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你真要去那穷山沟里头浪费青春啊?"室友马大力临走时摇着头,怎么也想不通我为啥放着县城中学不去,偏往青山镇那荒地里钻。
当时我嘴硬,一句"人生不就得体验点不一样的吗"搪塞过去了,谁知道这一去,竟然改变了我的一生。
那是1989年盛夏,我叫周建国,刚从省师范学院毕业,怀揣着改变乡村教育的理想,主动申请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分配结果出来那天,班主任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周啊,你这股子热血劲儿我欣赏,可青山镇那地方,真不是闹着玩的。"
?你那表哥托了多少关系,县一中都答应了,你偏不去!"
我却固执己见,心想着没吃过苦,哪能成大器?
火车、长途汽车,再换拖拉机,整整颠簸了一天一夜,我才到了青山镇。
一下车,一股湿热的土腥气扑面而来,让我这城里娇生惯养的小伙子直皱眉。
镇长老李骑着掉了漆的二八大杠来接我,裤腿高高挽起,露出黝黑的小腿。
"小周老师吧?久等了!今儿拖拉机晚点,没耽误你吧?"老李咧嘴笑着,脸上的褶子里都是热情。
我提着那个旧皮箱——里面装着几件妈妈新买的衬衫、两本教材和几本小说,勉强笑了笑。
"咱学校条件是差了点,可孩子们有心劲儿,你可别嫌弃。"一路上,老李边骑边回头说话,车子歪歪扭扭地在坑洼的土路上前行。
我只是点头,心里那个后悔劲儿谁知道?远处的青山倒是挺美,可越靠近镇子,破败的景象就越明显。
零零散散的房子,几条泥泞的小路,几个光着屁股在水坑里玩耍的孩子——这就是我即将工作的地方?
我的宿舍是学校最边上的一间小屋,进门就闻到一股霉味。
老师宿舍啊,居然只有一张木板床、一个简易书桌和一把咯吱作响的椅子,墙角还堆着几块砖头,据说是下雨天垫脚用的。
第一晚上,倾盆大雨,屋顶漏水,我抱着被子蹲在角落,听着外面的雨声,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心里头把那个热血沸腾的自己骂了千八百遍:周建国啊周建国,你小子真是吃饱了撑的!
开学第一天,我站在破旧的讲台上,看着三十多双渴望的眼睛,心里那个滋味儿,酸涩又温暖。
孩子们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有的甚至光着脚丫子,可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你们好,我是周老师,今年刚从师范学院毕业,以后咱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我清了清嗓子,有些紧张地说。
"周老师好!"孩子们整齐地回应,那声音比县城孩子响亮多了,带着山里特有的清脆。
下课后,几个胆大的孩子围着我问东问西:"周老师,城里是不是家家都有电视机啊?"
"周老师,火车有多快啊?比拖拉机快多了吧?"
"周老师,大学里天天都吃白米饭吗?"
望着这些天真的脸庞,我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早上五点起床备课,晚上点着煤油灯改作业。
煤油灯的光影摇曳,映在粗糙的墙壁上,让我想起了儿时外婆家的样子。
那时我总缠着外婆讲故事,而现在,我成了给孩子们讲故事的人。
可我心里还是惦记着县城,盘算着熬一年就想办法调走,回到有电灯、有自来水的地方去。
每次给家里写信,我都把这里的艰苦写得轻描淡写,可妈妈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儿子,吃不了苦就回来,妈给你找关系调回县城。"妈妈的来信里写道。
我把信揉成一团,扔进了抽屉。
转机出现在开学第三周,那天放学后,我带着学生们去山坡上认识植物,算是个小小的课外活动。
秋天的山坡上野花盛开,孩子们像出笼的小鸟,又蹦又跳。
学生王小军——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最是淘气,不小心从土坎上滚下来,扭了脚,疼得直哭。
我手忙脚乱地检查他的脚踝,心里直犯嘀咕:这要是伤着了,可怎么跟他家里人交代?
正当我手足无措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山路那头传来:"别动,让我看看!"
抬头望去,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快步走过来,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蓝裤子,皮肤被太阳晒得有点黑,但眼睛很亮,像是含着一泓清泉。
她麻利地蹲下,轻轻检查小军的脚踝,动作专业而熟练。
"骨头没事,就是软组织扭伤。"她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药膏,轻轻涂抹。
"别害怕,小英雄,过两天就好了,保证你还能满山跑。"她揉了揉小军的头发,男孩立刻破涕为笑。
"真是谢谢你,你是......"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李小云,卫校毕业,分到镇卫生院了。"她笑着站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周老师吧?孩子们都说有个新来的年轻老师,会讲很多城里的故事,想必就是你了。"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山间,给小云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一刻,她在我眼中美得不可方物。
打那以后,我和小云就熟悉了,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每次放学后,我们常在村道上聊天、散步。
她比我小一岁,却比我懂得多、看得透。
她给我讲村里的人和事,谁家有个老毛病,谁家的孩子特别聪明;谁家老人身体不好需要定期检查,谁家孩子营养不良需要特别照顾。
她骑着那辆掉了漆的自行车走村串户,给老人们量血压,教妇女们如何照顾婴儿,帮助产妇接生。
有次半夜三更,山上老张家媳妇难产,她背着医药箱,顶着大雨爬了两个小时山路,成功把孩子接了下来。
那股子干劲和责任感,让我这个整天喊苦的城里人惭愧不已。
"小云,你不想回县城吗?"有一天傍晚,我们坐在村口的石头上,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山村,我忍不住问她。
她轻轻摇摇头:"这里需要我啊。"
她指着远处的几户人家:"你看那边王婶子,高血压都好几年了,要不是我隔三差五去看看,她哪记得按时吃药?还有李大爷,糖尿病刚查出来,我得教他怎么控制饮食。城里医生多的是,这山沟里才缺人啊。"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像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听她这么一说,我心里那个想调走的念头,突然变得有点可耻。
我想起了学生们求知若渴的眼神,想起了他们捧着作业本认真听讲的样子,也想起了他们有时给我带一个红薯、一个玉米这些微不足道却情意深重的小礼物。
不知不觉中,日子有了变化。
我开始认真备课,甚至利用周末时间给孩子们补课。
他们大多是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有老人照看。
我发现,这些孩子虽然物质条件差,但求知欲特别强。
王小军算术不好,每天放学后主动留下来请教,我耐心地一遍遍讲解,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张小丽家里穷,父亲常年卧病在床,母亲靠给人洗衣服为生,可她却把每一本作业本都保护得干干净净,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李大壮从不缺课,即使下着大雨,他也披着塑料布,走五里山路来上学。
这些孩子的坚韧和纯真,一点点融化了我内心的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