肯定得找什么影响不好之类的借口把她给开除了。”
“可不是嘛。上次巡察组来，书记让她背公费医疗那笔账她不背，这下，书记还不借机砸她饭碗？”
“哎，她怎么那么不小心，那种东西也能放云盘里？”
“忘了改存盘地址了呗，下载时自动默认的。”
“哎哟，我也没改过我的存盘地址，我得去改改。”
高启明站在我的工位处。
偶尔下班早，他会直接进来找我。
今天，他来得格外早。
我跟他，遥遥相望。
我知道，精心准备的家长见面礼，是送不出去了。
男人靠不住、工作靠不住，到最后——-
既还是最世俗的金钱才是真正的依靠，可我的钱呢？
抱着所有家当，出了单位门口，我赶紧给林警官打电话。
“喂，林警官，我是李玲，我的钱追回来了吗？”
林警官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飘渺而遥远：
“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那我转出去的那些资金都冻结了住了没有？”
“李女士，破案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容易。”
我压抑怒火：
“我是受害者！”
“可昨天我所有的银行卡、信用卡全都被冻结了。骗子的账号却冻结不了？”
“李女士，犯罪分子使用的银行账户和个人信息往往是盗用的或者伪造的。”
“可我第二天就报案了，那些收款的银行账号有姓名、有开户行、有成交时间，那些扫码有商户名称、有平台。有这么多翔实的证据，你们却没有任何办法？！”
“李女士，即使我们能够锁定嫌疑人，他们也可能已经将资金转移到了难以追踪的地方，或者通过洗钱等方式‘洗净’了资金的来源……”
我吼：“那我报警有什么意义？”
“我报警了，我配合你们警察提供线索、积极破案，可是我的账号被冻结！骗子的账号却依然畅通无阻！”
“你知不知道，因为立案，领导怕影响单位名誉把我给开除了！我要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也把我踢了！”
我眼泪涌出来。
电话那头林警官的声音沉默了一瞬：“我很遗憾。”
他继续平静无波澜的说道：“但电信诈骗案件复杂多变，犯罪分子往往利用虚假身份、跨区作案、跨境作案，这给侦查工作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又是这套说辞。
我完全爆发了！
“骗子身份再虚假、那也有实际的收钱卡号和取钱的人，科技这么发达，你们逮不到？”
“我被骗了，我是受害者，可是我现在却连正常的网上交易都不能。”
“骗子才罪该万死，可是为什么倒霉受苦的却是我？”
“为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大街上，人来人往。
我歇斯底里、根本不去管是否有人看我、是否有人嘲笑我！
“李女士，你不要冲动。”
“你说不要冲动，我就不冲动吗？”
“我钱没了、工作没了、男朋友也没了，什么都没有了，你告诉我，我还怎么平静？”
我情绪失控，对着电话大声咆哮。
“你们这些警察，总是事后诸葛亮，事前猪一样！”
“报警！报警有什么用！”
“李女士，相信正义总会到来……”
“去你妈的正义！”
“正义总是迟到，这样玩忽职守，就该拉出去枪毙！”
“李女士，你不要……”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使劲挂断了电话。
5.
我以为，林警官说的那些都是敷衍的借口，就是不想好好去调查破案。
我相信，依靠我自己的力量，也可以将骗子找出来，让那些该死的东西把我的血汗钱全都给我吐出来！
于是在挂断林警官电话的下一秒，我就将股票账户里所有股票全部割肉，第二日提出了仅存的3万元，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然而，现实啪的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此时此刻，面前这破旧的防盗门，再次向我证明了一个事实：
刷单积分是假的、接单赚钱是假的，网页上的公司地址统统都是假的。
按网页上的地址就希望找到骗子？
呵呵,我真是太天真了。
现在，我该怎么办？
“嘀嘀。。。。。。”
手机响了下。
是芳姐发来了留言，里面有一个网址：“宝子，系统更新，请下载新的软件。”
这些骗子在转移！
我赶紧下载了新的软件进去。
群里的众人也陆续转移了过来。
有人开始晒刷单，然后更多的人在跟风晒单。
过了一会儿，群主发了两个口部操的练习视频，群里无数人开始打卡。
。。。。。。搞得跟专业的播音培训一样。
他们披着这样的皮，不知道还想坑多少人呢。
我胡乱的抹掉脸上冰冷的泪水，慢慢镇定下来。
思索片刻。
我给芳姐语音：“芳姐，你们这个是可以推荐人赚佣金提成的吧？我有一个朋友也想来录音，是我进阶班的同学。”
芳姐却并不回复我的问题，只问我：“你升级的钱凑到了没有？”
我们俩的聊天记录一直停留在我着急忙慌、在四处筹钱的状态。
我哭唧唧：“芳姐，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凑。但太难了，只借到一万。”
“那还差得远呢。”
刷单任务最后这笔，需要充值88888元升级为至尊会员才能提现。
9:1，她当然觉得少了。
骗了我21万还不够，看来是想要凑个30万的整数。
他们还真是贪心呢。
我又问了一遍推荐人的事，芳姐才回复：“是可以推荐，但是需要积分达到700分。”
可恶，又玩圈套。
注册即送500分，610分才能接长篇的录音文稿。
为了积分接长篇文稿，得去刷单。
我现在的积分是685分，可是推荐人需要积分达到700分
每一层级的积分都是让你感觉稍微努努力就能够的着。
但天知道，这一分一分的，是多少个看不见深渊的陷阱。
看来，借当推荐人套她话这招是行不通了。
我不死心又问一遍：“芳姐，钱我现在实在凑不齐，所以我才想着多介绍点人过来赚点小钱。”
“问你亲戚朋友借一借嘛。”她特别诚挚地补了一句：“我这儿也帮你想想办法，给你凑一凑。”
“真的吗？芳姐，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啊！恩同再造！”
我夸张地回复，满屏都是激动、如落水之人抓到了浮萍。
心却沉了下去。
他们还真是谨慎、目标明确，只逮着我一个傻狍子薅毛。
思及此，我只能换个思路。
“芳姐，我姐手头倒是有点钱，我知道她存了一这笔钱是给我侄子上学用的……”
芳姐赶紧回复：“那你赶紧找个借口借过来啊，这钱只是临时周转一下，马上就还回去了嘛。”
“可我不知道咋开口啊，怕她骂我。”
我故做随意的问：“对了，芳姐，你儿子不是在上编程嘛，我姐现在天天愁的不知道给他儿子报哪个特长呢，这个编程到底咋样？我要不要建议我侄子也去上这个？你给我说说呗，我到时候也好跟我姐开口。”
这芳姐很会套近乎，每天在刷单的间隙都会跟我唠家常。
发她晚饭做饺子的图片，发她去培训班接孩子的唠叨。
所以我知道她有一个六岁多的儿子，长得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在学编程。
一提起儿子，芳姐语气中满满都是盛不下的溺爱。
“哎呀，你这小脑袋瓜转得挺快啊。我儿子上的编程班，一年下来得两万多。不过，这钱花得值，我儿子现在都能自己编小游戏了。”
我回复道：“哇，听起来好厉害！我姐肯定会对这个感兴趣。不过编程我啥也不懂。你报的哪家机构？是连锁的吗？我们这儿有没有分部？”
“是‘未来科技’培训班。您是在新省吧？你们那儿应该也有分部。”
“芳姐，那你随手拍张他们的课表呗，我和这边的机构对比一下。”
好半天，芳姐一直没有回复。
我焦急的等待着。
过了大概五分钟，
芳姐才发来一张照片。
“我刚把他接上。今天周末，人多的要命。”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去，我真怕她觉察出什么异样。
但显然，她仗着我不在敏省，回答的很干脆，照片一看就是原相机拍的，没有经过特殊处理。
“太好了，我马上电话咨询一下。我姐看到我对她儿子的事这么上心，我问她借钱周转一下，肯定好说话。”
芳姐似乎被我的话逗乐了，发来一串哈哈大笑的表情：
“对对对，你电话联系一下，他们有针对不同能力的分班制度。”
我假装兴奋地回复：“哇，芳姐，太棒了，你可真够义气，太可爱了！”
为了让她放心，我又开始抱怨：“芳姐，你说这真的是最后一笔支付了吗？再来一笔，我是真没辙了。”
芳姐信誓旦旦：“放心吧，绝对是最后一笔。公司公告上写得很清楚。你是因为提现超过20万才需要升级为至尊会员的。”
“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你看看我，我都干了两年了，从来没出过问题。你不信我？”
我连忙回复：“信信信，芳姐的信誉我还能不信吗？我这就找我姐借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