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林美华，在市里一所普通中学教语文已经二十年了。
人到中年，我经历过的大风大雨不少，但回头看时，最刻骨铭心的疼痛，还是十五年前那场离婚。
陈志强，我前夫的名字，我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记得我二十岁那年在大学里遇见他，那时他高高瘦瘦，眼睛里藏着星星，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像极了我心中的白马王子。
我们恋爱三年，毕业后就结了婚，很快有了儿子陈明，生活像是被上天赐予了完美的蓝图。
然而柴米油盐的日子里，爱情总会褪去浮华的外衣，露出它最朴素也最容易被忽略的本质。
陈志强是个工程师，整天和图纸、数据打交道，久而久之，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回到家里，能一整晚不说一句话。
而我这个语文老师恰恰相反，习惯了在课堂上夸夸其谈，回到家还想继续倾诉一天的喜怒哀乐，却发现对面的丈夫只会"嗯""哦""好"地敷衍我。
矛盾就这样一点点积累，像是一堵看不见的墙，渐渐在我们之间筑起。
陈明十岁那年，我和陈志强的争吵开始变得频繁，起因往往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忘了给儿子买学习用品，他加班没接到放学的儿子，他生日那天依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加班到深夜...
我开始怀疑他是否还爱我们这个家。
"你能不能多关心一下儿子？"我无数次这样质问他。
他总是沉默片刻，然后低声说："我是在努力工作养家。"
"养家不只是赚钱！"我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儿子需要父亲的陪伴和关爱，我需要丈夫的理解和支持，这些你给了吗？"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微微颤抖，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书房，并且轻轻带上了门。
那扇门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锤子砸在我心上。
我们的交流就这样一次次中断，感情也渐渐走向了僵局。
陈明十五岁那年，我和陈志强终于决定离婚。
过程出乎意料地平静，仿佛我们早已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
法官问我们孩子的抚养权归属，我们异口同声地说："给妻子。"
陈志强毫不争辩地同意每月支付三千元抚养费，直到儿子大学毕业。
签完离婚协议的那天，春雨绵绵，陈志强站在法院门口，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这是一张银行卡，密码是陈明的生日，"他声音很轻，"我每月会按时把抚养费打到这张卡上。"
我接过信封，没有道谢，只是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像夫妻一样站在一起，雨水沿着他的脸颊滑落，我不知道那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可以每周末来看陈明吗？"他问。
"随你，"我冷淡地说，"只要儿子愿意见你。"
陈志强沉默了一会儿，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保重。"这是离别时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就这样，我们十几年的婚姻在一个雨天戛然而止，我带着儿子和那张银行卡，开始了新的生活。
02
离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艰难许多。
白天我在学校上课，强迫自己在学生面前保持微笑；晚上回到家，还要想办法安慰情绪低落的陈明。
"妈妈，爸爸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刚离婚那段时间，陈明经常这样问我。
"因为大人的世界很复杂，"我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解释，"有时候即使很爱一个人，也不一定能够和他一起生活。"
"那爸爸还爱我吗？"陈明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当然爱，"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心里却对陈志强充满了怨恨。
如果不是他的冷漠和不关心，我们的家怎么会支离破碎？
每个月，我都会去银行取出陈志强打来的抚养费，然后用这些钱支付陈明的学费和生活费。
说来奇怪，我从来没有查看过这张卡的总余额，似乎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抵触，不想看到任何可能会让我回想起那段婚姻的东西。
我只知道每月初，卡里会准时多出三千元，这是陈志强对儿子唯一的责任和牵挂。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间，陈明已经高中毕业。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最终如愿以偿地考入了省重点大学的计算机系。
离婚三年后，陈明18岁，高考成绩公布那天，陈明兴奋地跑进家门，大声宣布自己被录取的消息。
我们相拥而泣，那一刻，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当天晚上，陈明突然问我："妈妈，我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吗？"
我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丝酸涩，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他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陈明给陈志强打了电话，电话那头，我听见陈志强的声音明显颤抖了。
"儿子，你真棒！"陈志强罕见地用了一个感叹句，"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放下电话后，陈明告诉我，爸爸要请他吃饭庆祝。
我犹豫了一下，问："需要我一起去吗？"
陈明摇摇头："妈妈，让我和爸爸单独聚一聚吧。"
我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那天晚上，陈明回来得很晚，眼睛红红的，但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
"爸爸还好吗？"我忍不住问。
"嗯，"陈明点点头，"爸爸变得更瘦了，头发也白了不少。"
我的心没来由地颤了一下。
"他说他为我骄傲，"陈明继续说，"还说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关注我的成长，虽然不能每天陪在我身边。"
我没有接话，只是低头整理茶几上的杂志，不想让儿子看见我复杂的表情。
大学四年，陈明变得更加独立和成熟。
他选择了和父亲相同的专业方向，周末经常去陈志强的公司实习。
"爸爸在工作上真的很厉害，"有次陈明兴奋地对我说，"他负责的项目获得了国家级奖项，公司里的人都很尊敬他。"
我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如果他能把一半的精力放在家庭上，我们的婚姻或许就不会失败。
大学期间，陈明谈了恋爱，对象是同系的一个女孩叫小雨，乖巧懂事，很有礼貌。
第一次带小雨回家吃饭，陈明紧张地介绍："妈妈，这是小雨，我女朋友。"
小雨甜甜地叫了我一声"阿姨"，然后从包里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
我看着眼前这对年轻人，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和陈志强。
"你爸爸知道吗？"我随口问道。
"知道，"陈明不好意思地笑了，"上周末我带小雨去见过爸爸了。"
我心里泛起一丝酸涩，但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那很好。"
大学毕业后，陈明和小雨都留在了市里工作，他们的感情越来越稳定。
我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可能成为我儿媳妇的姑娘，经常叫她来家里吃饭，有时还会给她买些小礼物。
陈明二十五岁那年，他告诉我准备向小雨求婚。
"妈妈，你觉得她会答应吗？"陈明紧张地问我。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傻孩子，她那么爱你，怎么会不答应呢？"
"我有点怕，"陈明低声说，"怕我不够好，给不了她幸福。"
我的心突然揪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看到了您和爸爸，"陈明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开始也是那么相爱，可最后还是分开了。"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最终，我只是轻轻抱住了儿子："每段婚姻都有自己的故事，不要因为我们的失败而否定你和小雨的可能。"
"你们会比我们做得更好。"
求婚成功后，陈明和小雨开始筹备婚礼。
三十岁的陈明已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在一家知名IT公司担任项目经理，收入颇丰。
小雨则是一名设计师，性格活泼开朗，和我相处得很融洽。
看着他们忙碌而幸福的样子，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慰和释然。
03
陈明的婚期定在了五月，春暖花开的季节。
作为母亲，我想给儿子一个体面而温馨的婚礼，开始着手准备嫁妆和各种礼物。
"妈，您别太破费了，"陈明劝我，"我和小雨工作都不错，自己能解决。"
"这是应该的，"我坚持道，"妈妈这辈子就你一个儿子，总要表示一下心意。"
盘算着手头的积蓄，我忽然想起了那张被我遗忘多年的银行卡。
自从陈明上大学后，我就不再每月取钱，因为陈明的奖学金和我的工资足够支付他的学费和生活费。
那张卡静静地躺在我的抽屉深处，像是被尘封的往事。
"或许还有些余额可以用于婚礼，"我心想，于是翻出那张已经有些发黄的银行卡，前往附近的ATM机查询余额。
输入密码时，我的手微微发抖。
屏幕上的数字让我瞬间愣在原地……
