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烟可是我攒了好几个月工资买的，您尝尝。"李梦柔笑盈盈地将精致的烟盒递给父亲，那温柔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李志刚接过烟盒，手指轻抚着包装上的烫金字样，微微摇头道："这么贵的烟，爸哪舍得抽啊，我得收着。"
他小心翼翼地将烟盒放进柜子深处，不知这份珍藏，竟会在多年后带给他无尽的泪水与思念。
01
辽宁省铁岭市的冬天总是格外寒冷，刺骨的北风呼啸着穿过老旧的小区，李志刚裹紧身上发白的棉袄，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周五，厂里提前放工，他打算给女儿李梦柔做顿好吃的。
李志刚今年四十八岁，在铁岭化工厂工作了近三十年，如今已是一线技术工人。他的妻子朱晓梅曾是镇上小学的语文老师，在十年前因晚期胰腺癌离世，留下他和女儿相依为命。
"爸，您回来啦！"刚推开门，李梦柔清脆的声音就从厨房传来，她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我今天提前下班，想着给您做顿好吃的呢！"
李志刚笑着脱下外套，走进厨房搭了把手。灶台上，排骨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香味四溢。女儿穿梭在厨房里的身影，让他想起了妻子。
"梦柔，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工作不忙吗？"李志刚一边择着菜一边问道。
李梦柔背对着父亲，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切菜："公司最近业务少了些，我就提前下班了。"
晚饭时，李志刚发现女儿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关切地问："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休息几天？"
"没事，爸。可能是天冷，我多穿点就好。"李梦柔笑着给父亲夹了块红烧肉，转移了话题，"对了，老刘叔叔前两天来找您，是不是又要给您介绍对象啊？"
李志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老刘就是来串门的。"
"爸，您都单身这么多年了，要是有合适的，您就别顾虑我了。"李梦柔认真地说。
李志刚摇摇头，眼神温柔地看着女儿："爸不需要再婚，有你陪着我就足够了。"
实际上，老刘确实一直在为李志刚张罗相亲的事。上个月，他介绍了市医院的护士长王芳给李志刚认识。王芳四十五岁，离异多年，待人温和，工作稳定，两人相处也算融洽。但当李志刚试探性地向梦柔提起这事时，女儿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爸，我妈才走了几年，您就迫不及待想找后妈了吗？"那天，李梦柔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如果您真的那么寂寞，那我辞职回来陪您好了！"
看着女儿伤心的样子，李志刚心里一阵刺痛，他拍拍女儿的肩膀："好了，爸不会再提这事了。爸只是怕你以后结婚了，我一个人太孤单。"
"我不会结婚的，我要一辈子陪着您。"梦柔倔强地说。
此后，李志刚再也没提过再婚的事，也婉拒了老刘的一切安排。
李梦柔今年二十九岁，大学毕业后在沈阳一家外贸公司工作，平时住在沈阳，每两周回铁岭看父亲一次。她聪明能干，工作顺风顺水，收入颇丰，每次回家都会给父亲带各种各样的礼物。
"爸，再过两天就是您五十岁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啊？"李梦柔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问。
李志刚摆摆手："我啥也不缺，你别浪费钱了。"
"那我给您买盒好烟吧，您平时总是抽那些便宜烟，对身体不好。"李梦柔提议道。
"那多贵啊，我那些烟挺好的。"李志刚不以为然地说。
李梦柔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在心里已经打定主意。
三天后，是李志刚的五十岁生日。这天早上，李梦柔特意做了长寿面，还买了个小蛋糕。饭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父亲："爸，祝您生日快乐！这是我特意给您挑的，听说是很好的烟。"
李志刚接过烟盒，看到包装上烫金的"中华"二字，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这、这太贵了吧？"
"您别管多少钱，这可是我攒了好几个月工资买的，您尝尝。"李梦柔笑盈盈地说，眼睛里满是期待。
李志刚摩挲着精致的烟盒，心里既感动又心疼："这么贵的烟，爸哪舍得抽啊，我得收着。"说完，他小心翼翼地将烟盒放进了柜子最里层。
"爸，我买给您是让您抽的，不是让您收藏的。"李梦柔有些无奈。
"等有特别值得庆祝的日子再抽。"李志刚坚持道。
就这样，那盒"中华"被李志刚珍藏起来，成了他心中最珍贵的礼物之一。
一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这段时间，李梦柔回家的频率明显增加了，几乎每周都会回来住两三天。李志刚心里虽然高兴，但也有些担忧。
"梦柔，你公司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怎么老是请假回来？"一个周五的晚上，李志刚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梦柔正在整理从超市买回来的蔬菜，闻言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公司最近在调整架构，我的工作量减少了不少，所以有更多时间回来陪您。"
李志刚半信半疑，但也没再追问。他发现女儿最近变瘦了不少，脸色也不太好，心里越发担心。
"梦柔，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不太好看啊。"李志刚关切地问。
"没事，爸，可能是天气变化，我最近有点感冒。"李梦柔笑着说，但眼神却有些闪躲。
晚上，李志刚起夜时，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压抑的呕吐声。他连忙走过去，轻轻敲门："梦柔，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门很快开了，李梦柔擦着嘴角，勉强笑道："可能是晚饭吃多了，有点消化不良。"
李志刚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刺痛："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爸，真的没事。"李梦柔坚持道，"我自己有医保，前两天已经去看过了，医生说是轻微胃炎，吃几天药就好了。"
李志刚半信半疑，但见女儿如此坚持，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李梦柔提出要辞职回铁岭工作的想法。
"爸，我想回铁岭发展了。沈阳太大太累，我想回来找个清闲点的工作，也好照顾您。"午饭时，李梦柔突然说道。
李志刚惊讶地放下筷子："为什么突然要回来？你在沈阳不是挺好的吗？收入也不错。"
"我想通了，钱虽然重要，但陪伴更重要。我不在身边，您一个人多孤单啊。"李梦柔认真地说。
李志刚摇摇头："胡说什么呢，爸不需要你陪，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沈阳机会多，你别因为爸而委屈自己。"
"我已经决定了，爸。"李梦柔语气坚定，"我都二十九了，也该回来好好陪陪您了。"
看着女儿坚决的眼神，李志刚心里既感动又担忧。他总觉得女儿这次回来有些不同寻常，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一个月后，李梦柔正式辞职回到铁岭，在当地一家小外贸公司找了份工作。虽然薪水比在沈阳时少了一半多，但她看起来却格外开心，每天下班回家都会做一桌丰盛的晚餐，陪李志刚聊天说笑。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志刚越来越发现女儿的不对劲。她经常会在深夜偷偷呕吐，身形也日渐消瘦，但每次被问起，都说是工作压力大导致的胃病。
一天晚上，李志刚在女儿的药袋里发现了几盒胃药。这些药看起来很专业，不像是普通胃病会用的药。他悄悄记下了药名，第二天去药店咨询。
"这位先生，这是治疗重度胃溃疡的药物，一般是医生开处方的。"药店的工作人员解释道。
李志刚心里一沉，决定偷偷跟踪女儿看看情况。第二天，他请了半天假，远远地跟在下班的李梦柔后面。让他意外的是，女儿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市人民医院。
他悄悄跟进医院，看到女儿挂了胃肠科的号，随后被一位中年医生领进了诊室。李志刚站在门外，隐约听到医生的询问："李小姐，你的情况不太好，必须立即住院治疗。胃癌晚期拖不得啊。"
"不了，医生。我已经接受现实了，我只想好好陪我爸爸走完最后一段路。"李梦柔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平静中带着一丝哀伤。
李志刚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他强忍泪水，蹒跚着离开了医院，不敢让女儿发现自己的存在。
回到家后，李志刚坐在沙发上发呆，眼泪无声地流下。原来女儿一直在隐瞒病情，原来她回来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陪伴自己。
晚上，李梦柔回来做饭时，李志刚强作镇定，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他心如刀绞，但又不忍戳破这个谎言，怕打破女儿的心愿。
从那天起，李志刚开始偷偷查阅有关胃癌的资料，暗中联系医院和专家，希望能找到救治女儿的方法。但所有医生给出的答案都令他绝望——晚期胃癌，扩散严重，即使手术效果也很有限。
李志刚决定尊重女儿的选择，陪她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他开始向厂里请长假，尽可能多地陪伴女儿。两人一起去看电影，去公园散步，甚至还计划了一次短途旅行。
"爸，等天气暖和点，我们去趟海南吧。您不是一直想看看大海吗？"一个周末的早晨，李梦柔一边为父亲削苹果，一边提议道。
李志刚点点头，强忍泪水："好啊，爸早就想带你妈去看海了，一直没机会。"
"那就这么定了！"李梦柔开心地说，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看着女儿灿烂的笑容，李志刚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个愿望可能永远无法实现了。
李梦柔的病情恶化得比预想中快得多。短短两个月内，她的体重骤降了近二十斤，脸色蜡黄，走路也开始需要人搀扶。尽管如此，她仍然每天坚持做饭、洗衣，照顾父亲的生活。
李志刚心疼不已，几次想和女儿摊牌，但看到她努力维持正常生活的样子，又不忍心戳破。
他只能偷偷在女儿的饭菜里添加营养品，希望能多少缓解她的病情。
一天晚上，李梦柔突然提出想看看当年母亲的遗物。
"爸，我想看看妈妈留下的东西。"吃完晚饭，李梦柔轻声说道。
李志刚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去阁楼拿下来。"
阁楼上积满了灰尘，李志刚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旧箱子，里面装着朱晓梅生前的一些物品——几件旧衣服、一本日记、几张全家福照片。
"这是你妈最后一年写的日记，她一直没让我看。"李志刚将一本蓝色封面的日记递给女儿。
李梦柔接过日记，轻轻翻开，里面记录了朱晓梅生病后的心路历程。最后几页写道：
"今天医生说我时日不多了，我很害怕，但更担心志刚和梦柔。志刚这人倔强，我走后他一定会把所有悲伤都埋在心里。梦柔还小，没了妈妈会很苦。上天啊，如果可以，请让我多活几年，哪怕只是看着女儿长大成人......"
读到这里，李梦柔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李志刚也坐在一旁，默默流泪。
"爸，妈妈走的时候，您一定很痛苦吧？"李梦柔哽咽着问。
李志刚深吸一口气："是啊，那段时间我几乎不想活了。要不是有你，爸可能早就撑不下去了。"
"您怎么熬过来的？"
"就是一天一天地过呗。每天看着你，我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你妈走了，我不能再让你没了爸。"李志刚轻声说道，眼神中满是对往事的追忆。
李梦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爸，等我以后有了孩子，我一定让他们好好孝顺您。"
李志刚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你现在连对象都没有，想这么远干嘛。"
"我是说如果。"李梦柔微笑着擦去眼泪，"爸，我想和您拍张照片，可以吗？"
"当然可以。"
第二天，李梦柔特意穿上了一件鲜艳的红色连衣裙，化了淡妆，遮住了病容。父女俩在小区的银杏树下拍了几张合影，李梦柔笑得格外灿烂。
"爸，这些照片您一定要好好保存啊。"回家后，李梦柔一边将照片导入电脑，一边叮嘱道。
李志刚点点头，心里明白女儿是在为自己留下最后的纪念。
接下来的日子，李梦柔的身体状况急剧恶化。她开始频繁地呕血，有时甚至无法下床。李志刚请了长假在家照顾她，但心里明白，女儿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一天深夜，李梦柔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鲜血。李志刚慌忙抱起女儿就往医院赶。
"爸，不用去医院了，没用的。"李梦柔虚弱地说，"我想回家。"
"不，医生会有办法的！"李志刚坚持道，眼泪夺眶而出。
"爸，我们都明白的。"李梦柔微微一笑，轻轻擦去父亲脸上的泪水，"我知道您早就发现了。"
李志刚愣住了："你、你知道我知道？"
"嗯，您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发现不了。"李梦柔虚弱地笑了笑，"爸，让我们回家吧，我想在家里度过最后的时光。"
李志刚哽咽着点点头，调转车头驶向家的方向。
回到家后，李志刚小心翼翼地将女儿安置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爸，别难过。"李梦柔轻声说，"我能陪您到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可以去大医院治疗的。"李志刚哽咽着问。
"没用的，爸。我去过北京最好的医院，医生说我的情况已经不适合手术了。"李梦柔平静地说，"我不想在医院里度过最后的日子，那样既痛苦又没有尊严。我想好好陪您，让您记住我最好的样子。"
李志刚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爸没用，保护不了你，连妈妈都保护不了..."
"不，爸，您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李梦柔温柔地说，"是您给了我生命，给了我无尽的爱。我这一生，最幸福的事就是做您的女儿。"
两人相拥而泣，诉说着这些年来的思念与不舍。
"爸，我有个请求。"李梦柔轻声说。
"你说，只要爸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我想看您抽那盒我送您的烟。"李梦柔微笑道，"这么多年了，您一直舍不得抽，我想看您享用它。"
李志刚想起那盒珍藏多年的"中华"，点点头："好，爸现在就去拿。"
他起身去柜子里取出那盒烟，拆开锡纸包装，取出一支，在女儿面前点燃。烟雾缭绕中，李梦柔满足地笑了："爸，烟好抽吗？"
"好抽，是爸抽过最好的烟。"李志刚强忍泪水，微笑着说。
"那您以后就天天抽这个，别再抽那些便宜烟了，对身体不好。"李梦柔叮嘱道。
"好，爸听你的。"李志刚点点头，心里却明白，这盒烟可能是女儿留给他的最后礼物，他舍不得抽完。
那晚，父女俩聊了很多，从小时候的趣事到长大后的梦想，从妈妈的往事到对未来的期许。李梦柔像是要把毕生的话都说完一样，虽然声音越来越虚弱，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爸，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李梦柔握着父亲的手，认真地说，"我和妈妈在天上看着您，您一定要好好的。"
李志刚哽咽着点头："爸答应你，一定好好活。"
"还有，记得把我和妈妈的骨灰放在一起。我想和妈妈作伴，这样您来看我们的时候也方便。"李梦柔轻声说道。
"好，爸都记住了。"李志刚强忍泪水，点点头。
第二天清晨，李梦柔在睡梦中永远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安详的微笑，仿佛只是进入了一场甜美的梦乡。
李梦柔的葬礼很简单，按照她生前的嘱咐，只邀请了几位亲近的亲友。李志刚将女儿的骨灰安放在妻子的旁边，兑现了对女儿的承诺。
葬礼过后，李志刚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家，巨大的悲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屋子里到处都是女儿的痕迹——书桌上的水杯，衣柜里的衣服，墙上的合影，每一件都刺痛着他的心。
他机械地走进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现冰箱上贴着一张纸条："爸，冰箱里有我做好的红烧肉，您热一下就能吃了。记得按时吃饭！"纸条上画着一个可爱的笑脸，是李梦柔生前留下的。
看到这张纸条，李志刚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痛哭。他想起女儿生前的点点滴滴，想起她为自己做的每一顿饭，陪自己度过的每一个日夜。
"梦柔，爸对不起你啊..."李志刚哽咽着说，泪水模糊了视线。
哭过之后，李志刚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他走到客厅，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茶几上那盒"中华"烟上。那是女儿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珍藏着，只在女儿临终前抽了一支。
"梦柔，爸想你了。"李志刚喃喃自语，拿起烟盒，取出一支点燃。
烟雾缭绕中，他仿佛看到了女儿灿烂的笑容。
一支烟抽完，李志刚准备再拿一支，却发现烟盒里的烟有些异样——每一支烟都比普通香烟稍微厚一些，手感也不太一样。
出于好奇，他取出一支，轻轻捏了捏，发现烟身有些柔软。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烟纸，愣在了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