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孤女
北宋初年的益州华阳,群山环抱,江水奔流,却掩不住战乱与贫困的阴霾。
970年,一个女婴在寒夜中降生,啼哭声划破寂静。父亲为她取名“刘娥”,寄望她如明月般皎洁无瑕。
然而,命运并未垂怜这襁褓中的生命,刘娥尚在牙牙学语时,父亲便因一场急病撒手人寰。家道如断线风筝般急坠,母亲无力支撑生计,只得将她送往外婆家寄居。
外婆的宅院阴冷潮湿,檐角挂满蛛网。
这位年迈妇人性格乖戾,对年幼的刘娥动辄呵斥,甚至以竹鞭惩戒。为了生存,刘娥不得不在街头卖艺求生。
晨曦初露时,她怀抱琵琶,踩着青石板路走向市集;暮色四合时,她数着铜钱,蜷缩在破庙角落入眠。
川蜀之地素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但战火频仍、赋税苛重,百姓流离失所。刘娥的歌声时而婉转如莺啼,时而凄切如猿泣,引得路人驻足,却也招来地痞无赖的觊觎。
一次,她因拒绝地头的勒索,险些被拖入暗巷,幸得一位银匠出手相救。此人名唤龚美,年长她十余岁,面容憨厚,眼神却透着市侩的精明。
十三岁那年,外婆以“女大当嫁”为由,将刘娥许配给龚美。
这场婚姻无关情爱,更像一场交易,龚美需付一笔聘礼,而刘娥则成了他的附属品。婚后,两人辗转蜀中各地,龚美打制银器,刘娥沿街卖唱。
然而,蜀地战乱频发,银器生意时断时续。
不久后,一队溃兵洗劫了他们的暂居之所,龚美攒下的银锭被劫掠一空。他蹲在废墟中,盯着手中仅剩的一枚银簪,喃喃道:“树挪死,人挪活,我们去汴梁。”
汴京浮沉
公元985年,十五岁的刘娥随龚美踏上北行之路。
他们穿越险峻的蜀道,渡黄河,历三月风霜,终抵汴梁。这座都城车水马龙,朱雀大街两侧商铺林立,胡商牵着骆驼缓步而行,波斯琉璃与南海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龚美信心满满:“京师遍地黄金,凭我的手艺,何愁不能立足?”
然而,现实很残酷,汴梁银匠行会壁垒森严,外来者需缴纳巨额“投行钱”方能入会。龚美四处碰壁,积蓄耗尽,连租住陋室的铜钱也付不出了。
绝望中,龚美盯上了刘娥。
彼时,汴京显贵以蓄养蜀女为风尚,传闻川蜀女子肌肤若雪、能歌善舞,更因花蕊夫人、薛涛等传奇人物而蒙上一层神秘色彩。
在中间人张耆的牵线下,刘娥被标价三十贯钱,送入韩王府。买主是宋太宗第三子赵恒,时年十六岁,封韩王,开府建衙。
初次相见,赵恒的目光便黏在刘娥身上。
她身着素色襦裙,发髻斜插一支木簪,眉眼如画,顾盼间流转着不属于风尘女子的清冷。当夜,刘娥被送入王府偏院。
然而,这场“买卖”背后暗流涌动。她深知,若不能抓住赵恒的心,自己将沦为玩物,最终被弃如敝履。
于是,她以退为进,赵恒召见时,她抚琴不语;赵恒赠金玉,她淡然拒之。这般若即若离,反倒令少年亲王魂牵梦萦。一月后,赵恒不惜与王府属官争执,执意将刘娥迁入东厢,日夜相伴。
深宫蛰伏
刘娥的得宠很快引来灾祸。
宋太宗闻听幼子沉迷女色,勃然大怒,命人彻查此女底细。当“歌伎”、“二嫁”等词传入帝王耳中,一道敕令直抵韩王府,即刻驱逐刘娥。
赵恒跪地哀求,换来的是一记耳光。
无奈之下,他暗中求助亲信张耆,将刘娥藏匿于张府别院。临别那夜,赵恒紧握刘娥双手,泪落如雨:“待我掌权之日,必迎你回宫!”
张府别院的十三年,成了刘娥蜕变的熔炉。
她独居小楼,门窗紧闭,唯有书卷为伴。起初,她读《诗经》《楚辞》,只为排遣寂寥;渐渐地,她转向《史记》《资治通鉴》,在史海钩沉中窥见权力运行的法则。
这些思索化作书信,经由张耆之手传递给赵恒。赵恒惊觉,昔日柔弱歌女,竟能纵论古今之乱,见识远超东宫讲官。
与此同时,朝堂风云变幻。
宋太宗长子赵元佐因叔父赵廷美之死癫狂,次子赵元佑暴毙,赵恒成为唯一储君人选。
公元997年,宋太宗驾崩,赵恒继位为真宗。登基次日,他急召刘娥入宫,欲封其为四品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