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6月,山西省纪律检查委员会办公室,书记毕义举拿着一封信,老泪纵横,对身边人激动地说道:
“唉,是我害了柳满金!”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大家全都把目光集中在毕书记脸上,在期待他的下文。
过了好一会,毕义举的情绪才平定下来,向在座的人揭开了尘封的往事。
那是在1940年下半年,八路军进行了震惊中外的百团大战,对日军运输线实施破坏,也拔掉了日军不少据点。吃了亏的华北日军,对我根据地发起了疯狂的报复,即史无前例的“大扫荡”。
敌人报复的方法非常毒辣,五花八门。
有所谓“坚壁清野”,就是切断八路军的后勤补给路线,不让抗日力量获得补给,企图就此困死抗日武装。
有所谓“梳篦扫荡”,就是将兵力一字排开,像梳子梳过一样,以密集的队形搜索前进,消灭潜在的抗日游击队伍。
有“铁壁合围”,即出动大批兵力,将小规模的根据地围个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还有“分进合击”,即派出多股部队,进行地毯式搜索,一旦某地发现八路军,就立即汇报其他队伍,迅速实施包围。
日寇如此阴毒的战术,给我军造成很大损失。在1941年,导致我华北根据地总面积减少了百分之八十,兵力减少了四分之一。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抗战进入最艰苦的时期。
大浪淘沙,在艰苦的环境下,思想不坚定的人就动摇了,产生了放弃甚至投敌的想法。
这年的7月,武安县继城镇的维持会会长杨子山被日军抓走,敌人硬说他是共产党的卧底。
杨子山十分坚强,无论敌人如何用刑,他就是咬紧牙关不承认。敌人无奈,在折腾他三天三夜之后,又没有证据,只能将其释放。
杨子山同志自1931年就入党,但他是秘密加入的,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不多。如今突然被锁定,绝非偶然,一定是内部出了叛徒。
果然,杨子山虽然脱险,但之后接连有几位同志被抓到敌人据点,之后惨遭杀害。这一切,说明一个问题,要么是我党出了叛徒,要么是敌人在我们内部,安插了卧底。
到底属于哪一种情况,还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要把此事搞个水落石出。不然的话,这颗隐藏的定时炸弹还会不知在何处爆炸,给抗战事业造成重大损失。
在这个背景下,我们本文的主人公毕义举出现了。
毕义举是山西高平人,1938年7月他才参加革命工作,一年后入党。
刚开始,他在薄一波领导的决死纵队担任过锄奸保卫科科员,后来晋冀鲁豫军区担任锄奸站站长。
1941年,他的职务是安和邯郸外线工作站站长,职责也是锄奸保卫。可以说,毕义举加入革命以来长期从事锄奸工作,在这方面积累了丰富经验。因此,八路军一二九师政治部锄奸部给毕义举下达了指令,让他在最短的期限内,挖出敌人埋在我们身边的这颗定时炸弹。
毕义举不愧是锄奸高手,他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内奸来自特务组织——“中华共进会”。
共进会本身是孙中山建立的,当初的使命是推翻清王朝的统治。到了后来,这个组织就变味了,成为反动组织。
1927年,黄金荣为了帮助蒋介石镇压工人,就是打着“中华共进会”的旗号。
活跃在河北的“中华共进会”,实际上就是一个秘密的日本特务组织,负责人是日本特务中尾一德。然而,此人姓甚名谁,我们当时还不清楚。
要想知道他是谁,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打入这个组织内部。派去的人,必须是对党无比忠诚,而且要胆大心细,足智多谋。
还有一点,那就是此人必须在江湖中混过,有帮派的经历,熟悉帮规。
你让一个参加农民运动出身的一直擅长在战场上拼杀的老红军,他即便是混进去,一举一动没有流氓气息,也肯定会被认出。
想来想去,毕义举想到了一个人。谁呢,就是当地的青帮头目——柳满金。
柳满金,1905年出生,也是河北人。他祖上是押镖的,黑白两道都熟悉,因此他不但继承了家学的武艺,也跟黑道有很深的渊源。
柳满金长大的时候,镖局整个行业式微,他没事可做,就加入了青帮。柳满金很会笼络人,也十分讲义气,不久他就被推举为当地青帮头目。
他虽然是个青帮头目,但是也有正气,做人做事都有底线。
比如,不许弟子讹诈穷人,不能骚扰良家妇女,绑票富人的时候也必须说话算话,要讲契约精神等等。
有一次,一位弟子勾引了店掌柜的小妾,将其拐走。柳满金毫不留情,将其清除出青帮。
还有一次,他的手下绑架了一个财主,顺利得到赎金之后,却又起了更大的贪心,不肯放人。柳满金亲自把人质送回,还开除了这个手下。
抗战爆发后,柳满金虽然没有高举抗日旗帜,却也保持了一定的气节,规定弟子不能跟日本合作,违反帮规者,要清理门户。
总之,柳满金虽然是青帮头目,却颇有正义感,有中国人的底线,加以疏导教育,是完全可以利用的对象。
因此毕义举找到了柳满金,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毕义举听了并没有及时表态,而是说给他三天的时间考虑。
要知道,加入日本特务组织是要承担巨大风险的,稍有不慎,就会惹上杀身之祸,日本人清算他,抗战分子也饶不了他,柳满金不能不慎重。
三天之后,柳满金前来表态了,愿意以身犯险加入共进会,挖出那个内奸。
“你能为抗日做事太好了,我代表八路军谢谢你。”毕义举握住他的手,真诚而感激地说。
“不管怎样,我也是一个眼睛不揉沙子的中国人啊。”柳满金说,“不过,我这样做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