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个信封里是什么?为什么上面有南方的邮戳?"我颤抖着问道。
父亲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变成熟悉的愤怒。
"没什么,一点工作上的事。"
他粗暴地夺过信封,塞进口袋,转身拿起酒瓶。
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遥远的南方,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01
北方的冬天总是特别漫长。
窗外的雪花像是被钉在灰色的天空中,迟迟不愿坠落。
我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棵孤零零的老槐树,它的枝干在寒风中显得格外固执,像极了我的父亲。
父亲的名字叫林建国,一个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显得老派的名字。
他是这座北方小城里有名的电器修理工,一双手能让几乎所有坏掉的东西重新运转起来,唯独无法修复的,是我们这个残缺的家。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开了。
关于她的离去,我只有零星的片段,像是被剪碎的黑白照片,永远无法拼凑完整。
父亲从不提起她,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我们家里没有她的照片,没有她的物品,甚至没有她的名字。
每当我试图询问,父亲就会沉默不语,或者突然找个借口离开,次日必定是一场酗酒。
岁月在父亲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也在他的性格里添了更多的固执和沉默。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酒后尤甚,但他从未对我动过手。
他的暴力总是朝向自己,摔碎的酒瓶,砸烂的家具,还有那些无数个彻夜不眠的自言自语。
我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像是行走在一片布满迷雾的森林里,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确定将往何处去。
学校的家长会上,总是父亲一个人来,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不合时宜的沉默。
其他孩子好奇的目光如同无数把小刀,日复一日地在我心上割着细小的伤口。
"你妈妈呢?"他们问。
我没有答案。
十岁那年的一个夏夜,我在父亲的钱包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站在一棵开满花的树下微笑。
她的眼睛很大,嘴角上扬,有一种温柔而忧伤的美。
那一刻,我知道她就是我的母亲,也是父亲深埋心底的疼痛。
父亲发现照片不见了,发了疯似的翻遍全屋,最后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哭泣,他的脆弱让我害怕,也让我对母亲的离去更加困惑。
第二天,我悄悄地把照片放回了它原来的地方。
父亲什么也没说,但那天晚上,他没有喝酒。
初中时,我从姑姑口中得知,母亲离开时我才三岁,原因是"受不了家里的氛围"。
姑姑的话语模糊不清,好像在回避什么。
"你爸爸虽然脾气不好,但他是真心爱你的,"姑姑说,"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
这样的解释只是让我更加困惑。
为什么爱我的母亲会离开?
为什么父亲从不让我联系她?
是什么样的秘密,需要等我长大后才能理解?
02
高中的一个雨夜,父亲喝得烂醉,摔倒在客厅里。
我费力地把他扶到床上,解开他湿透的鞋袜。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神迷离,声音嘶哑:"林小北,你恨我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不恨他,但我也不理解他。
我只知道,在这个残缺的家里,我们都是孤独的囚徒,被过去的阴影所困。
"爸,我想知道妈妈在哪里,"我鼓起勇气问道,"我想见她。"
父亲的眼睛瞬间清醒,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不可能,"他松开我的手,声音冷硬如铁,"她选择了离开,就永远别想再见到你。"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悲伤。
这不公平。
他没有权利替我做这样的决定。
他没有权利剥夺我认识自己母亲的机会。
但我最终没有说出这些话,因为父亲已经转过身去,背影显得如此孤独和固执。
高考前的日子,父亲改变了很多。
他戒了酒,至少在我面前不再醉醺醺的。
他开始更多地接修理电器的活,有时深夜才回家,满手的机油和伤痕。
他为我准备热腾腾的饭菜,购买各种复习资料,甚至主动询问我的学习进展。
这样的父亲让我既陌生又感动。
有时,我会在深夜醒来,看见厨房的灯还亮着,父亲坐在那里,对着一个旧信封发呆。
当我走近时,他总是慌忙地把信封收起来,假装在看报纸或修理什么东西。
我没有追问,但内心的疑惑越来越深。
高考那天,父亲早早地起床,为我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他送我到考场门口,罕见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好好考,爸爸相信你。"
简单的话语,却让我鼻子一酸。
考场上,我奋力拼搏,不仅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为了证明给父亲看,证明我们这个残缺的家庭,依然可以孕育出希望。
成绩公布那天,我考上了南方一所知名大学。
父亲接到电话后,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路小跑回家,喘着粗气问我:"真的?确定是那所大学?"
我点点头,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父亲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转身进了卧室,过了好久才出来,眼睛红肿,但表情异常平静。
"学费的事,你别担心,"他说,"爸爸这些年攒了点钱,够你上大学。"
我没有问这些钱从何而来,因为我知道父亲的自尊心不允许任何质疑。
但我内心清楚,仅凭他修理电器的微薄收入,很难支撑一个大学生的全部开销。
或许,这就是他多年来拼命工作、省吃俭用的原因?
临近开学,父亲的行为越来越反常。
他时常站在阳台上,望着南方的方向发呆。
他开始翻找家里的旧物,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甚至主动提起了我的母亲,虽然只是些模糊不清的片段,但这已经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
一切都在预示着,某种长久以来的平衡即将被打破。
03
开学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父亲破天荒地没有加班,而是早早回家,买了一瓶好酒。
"今天,爸爸陪你喝一杯,"他说,"明天你就是大学生了,是大人了。"
我们很少有这样平和的对话。
酒过三巡,父亲的脸泛起红晕,眼神却异常清醒。
"小北,"他突然正色道,"有件事,爸爸得告诉你。"
我的心跳加速,隐约预感到,这可能与母亲有关。
而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令我心中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