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剑桥大学,83岁的金庸,颤巍巍推开历史系大门。当他用英文向考官阐述《唐代皇位继承制度》时,忽然停下笑了笑:“60多年前,我也曾在教室里和人争辩,只是那次我被赶了出去。”
这个在耄耋之年坚持穿上学士袍的老人,正是写出“飞雪连天射白鹿”的金庸。
他的书在全球卖出了3亿多本,可没人知道,那些快意恩仇的江 湖故事里,藏着他蕞痛的少年伤口。
金庸,本名查良镛,当19岁的他攥着退学通知书站在重庆街头时,绝 不会想到这个名字将来会震动华人世界。
1944年的深秋,学校的布告栏贴出告示:“查良镛煽动学cháo,即日开除”——仅仅因为他当众揭穿了国mín党“职业学生”在食堂插队的特权。
训导主任指着他的鼻子骂:“目无尊长!”
这个浙江海宁来的年轻人,竟当场撕了《三民 主义》课本摔门而去。
多年后老同学聚会,有人提起当年全校3000学生里,只有3个“刺头”被开除。
金庸抿了口茶,笑道:“杨过在全真教挨打时,赵志敬的嘴脸和咱们主任一模一样。”
被命运推出体制大门的少年不会想到,这道伤痕将滋养整个武侠世界。
他在香港北角拥挤的报馆阁楼写《神雕侠侣》时,总让副编辑潘粤生买来重庆小面。
辣油熏得排字工人直咳嗽,他却盯着碗里翻腾的红汤出神:“要是当年忍气吞声当个乖学生,杨过怕是早变成尹志平了。”
《明报》创刊那年,金庸在湾仔码头看见流浪汉抱着《射雕英雄传》看得如痴如醉。
这个被正统教育抛弃的“问题学生”,此刻却在市井街巷收获了真 正的信徒。
他笔下那些被逐出师门的弃徒,成了香港小市民的精神图腾:
杨过在全真教受辱后,悟出黯然销魂掌,令狐冲被华山派除名后,反而练成独孤九剑。
“查先生,读者来信问:张无忌为什么总被名 门正派冤枉?”新来的编辑追问。
金庸从稿纸堆里抬头,镜片后的目光忽然变得凌厉:
“六大派围 攻光明顶,和当年开除我的校规有什么区别?所谓名 门正派,不过是一群举着道德大旗的刽子手。”
说这话时,他正被香港左派报纸围 攻。
1959年《大公报》与他决裂时,没人相信这个带着江浙口音的文人,能用8万港币办报突围。
可当《神雕侠侣》里的杨过,用玄铁重剑劈开终南山迷雾时,《明报》的日发行量也冲破11万份。
那些被现实压弯脊梁的打工仔,终于在报纸墨香里嗅到自己的侠客梦。
2005年,深冬的剑桥校园,管 理员第3次催闭馆时,发现阅览室角落,还蜷缩着1个裹着呢子大衣的身影。
“查先生,您已经查了8小时唐代史料了。”
老人从《旧唐书》里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杨过初遇小龙女时的稚气:“再等等,我得替19岁的自己把功课补上。”
这个81岁的新生,在图书馆留下300多张笔记卡片,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着玄武门之变的考证。
有次,他指着李世民杀兄夺位的记载,对导师说:“你看,历史总是善待打破规则的人。”
这话倒像在说他自己——当同龄人在公园遛鸟打拳时,他硬是顶着帕金森症的手抖,写完20万字的论 文。
2010年,当金庸捧着博士学 位证书时,他孩子气地向记者晃了晃:“当年他们说我当不好学生,现在我要给杨过们争口气。”
2018年的深秋,武侠大 师金庸,走完了他传奇的一生。
香港星光大道,摆满读者自发的菊花。
有人翻开《神雕侠侣》蕞后一章,黄蓉对杨过说:“你师 父不要你,郭伯伯当你亲人。”
晚风把书页吹到郭靖那句“我辈练功习武,所为何事”时,忽然停住。
而金庸生前蕞后的手稿里,藏着一句没头没尾的独白:“其实小龙女教杨过的不是武功,是如何带着伤痕体面地活着。”
金庸,这位曾经被时代放逐过的老人,用60年光阴,给所有“问题少年”写了封情书:
你看令狐冲在思过崖悟剑,张无忌在冰 火岛重生,杨过在绝情谷断肠。
其实都是同一个故事:被规则伤过的人,终将在自己的江 湖里称王。
就像他在剑桥答辩时,说的那句醉话:“金庸是查良镛造的梦,而查良镛,不过是杨过留在现世的皮囊。”
如今,属于金庸的黄金时代已经远去,“侠之大者今何在,只留经典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