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小兰，四十二岁，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十二年前，我丈夫李明因工地事故离世，留下我和十岁的儿子小宇相依为命。
那年冬天格外寒冷，北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的心却比天气更冷。
办完丧事后，我的存款几乎耗尽，望着熟睡中的儿子，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生活的残酷。
过年前夕，我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娘家。
"妈，我和小宇想回家过年。"我捏着话筒，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母亲冷淡的声音："你就不要回来了，小李刚刚去世，你回娘家不吉利。"
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我浑身发冷。
我想说些什么，却听见电话里母亲叹了口气，然后挂断了。
那一刻，我感到全世界都抛弃了我。
从小到大，娘家是我最坚实的后盾，现在连这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
我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哭了一整夜。
第二天，我的眼睛肿得像桃子，但我必须振作起来，因为我知道，从此以后，这个家只有我能撑起来了。
我没有再打电话给娘家，既然他们嫌我不吉利，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小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帮我做家务，比同龄孩子懂事得多。
那年春节，我和小宇就在出租屋里过的，电视里欢声笑语，我们默默地吃着简单的年夜饭。
小宇给我倒了一杯水，轻声说："妈，明年会好的。"
这句话像是一道光，照进了我灰暗的心里。
我努力地对他笑了笑，知道不能让自己的痛苦影响儿子的成长。
后来，我找了两份工作，白天在一家服装厂做缝纫工，晚上在附近的餐馆洗碗。
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回家后已经精疲力尽，但看到儿子认真做作业的背影，所有的疲惫都值得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和娘家的联系越来越少，直至完全断了联系。
偶尔收到母亲寄来的信，我都没有拆开，直接扔进了抽屉里。
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去求那些认为我不吉利的人。
小宇渐渐长大，他的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每次拿回优异的成绩单，那都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他从不像其他孩子那样要求这要求那，似乎很早就明白了家里的困难。
六年过去了，小宇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禁不住落泪，这是我们母子同心的成果。
高中的学费比初中高了许多，加上教材费、住宿费，简直是一笔巨款。
我想着是不是再找一份工作，但小宇坚决反对。
"妈，我会申请助学金的，您已经够辛苦了。"他看着我疲惫的脸，眼里满是心疼。
奇迹般地，小宇真的获得了学校的特别助学金，几乎免除了大部分费用。
我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是老天爷对我们的眷顾。
02
小宇上高中后住校，每周末回家一次，家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每到周五，我总会提前准备好他喜欢吃的菜，盼着他回来的那一刻。
有时候，我会在厨房里偷偷落泪，既为生活的艰辛，也为儿子的懂事。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直到小宇高考前的那个冬天。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小宇回来得比平时晚。
他进门时，脸色有些不自然，避开我的目光。
"妈，我有些话想跟您说。"他放下书包，声音低沉。
我的心一紧，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想报考北京的大学。"他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然后紧张地看着我。
北京，那是多远的地方，这意味着高昂的学费、生活费，还有我们母子可能长期分离。
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但看到他期待的眼神，我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如果你真的想去，妈妈会支持你的。"我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那晚，我彻夜未眠，计算着各种费用，思考着如何能够负担得起这笔开销。
第二天清晨，小宇起得很早，他端着热腾腾的稀饭走到我的床前。
"妈，您别担心，我的成绩足够申请奖学金，而且我可以在学校勤工俭学。"他一边说，一边把碗递给我。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考虑了很多。
半年后，小宇如愿考上了北京的大学，获得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专业。
当我们收到录取通知书时，小区的邻居们都来祝贺，说我把儿子教育得真好。
我笑着说这是小宇自己争气，心里却在计算着未来四年的开销。
临走前，我把积蓄全部给了小宇，还特意去银行贷了一笔款。
"这些钱应该够你大一的学费和生活费了，其他的我们以后再想办法。"我把钱塞进他的手里，故作轻松地说。
小宇看着那叠钱，眼眶红了，他知道这是我多年来的血汗钱。
"妈，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辜负您的期望。"他紧紧地抱住我，像小时候那样。
送他去北京的那天，我陪着他上了火车，然后目送列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回家的路上，我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孤独和无助。
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那个每天给我力量的小家伙，已经长大成人，飞向了远方。
03
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很快过去，小宇偶尔会打电话回来，说学校的生活很充实，还找了个图书馆的工作。
我总是叮嘱他注意身体，别太劳累，心里却为他能独立生活而感到欣慰。
第二个学期开始前，我开始为学费发愁，贷款已经用了一大部分，剩下的钱远远不够。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小宇突然打电话说学校因为他的优异成绩，给了他全额奖学金，连生活费都包含在内。
我半信半疑，但他发来了学校的证明，我这才放下心来。
就这样，小宇的大学四年，从来没有因为经济问题向我开口，每次都说有奖学金和助学金。
我虽然有些怀疑，但想着也许是他不想让我担心，又或者他真的那么优秀。
四年时间如流水般逝去，转眼间，小宇即将大学毕业。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我正在缝制一件衬衫，电话突然响了。
是小宇，他说自己已经收到了一家公司的录用通知，毕业后可以直接留在北京工作。
我为他高兴，却也感到一丝落寞，本以为他毕业后会回到我身边，没想到他选择了留在北京。
"妈，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您不用再这么辛苦了。"电话那头，小宇的声音充满了兴奋。
我勉强笑着说："妈妈早就习惯了，你好好工作就是对妈妈最大的回报。"
挂了电话，我看着屋子里简单的陈设，突然觉得很空。
这些年来，我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抚养小宇上，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生活。
现在他即将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而我，似乎失去了生活的目标。
一周后，小宇突然说要回来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谈。
我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回来的那天，我早早地做好了他爱吃的菜，在门口等着。
当他出现在楼梯口时，我发现他比上次见面又高了一些，肩膀更加宽阔，脸上的稚气也褪去了。
"妈。"他喊了一声，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那一刻，我感到鼻子一酸，我的小宇，真的长大了。
吃饭的时候，小宇一直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有话要说，但我没有催促。
直到饭后，他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我。
"妈，这是我工作后的第一份工资，不多，但我想交给您。"他的眼神真诚而坚定。
我接过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叠钱，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这么多？你刚工作，应该留着用。"我试图把信封推回给他。
小宇摇摇头，坚持道："公司提前预支了一部分，而且给了我一笔不错的签字费。"
我将信将疑，但看到他认真的表情，还是收下了。
"妈，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您。"小宇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我的心一紧，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外婆病了，住院了。"他低着头，声音很轻。
我愣住了，十二年了，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我的母亲，我也以为他早已淡忘了外婆的存在。
04
"你怎么知道的？"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小宇抬起头，眼里有复杂的情绪："妈，我有些事一直没有告诉您。"
"这些年，我一直和外婆有联系。"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从我上大学开始。"小宇的声音很低，但很清晰。
十二年的隔阂，十二年的痛苦和自尊，而我的儿子，竟然一直瞒着我与母亲联系。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小宇看着我，眼里满是歉意："是外婆要求的，她说不想让您为难。"
我冷笑一声："为难？她当年说我回家不吉利，现在又担心我为难？"
小宇摇摇头："妈，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的声音开始提高。
小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外婆让我转告您，她想见您一面，哪怕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我的心猛地一沉。
"外婆得了晚期肝癌，医生说可能时日不多了。"小宇的眼睛红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母亲生病了，还是晚期肝癌，这个消息让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但十二年的隔阂，十二年的痛苦，如同一道墙，阻隔在我和母亲之间。
"我不去。"我转过身，不想让小宇看到我的表情。
"妈！"小宇急了，"外婆真的很想见您，她说有很多话想亲口告诉您。"
我摇摇头，固执地说："没什么好说的，当年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回娘家不吉利。"
小宇沉默了一会，而接下来的话顿时就令我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