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人这一辈子,有些事情是不是命中注定的?"

我把玩着手中那支黑色钢笔,对妻子说道。

她侧着头看我,眼中闪烁着疑惑。

"什么意思?"她问。

我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窗外的雨,想着那个已经藏了五年的秘密……

01

那支钢笔是岳母临终前交给我的。

那天医院的走廊飘着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而冰冷。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岳母两个人。

妻子被我劝出去买些水果,其实是不忍心让她看到母亲最后的时刻。

岳母的脸色已经蜡黄,像是秋天快要凋落的梧桐叶。

她的手指冰凉,却用尽全力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

"这支钢笔,陪我教书三十年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即将消散的风。

"比起那些名贵的礼物,我觉得这个更有意义,现在给你,希望它能陪伴你写下生活中的美好。"

我接过那个有些旧的木盒子,打开后看到一支黑色的钢笔,款式古朴,笔身上有些许使用的痕迹。



岳母勉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叠起来:"用它写日记吧,就当是替我记录小雯的生活。"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岳母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握了握我的手。

那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交流。

第二天凌晨,岳母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那时候,我和小雯结婚刚满两年。

岳母的葬礼很简单,来的人不多,大多是她曾经的学生和同事。

小雯哭得几乎昏厥过去,我知道她和母亲感情有多深。

回家后的日子异常沉默,小雯整日以泪洗面,我除了陪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某天晚上,我想起了岳母给我的钢笔。

我拿出木盒,在台灯下细细端详这支钢笔。

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英雄牌332,做工精良,笔帽上有一圈细小的磨损,可以想象岳母曾经用它批改过多少作业,写下过多少教案。

试着用它写字,墨水流畅,笔触温柔。

于是,我开始用这支钢笔记录生活。

记录小雯的悲伤,记录我们的生活,记录四季更替。

慢慢地,小雯从悲痛中走出来,生活重新步入正轨。

钢笔始终陪伴着我,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02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足够让一个人从悲伤中走出,也足够让记忆变得模糊。

我和小雯的生活平淡而温馨,没有太多波澜,也没有轰轰烈烈。

我们租住的小区不算高档,但环境宜人,邻里和睦。

春天,我们会去附近的公园看樱花;夏天,偶尔下班后去夜市吃烧烤;秋天,周末驱车去郊外看红叶;冬天,在家裹着毯子看电影。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淡中带着幸福的味道。

小雯在一家设计公司工作,经常加班到很晚。



我心疼她,但她总说热爱自己的工作,不觉得累。

她有时候很像她母亲,都有一种默默付出的韧劲。

我在外贸公司上班,工作稳定,没什么惊喜,也没什么意外。

每天上下班,风雨无阻地用岳母的钢笔写日记。

那支钢笔仿佛有魔力,让我的思绪更加流畅,仿佛是在和岳母对话。

记得有一次,小雯看到我在写日记,好奇地凑过来。

"你每天都写什么呀?这么认真。"她的头发散发着洗发水的清香。

"写我们的生活啊,"我笑着回答,"将来给我们的孩子看。"

小雯脸一红,轻轻打了我一下:"谁要跟你生孩子了。"

但她的眼神却是柔软的,带着期待。

那时候,我们正计划着要一个孩子,组建一个完整的家。

然而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

小雯的工作越来越忙,我们的计划一拖再拖。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间,岳母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

03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二,天气阴沉,似乎要下雨。

我像往常一样在办公室处理邮件,突然发现钢笔开始漏墨。

黑色的墨水染在我的手指上,又滴落在白纸上,晕开一片乌云。

我试着拧紧笔帽,调整墨囊,但问题依旧。

钢笔开始罢工,线条断断续续,有时甚至完全没有墨水流出。

我有些着急,这支钢笔对我来说早已不仅仅是一个书写工具,更像是岳母留给我的一份嘱托,一个信物。

下班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附近的商场,想找个文具店看看能否修理。

大商场里的文具店员工看了看,摇摇头:"这么老的钢笔我们不会修,建议你买个新的吧。"



我婉拒了他递过来的新款钢笔宣传单,决定再找找其他地方。

周末,我专门去了市中心的一家老字号文具店。

店铺不大,却弥漫着墨水和纸张的香气,墙上挂满了各种钢笔的海报,有些已经泛黄。

店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戴着老花镜,手指灵活地摆弄着柜台里的钢笔零件。

"您好,请问这支钢笔能修吗?"我小心翼翼地将钢笔递给他。

老人接过钢笔,眼前一亮:"英雄332?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他熟练地拧开笔帽,又拆下笔尖,眯着眼睛检查着每一个部件。

"没问题,就是墨囊老化了,笔尖也该清洗一下。"老人抬头看我,"三天后来取吧,会和新的一样。"

"谢谢您,这支笔对我很重要。"我由衷地说。

老人笑了笑:"看得出来,保养得不错,使用的痕迹很均匀,是个懂得珍惜的人。"

我付了定金,心里踏实了许多。

回家路上,我给小雯买了她喜欢的奶茶。

"钢笔修好了吗?"她接过奶茶,随口问道。

"老板说三天后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回答。

小雯歪着头看我:"要不干脆买个新的吧,用了这么多年了。"

"不行,"我摇摇头,语气坚定,"这是你妈妈留给我的,我得用一辈子。"

小雯突然沉默了,眼圈有些发红。

"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没什么,"她擦了擦眼角,"就是突然想起妈妈了。她走得太突然,有好多话都没来得及和她说。"

我搂住小雯的肩膀,没有说话。

五年了,岳母的离去依然是我们心中的痛。

时间可以冲淡悲伤,却无法抹去思念。

04

三天后的下午,天气放晴,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让人心情愉悦。

我提前半小时下班,径直去了那家文具店。

推开门,老人正在柜台后整理货品,看到我进来,笑着点点头。

"来得挺准时的嘛。"老人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我的钢笔静静地躺在里面,笔身擦拭得锃亮,仿佛焕发了新生。

"试试看。"老人递给我一张纸。

我拿起钢笔,在纸上划了几下,墨水流畅顺滑,线条清晰有力。

"太感谢您了,修得真好。"我由衷地说。

老人的表情却突然变得有些古怪,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我问道,心里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老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了:"修笔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笔帽的内衬里藏着一个小纸条,是被细心地卷起来塞进去的。"

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按照行规,顾客的物品我不能私自打开,所以那张纸条还在原处。"老人继续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不过能把纸条塞进去,一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我的心跳加速,手心开始冒汗。

"谢谢您的诚实,我这就看看。"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老人体贴地走到店铺另一侧,给我留出私人空间。

我小心地拧开笔帽,果然在内衬的夹层中发现了一个卷得很细的纸条。

纸条已经有些泛黄,但保存得很好。

我的手指微微颤抖,慢慢展开那张纸条。

是岳母的字迹,那种教了一辈子书的人特有的工整漂亮的字体。

  • "女婿:
  • 小雯并非我亲生,她是我在一次下乡支教时收养的孤儿。
  • 她的亲生父母在一场山洪中遇难。
  • 我从未告诉过她,因为在我心中,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 希望你能继续爱护她,在合适的时机告诉她真相。
  • 请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一直被深深爱着。
  • ——林淑芬"

我站在原地,如遭雷击,手中的纸条微微颤抖。

店铺里的光线突然变得刺眼,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急促。

"先生,您没事吧?"老人关切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没事,谢谢您。"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小心地将纸条重新折好,放在口袋里。

结完账,我魂不守舍地走出店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



五年了,岳母留下的这个秘密如同一颗炸弹,突然在我的生活中爆炸开来。

小雯不是岳母亲生的?这个事实太过震撼,我一时无法接受。

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信息,需要冷静思考如何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

于是我拐进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坐在角落里,再次小心地展开那张纸条,一字一句地阅读,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

纸条上的字迹工整而有力,没有透露更多关于小雯身世的信息,只有那个关键事实:她是被收养的。

我回想起岳母生前的种种。

她对小雯的疼爱,那种近乎溺爱的关心;小雯生病时她彻夜不眠的守护;小雯考上大学时她骄傲的泪水。

那些都不像是假的,那是真实的母爱。

也许正因为小雯不是亲生的,岳母才会更加疼爱她,用加倍的爱来弥补那个缺失的事实。

我突然理解了岳母临终前那个深邃的眼神,那是想告诉我这个秘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挣扎。

她最终选择了这种方式——将秘密藏在礼物中,等待一个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机发现。

而这个人是我,她的女婿,她女儿的丈夫。

我感到肩上的责任突然沉重起来。

05

回家的路上,我的思绪乱成一团。

公交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像我此刻混乱的思绪一样毫无章法。

小雯出生的秘密,岳母的嘱托,如何告诉她真相,是否应该告诉她——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旋转。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小雯还没下班,我给她发了消息,她回复说公司有个紧急项目,可能要加班到很晚。

我说我理解,让她注意安全,不要太累。

这样的对话我们已经重复了无数次,成为生活的常态。

家里静悄悄的,只有钟表滴答的声音。

我把修好的钢笔放在书桌上,摊开日记本,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重大,我害怕写下来会让这个秘密变得更加真实。

我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在胃里燃起一团火。



酒精没能让我平静,反而让思绪更加纷乱。

我开始回忆小雯的样子,试图从她的长相中找到与岳母不相似的地方。

小雯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鼻梁挺直,嘴唇略薄,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一个小酒窝。

岳母的眼睛较小,鼻子略宽,嘴唇丰满,笑起来两边都有酒窝。

以前我从未注意过这些细节,现在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确实,她们长得并不像,但我一直以为小雯随她父亲。

小雯的父亲在她高中时因车祸去世,我没见过他,只在相册中看到过模糊的照片。

现在想来,小雯其实和她父亲也没有明显的相似之处。

这个秘密被完美地隐藏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那张纸条,或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我又倒了一杯酒,这次慢慢地品尝,任由思绪飘向过去。

记得刚认识小雯时,她带我去拜访岳母。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岳母亲切地招待我们,做了一桌子菜。

席间,岳母不时地看着小雯,眼神中满是慈爱和某种我当时没能理解的情感——现在我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一种深沉的、带着秘密的爱。

她问我的工作,我的家庭,我的未来规划,就像所有关心女儿终身大事的母亲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她特别强调了一点:"小雯从小就很敏感,看似坚强,内心却很脆弱,希望你能一直保护她。"

当时我只是点头答应,没有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岳母在委婉地告诉我,小雯需要额外的关爱和保护,因为她的身世特殊。

这个秘密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

我该如何面对小雯?

是告诉她真相,还是将这个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

如果告诉她,她能承受这个打击吗?

这会不会摧毁她对母亲的美好记忆?

如果不告诉她,我要怎么面对这个谎言?

每天看着她的眼睛,却知道自己隐瞒着一个关乎她生命本源的真相?

我不知道答案。

唯一确定的是,我爱小雯,这一点不会因为她的身世而改变。

无论她是谁的女儿,她都是我的妻子,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夜深了,小雯还没回来。

我给她发了信息,她回复说马上就回,让我不要等她。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思绪像潮水一般涌来又退去,带着无数的问题和忧虑。

终于,我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06

小雯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以为我已经睡着了。

"还没睡啊?"她看到我睁着眼睛,有些惊讶。

"等你呢。"我坐起来,打开床头灯。

她脸上带着疲惫,眼睛里有血丝,但看到我时还是露出了微笑。

"项目赶得怎么样了?"我问道,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一样。

"还行,明天应该能完成。"她脱下外套,走进浴室,"我洗个澡就睡觉。"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坐在床边,心不在焉地翻着手机。

手机相册里有我们的照片,从恋爱到结婚,从蜜月到日常,记录了我们共同的时光。

我停在一张和岳母的合影上,那是在我们结婚的第一个新年,三个人在岳母家吃团圆饭。

照片中的岳母笑得那么慈祥,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搭在小雯的肩膀上,如同守护着最珍贵的宝藏。

小雯依偎在她身边,笑容灿烂,眼神中流露出对母亲的依赖和爱。

我放下手机,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相有时候比谎言更残忍。

小雯从浴室出来,裹着浴巾,发梢还滴着水。

"你今天怎么了?"她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常,"钢笔修好了吗?"

"修好了。"我指了指书桌上的钢笔,"老板手艺很好,修得跟新的一样。"

小雯走过去,拿起钢笔仔细看了看:"确实不错,妈妈的钢笔又可以用了。"

她说"妈妈"这个词时是那么自然,那么充满感情。

那一刻,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告诉她真相,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最近经常加班,太辛苦了。"我转移了话题。

小雯耸耸肩:"习惯了。再说这个项目做好了可能会有提升的机会。"

她在我身边坐下,头靠在我肩膀上:"倒是你,今天看起来闷闷不乐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摇头:"没什么,可能是工作上的事情想太多了。"

"是不是又被陈经理挑刺了?"小雯了解我工作中的各种人际关系。

"没有,就是有点累。"我勉强笑了笑。

小雯抬头看着我,眼神中带着关切:"那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吻了吻我的脸颊,起身去吹头发。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并非岳母亲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在一场山洪中遇难。

她生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中,而现在,这个谎言的重量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但睡意全无。

小雯很快吹干了头发,关了灯,钻进被窝。

她习惯性地靠近我,像只小猫一样依偎在我怀里。

"晚安。"她轻声说道,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我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脑海中却浮现出各种画面。

岳母临终前的眼神,纸条上的字迹,小雯天真的笑容,未知的山村和那场夺去她亲生父母生命的山洪……

这些碎片在我的脑海中旋转,组成一个复杂而模糊的拼图。

窗外,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色的光线。

我轻轻抚摸着小雯的头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直到天明。

07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暗中调查岳母过去的经历。

我知道岳母年轻时曾经多次下乡支教,但具体在哪里,什么时候,我一无所知。

小雯对母亲的过去了解也不多,只知道她一直是一名小学教师,直到退休。

我试着联系岳母的几个老同事,借口说想整理一些岳母的纪念物品。



通过几番周折,我从一位姓张的退休老教师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

"林老师啊,她年轻时候可是个热心肠。"张老师喝着茶,回忆道,"特别是那次,自愿去山区支教两年,条件艰苦得很。"

"您知道具体是哪个山区吗?"我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

"好像是西南一个叫青松的小山村,偏僻得很,那时候连路都没有,要走几小时山路才能到。"张老师皱着眉头回忆,"后来那个村子好像遇到过山洪,损失挺大的。"

我的心跳加速,这个信息与纸条上的内容吻合。

"林老师什么时候去的?回来后有什么变化吗?"我继续追问。

张老师思索了一会儿:"应该是1980年左右去的,1982年回来。回来后她好像请了长假,有一段时间没来学校。再见到她时,就变得更加内敛了,不爱说话了。"

这个时间点引起了我的注意。

小雯的身份证上显示她出生于1982年,如果她是岳母在支教期间收养的,时间正好吻合。

我又问了几个问题,但张老师知道的不多了,只说岳母回来后很少提起那段经历,好像是有什么不愿回忆的事情。

离开张老师家,我的心情复杂而沉重。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却带出更多的疑问。

小雯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是怎样的人?除了那场山洪,还有什么故事被埋没在时间的长河中?

这些问题如同幽灵,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晚上回到家,小雯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自从岳母去世后,她学会了很多烹饪技巧,变得越来越像一个贤惠的主妇。

"今天去哪了?电话都不接。"她一边切菜一边问道。

"啊,手机没电了,去见了个客户。"我随口编了个理由,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

小雯似乎没有起疑,继续专注于她的炒菜。

"对了,我今天整理资料的时候,翻到一些妈妈的老照片。"她突然说道。

我的心一紧:"什么照片?"

"就是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一些她支教时候拍的。"小雯关了火,把炒好的青菜盛到盘子里,"她那时候瘦多了,看起来很精神。"

"照片在哪?我也想看看。"我强装镇定。

饭后,小雯从书房的柜子里翻出一个旧相册,里面是一些泛黄的老照片。

大多是岳母年轻时的单人照和集体照,也有一些山区的风景和村民。

"这应该是妈妈支教的时候拍的。"小雯指着一张照片说道。

照片上是一排简陋的土房子,背景是连绵的山峦,几个衣着朴素的村民站在门前,笑容质朴。



其中一张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对年轻夫妇站在一棵大树下,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两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杨家三口,1982年春。"

我的呼吸几乎停滞,手指微微发抖。

"这张照片上是谁啊?"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小雯看了一眼,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妈妈支教时认识的村民吧。她从来没提起过。"

我仔细打量照片上的女人。

她有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鼻梁挺直,嘴角微微上扬——那分明是与小雯一模一样的轮廓。

这就是小雯的亲生父母吗?

那个被山洪夺去生命的年轻夫妇?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又酸又痛。

小雯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继续翻看着相册,时而发出感叹,时而陷入沉思。

"妈妈生前从来不肯给我看这些照片,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值得回忆。"小雯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抗拒谈论自己的过去。"

我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相就在眼前,却又那么遥远。

08

那天晚上看过照片后,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站在一条湍急的河流旁,对岸是那对年轻夫妇,他们怀抱着婴儿,冲我微笑。

突然,一股洪水从上游奔涌而来,眨眼间就要将他们吞没。

我大声呼喊,想要冲过去救他们,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生了根,无法移动。

就在洪水即将吞没他们的瞬间,那个年轻女人将婴儿高高举起,用尽全力向我这边抛来。

我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了那个婴儿——她睁开眼睛,正是小雯的样子。

再看向对岸,那对夫妇已经被洪水卷走,只留下他们最后的微笑,定格在我的梦境中。

我惊醒过来,满头大汗,心跳如鼓。

小雯还在熟睡,对我的梦境毫不知情。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到阳台上,深吸几口凉气,试图平复心情。

天还没亮,城市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

远处的霓虹灯依然闪烁,如同星光点点。



我开始思考这个秘密和我的责任。

岳母选择在她离开后才让我知道真相,是不是意味着她希望这个秘密由我来决定是否告诉小雯?

如果小雯知道了真相,她会怎么想?

会恨岳母隐瞒了她一生吗?

还是会感激岳母给了她一个家?

最重要的是,知道真相对小雯有什么好处?

这些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旋,没有明确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我告诉小雯我需要出差几天,去见一个重要客户。

小雯没有多问,只是叮嘱我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我没有告诉她,我要去的地方是青松村,那个她出生的地方,那个她亲生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火车、汽车、摩托车,再步行几小时山路,我终于到达了青松村。

这是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村庄,比我想象中要贫困得多。

土路、茅草屋、放养的家禽,仿佛时光在这里停滞了几十年。

我找到了村长,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皮肤黝黑,布满皱纹,眼神却格外明亮。

我谎称自己是来寻访老支教林老师的故事,想了解当年的情况。

老村长眼前一亮:"林老师啊,好人啊!当年要不是她,杨家那孩子也活不下来。"

我的心猛地一跳:"杨家?是哪家啊?"

"就是那年山洪里遇难的杨家啊,年轻夫妻俩,可惜了。"老村长指了指村子西边,"他们家就在那边,现在早就没了,被山洪冲垮了,那地方现在都没人敢盖房子。"

我追问道:"他们有孩子吗?"

老村长点点头:"有个女娃,刚出生没多久就遇上山洪。那天要不是林老师冒险救人,娃娃也没了。后来听说林老师把娃娃带走了,应该是过上好日子了吧?"

我的喉咙发紧,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是的,她过得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老村长满意地点点头,"杨家是好人家,可惜命不好。那女娃能活下来,也算是老天有眼啊。"

我又问了一些关于杨家的事情。

原来,杨家夫妇都是村里的能人,丈夫杨志勇会木工,在村里很有声望;妻子李香云心灵手巧,做得一手好针线活。

他们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直到1982年初才喜得千金,取名杨雯。

当年的山洪来得突然,杨家位置较低,是村里受灾最严重的。

当时林老师正好在他们家做家访,眼看洪水将至,杨志勇和李香云拼命将女儿交给林老师,自己却来不及逃离。



林老师抱着孩子,被村民救上了高处,而杨家夫妇连同他们的房子,被无情的洪水卷走,尸体都没有找到。

听完老村长的讲述,我沉默良久。

"您知道杨家夫妇村里还有什么亲戚吗?"我最后问道。

而老村长接下来的话,顿时就令我心中为之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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